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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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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试图突破厚重的窗帘,奈何无力,终于缓缓地柔和了下来。
岑纪川安静地注视着灯光下熟睡的之情,她不算安稳的闭着眼睛蹙着眉头,他没有见过她睡着的模样,这反倒是第一次。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跟现在一样毫无防备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渐渐地靠近他,然后进入了他的心里。
这一次,他空洞而难过的心因为她的出现而逐渐平静,被她无言的温柔填补了起来。
人的情感总是奇妙得让人哭笑不得,那时候他还没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地方特别,特别得能让他多注意她几眼,可是在后来一点点的接触之后他好像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在沉默尴尬的时候会给他讲冷笑话的傻丫头。她表达情绪的方式也很奇怪,她喜欢抱着他,就跟小树懒一样抱着他,什么也不要求什么也不要……这样的女孩子,谁能不怜惜?
而这一次他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在商场上虽然他并没有与叶霁秋正面交锋过但是她的手段他也是有所听闻的,在叶霁秋手上要逃出来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记得之情并不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很多时候她会选择逃避去面对问题,可是这一次……
他无声地叹息。
当之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柔黄色的床头灯安静地织出温暖的光线。岑纪川安静地坐在床边,抬头的瞬间恰恰就跟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撞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眸中仿佛嚼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抓到了上课时偷偷躲在课桌下吃零食的孩子一样。她呆愣地看着他,毫无意识地被他轻轻握住了手,直到医用酒精的味道淡淡地传来,然后是伤口传来的刺痛。
“嘶……”之情痛得皱紧了眉头。
岑纪川亲了亲她因为疼痛而紧闭的眼。“很痛吗。”他一手拿着沾了酒精的棉花给她清洁伤口,刘海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心很温暖,小心翼翼地、温柔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易碎的工艺品,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着,习惯性地上扬。
“痛,很痛。”她诚实地回答。
“为什么。”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从她突然的出现约莫地猜到了她手腕上这记伤痕的由来,念及这些,心里头隐隐地像是被揪住了的疼。
“因为值得。”温婉一笑,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自己塞到他的怀里,“纪川,现在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要我吗。”
“要!”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怎么会不要她?即使他抛弃全世界绝对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答应得那么快,是不是心里有鬼呀。”
之情嘿嘿的笑着在他怀里扭动,岑纪川连忙握住她的手臂怕她乱动又扯开了手上的伤口。是的,在他发现的时候她手上的伤口虽然停止了流血,可是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那样的朱红在他心上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子,永世也无法磨灭。
“之情,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他搂着她,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细碎的亲吻。
她渐渐地收敛了笑意回抱住他。“好,就让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他们都是相信承诺的人,五年前他承诺会等她回来,五年后的今天她承诺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离。
“你……今天要去处理一下,那些事情吗。”她问得小心翼翼,睁大眼睛去看他,很怕说错了什么会惹得他难过。
“嗯,约了神父十点钟下土,你跟我一起去。”相对于之情的小心翼翼,岑纪川反而霍然开朗,就跟平常一样完全没有差别,冷静异常。他眼中的那片沉静看在之情的眼中,让她暗自担忧了起来。
岑光棠信奉基督教,所以丧礼被岑纪川安排在教堂里举行。这场丧礼的消息被岑纪川封锁了消息,处理得很低调,前来参加丧礼的只有亲戚跟素来与岑光棠的几个朋友,这是岑太太的意思,她不想太多喧嚣的声音影响她在天堂里的丈夫。
教堂的钟声,沉重而哀伤的鸣唱着。
经过了入殓礼、守夜礼后,在场的人早已红了眼眶,圣堂里哀凄声一片,岑太太哭得几乎晕了过去,岑安然搀扶着她,自己的眼睛却也红得可怕。
随岑纪川前来的之情纵使没有哭,眼却也是红了,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不舍得岑光棠,其实她这辈子也就只见过岑光棠一次,就是高一那时候岑安然的生日会上,她对岑光棠并没有多大的印象,她只是为岑家的人感到难过。
她一直以为死亡这种事情离自己很遥远,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可是她错了,人总会有生有死,每日有无数的人出生,也会有无数的人死去,在这神州大地上不住的循环。
喉间的哽咽总是让人痛苦,却又苦苦地思念着。
站在灵旁的歌童唱响了圣歌,洗净岑光棠沾满人间尘埃的身体,涣他天堂最洁净的灵魂。
外籍神父以淳厚的中文念着祈祷词:“在圣洗的水中,我们追忆他曾经接受洗礼,皈依基督,成为基督的门徒;愿他也能追随基督,到达永福的天乡。”他一边念着,一边拿起一枝青绿的树枝,在岑光棠的身上洒落圣水,祈祷他在天堂重生的灵魂。
殡葬弥撒是以告别礼作为结束,也代表着岑光棠的灵魂在走入天堂的大门时,最后的一次回眸,在这个过程中,岑纪川一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教堂里所有的人都开始诚心地祈祷着,安静的空间里徘徊着不可抹去的悲伤。祈祷之后,告别曲在教堂的中心响起,将岑光棠的灵魂交托到天父仁慈的怀抱里。
随着一系列的礼仪相继完成,告别礼也到达了尾声,所有的人依此走到灵柩前,深深地行了三鞠躬礼。
在终曲响起的那一刻,之情终于忍不住落了泪,这名慈祥的父亲在众人的面前安然下葬,长眠于黄土地里,熟悉的笑脸,也将永远停留在他露齿微笑的那一刻。
将一朵白玫瑰放在了坟前,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开了几步。墓碑上嵌着一张岑光棠生前的照片,让仍活在世上的人不要忘记他的容貌。
在场的亲戚朋友早已泣不成声,之情环顾周围,并没有找到岑纪川连忙走到人群之外。岑纪川没有靠近墓碑,而是在一旁的大树下靠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阴沉。在丧礼上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平日的风度与谦恭,好像戴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一样,看不见他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她明白那是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家里作为长子的他如果也因此而崩溃的话,那么又有谁能来照顾伤痛的岑太太跟岑安然?又有谁去稳定岑氏起伏不定的股价?在一群为逝者痛苦伤心的人群中,必须要有那么一个坚强的人为所有人撑起这片天空,无论多么艰难。
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对上她的眼,对她勾了勾唇,那个笑容的味道,苦涩无比。
当天下午岑纪川就重新投入工作中,之情说什么都要跟他一起,岑纪川耐不过她就又带着她到了岑氏,经过了上一次的见面,今天应榮对她似乎也不再那么戒备,但也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之情知道岑纪川这些日子以来很忙,没想到忙成这样,几乎每隔三五分钟就有一个电话,进来公司还没坐下多久就得去开会,刚参加完丧礼的岑光岖与岑光远也很快地回到了公司,投入到紧急的会议里去了,雷铮恶意收购的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岑氏高层无法松懈。之情百无聊赖,就连应榮也跟去了会议室,她呆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靠在沙发上,发呆。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彩色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名字让她有些颤抖。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武装起自己,按下了接听键。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给我回来叶家大宅。”叶霁秋的声音冷冷地通过电话传来。
“不需要了,我不会再回去的。”
“……因为那个男人,你决定要背弃叶家?”电话那头传来了冷笑声,“你难道就不怕我跟雷铮联手?你知道的,如果我跟雷铮连通一气,岑氏就要完了,包括你所谓的爱情。”
之情抿唇笑笑。“母亲,您听说过荆棘鸟吗?它用力地飞翔就是为了找到最尖锐的荆棘,然后刺穿自己的胸膛,用血色去唱出最动听的亡曲。一只鸟尚能为亡曲如此坚持如此有勇气,为什么我不能为了爱情这么做?”
“呵,所以你决定要成为荆棘鸟?好,很好,这就是我叶霁秋怀胎十月养育二十多年的女儿,到头来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跟我做对……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今天晚上十点之前你如果没有回到叶家大宅,那么从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叶家人,以后叶家有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你自己想清楚了。”说罢电话那头扑的一声,挂了。
之情拿着电话,露出了一个很凄凉的笑容。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经做到了自己心里一直期待着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觉得特别的高兴呢?叶家,她是不会回去的了,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回头,如果她想要见外公外婆多的是机会,不回叶家并不会影响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应榮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咇的一声响了起来,然后楼下前台小姐温软的声音传了出来。
“应先生,楼下有一名自称是副总朋友的小姐来找副总,她说她叫林淼淼……”
这是之情第一次听见林淼淼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