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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上官轩的音乐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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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上官轩的音乐往事
夜已深,安静的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灯光下,路希正满意地搁下笔,一页页翻着自己刚完成的企划案,仔细地检查再三,接着合上文件夹,关了电脑。
揉揉僵硬的脖子,她眼睛望向窗外。外面夜色正浓,天地间一片黑暗。阵阵凉风迎面袭来,已是深秋的夜晚不免多了几分冷意。她拉紧披在身上的外套。视线再次回到桌上的企划案上,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心里充满了激动。
不知道学长睡了没有?
自己的成果想第一时间给她看,想让他分享自己的喜悦,想得到他赞赏的目光和哪怕是一个字也好的赞扬。路希看了看桌角的时钟,已是凌晨一点了。
应该还没睡吧?最近好像总是看到他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很晚。
拿起文件夹,路希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向走廊尽头的书房。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抱着文件夹的手微微发抖,心嘣嘣直跳,她紧张地走到了书房门前,深呼吸了一下,正欲举手敲门。
这时,房里传来文件散落的声音,紧接着是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跟着,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使路希欲敲门的手缩了回来。
“我说过不唱歌了!”是上官轩的声音。路希听出他声音里的愤怒,还有一丝丝怨怼与愤怒。
“你已经唱了。”不紧不慢的声音,龙享翼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那是……”
“不管是什么,你已经唱了。这证明你可以走出过去的阴影的。轩,只要你——”
“我只是不喜欢唱歌而已!”
“那你为什么留着那些乐器?为什么还要写歌?为什么在广场唱歌呢?”
“那是……那是……我心血来潮不可以吗?”上官轩的声音慢慢变得微弱,明显在回避问题。
“你继续逃避,他也不会再回来的。”
他?路希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名字。那是她做企划案,查资料时看到的。
会是他吗?
将耳朵更贴着门,路希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
“我——不用你管!”伴随着上官轩这声恼羞成怒的大喊,又是一阵东西被打落,破碎的声音。
“好!我不管。我只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打死都不唱歌的你,会突然在公众场合唱歌。这么高调的方式,可是不像你的作风啊?”
没有回答。
里面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路希扶着门,恨不得把耳朵伸进门的那一边,眼睛能透过门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大概静了五分钟,里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越来越清晰。
不妙!路希立刻转身,飞快跑回自己房里,靠在门后,不断地喘气。
龙享翼躺在湖边,闭着眼睛,闻着弥漫在四周的清新的草香。湖里游动的金鱼偶尔冒出水面发出的声响,在他耳里,显得那么清晰。
忽然,耳边传来走近的脚步声,他嘴角上扬,张开眼睛,坐起来,看向来人,道:“你来了!”
若言款款走来,坐在他身边,问:“怎么了?你这大忙人也会找我啊?”
龙享翼笑笑,环顾了四周,颇感慨地说:“这里貌似变了很多。”
若言也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把视线放在湖面,说:“是啊,不变的还是这个湖。”
她眼睛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在身边找了找,抓起一个小石子,投进了湖里。“咚”的一声,惊得悠闲游着的金鱼四处窜开。看到这情景,她哈哈大笑起来。
龙享翼看到她孩子气的举动,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也抓起一块石头,朝着湖面,直线扔过去。石头掠过湖面,制造出美丽的波纹。
若言看着还受惊的金鱼在湖面下四处散开,笑着道:“金鱼肯定恨死我们了!”
她看向龙享翼,说:“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很喜欢坐在这里弹吉他,我就坐在你身边看书。”想起那些美好时光,若言的眼里都是笑意。
龙享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湖面。他凝视着湖面,也像陷入了回忆里,眼神里满是暖意,淡淡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静了一会,像是整理好了思绪,若言开口:“说吧!你找我来,应该不是叙旧这么简单的。”
龙享翼看向她,笑了,“被你看出来了。”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草地,缓缓地说:“轩唱歌了。”
“在报纸上看到了。”若言看着他,有些不解,“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吗?”
“他是为了某个人而唱的。”龙享翼的声音隐隐透出几分失落,耳边还回响着上官轩那天的话。
“我只是想唱给路希听,让她明白我的音乐是什么。”
若言看见了他脸上闪过的那一瞬间的黯然。某个人对他来说,也是珍贵的存在吗?目光别有深意地凝视着他的侧脸,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装作不经意却是千回百转思量后地开口:“那你应该告诉那个人,让她去劝轩。或许这样才能帮助他尽快走出那个过去。”
龙享翼看着湖面,脑海里浮现路希那双幽深如湖水的眼睛。
企划案不满意吗?
抑或发现了我那天在外面偷听?
怎么办?怎么办?
惶恐不已,忐忑不安。这是路希在接到龙享翼的电话后的心情。企划案已交数日,一直未见龙享翼反应。路希甚至有些心灰意冷,想着一定没戏了。而那天晚上因好奇心作祟而偷听的行为,让她这几天心中颇为不安。
就这样,在沮丧和不安的心情交集中,她这几天一直精神萎靡不振,被李姐调侃提早进入更年期,也只会无奈笑笑。而上官轩却以为她是因为企划案而耗尽心力,体贴地要她多休息,让她心里的负罪感更多了几分。本来还庆幸刚好这几天都没碰上龙享翼,却在刚才接到了他召见的电话。
而且还不是在办公室见她,而是要她来公司天台。
天台……刚进公司,李姐和公司其他前辈就对她叮嘱过,公司的天台是禁地,不能乱闯。
现在学长为什么要叫她来这个地方呢?路希脑里闪过各种画面,心里越来越惶恐。
迈着沉重的脚步爬到了顶楼,她惶然地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她惊呆了。
金银花缠绕着搭好的竹架,在天台四周灿烂地开着,灿如金的花骨朵给单调的天台增添几分美丽。天台中间搭起了一个玻璃屋,路希走近,看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兰花。淡雅的花朵,在玻璃屋内正开得灿烂。路希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龙享翼正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长椅上睡觉。柔软的长凳铺上了绣着兰花图案的毯子。这毯子看似是特意定做的,将椅背和长椅的把手都包起来。椅子旁边,则放着一个画画的架子,架子边上是一张矮凳。凳子上也用兰花图样的套子套着。
轻轻玻璃门,路希走到椅子旁边,站着静静打量着,躺在椅子上的龙享翼。只见他一手曲起来,搁在脑后作为枕头,一手放在肚子上,两腿随意挂在椅把上。睡着的他,显得平静祥和,少了些锐利,多了分温和。
小心地靠近,不慎碰到了椅子,听到声响,他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两腿收回来,他直起身,指着旁边的位置,“坐这吧!”
紧张地坐在他身边,心里因可能会有的责备而忐忑不安,路希如坐针毡。
不料,龙享翼的话却是——
“你的企划案不错!”
“真——真的吗?”出乎意料的赞扬让她受宠若惊。
龙享翼点点头,往后倒,靠在椅背上,脸半仰着。
“你知道轩以前是歌手出道吗?”
路希点点头,这些在查资料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龙享翼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但自从失去之后,他就一直排斥唱歌。”
失去之后?难道说……路希耐着性子,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龙享翼望着天空,仿佛陷进回忆里,眼神变得深远。
“音乐曾是他的生命。他现在割舍了音乐,是音乐让他更想念。因为怕想念,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龙享翼说完,微眯着眼,抿紧嘴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路希静静地等着,等他调整过来。
半晌,他才开口,语气透着些许自嘲,“人最想遗忘的东西,却因为一直想念,所以更是忘不掉。”
说着,他指着天台,看向路希,说:“这天台是我爸爸为他而造的。”
她?路希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普通的一个人称代词,刻意被代替的那个亲密的名词。他对她到底有多少的怨恨啊!才能抹煞掉亲情的亲昵,用冷漠来筑起彼此间的墙。
他眼神变得冷冰冰的,像两束冷光,看得路希忍不住一颤。
她有些害怕地挪开一分。
看出她的惧意,他眼神闪过一丝懊恼,多了份暖意。他凝视着她,缓缓地说:“我们都走不出过去。轩是,我也是。”
说着,他弯下腰,双手掩面。
顺着侧面看过去,路希顿时觉得,他的肩膀单薄了许多。她看不到他掌下的脸,不清楚他此刻是什么神情。
可是,他的脆弱、痛苦和无助,她都感觉到了。
站起身,她走到他面前,慢慢地俯下身子,身子向前倾,双臂展开,把他环拥进怀里,轻轻地说:“不要强求自己去遗忘。尝试去回忆曾经的美好。不要让恨意让你失去更多。”
怀里的人明显僵了一下,接着,路希感到腰间一紧。
电脑屏幕闪烁着,网页上两个少年的笑脸意气风发,眼神睥睨一切,张扬温柔。图片旁边配着的文字如下:
XL,上官轩和童磊2000年组成的乐队,当时,十七岁的上官轩和十九岁的童磊,以轻摇滚和蓝调结合的音乐,给华语乐坛带来一股清新之风。如水的上官轩擅长蓝调音乐,如火的童磊擅长轻摇滚。两人以少年之姿,音乐之名,在当时的华语乐坛掀起一阵风潮。可惜,童磊在他们的第一次巡回演唱会上海站时,不慎跌落舞台,伤重不治。伤心欲绝的上官轩自那起封喉不唱,退出歌坛……”
新闻链接《上官轩广场开唱,歌坛复出有望》
《上官轩或以组合形式重战乐坛?》
……
电脑正对着的床上,报纸、杂志和写满字的纸张散落着。路希屈着身子,睡得一脸香甜,嘴角的笑容也似乎因做了什么好梦而越加甜蜜。
兄弟俩都一个样!
路希看着眼前的手稿,心里只有这么一个结论。手稿是她趁着上官轩不在家,去他的房里“偷”的。看着眼前写得密密麻麻的五线谱和到处有改正字迹的词稿,路希感叹,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算算时间,应该回来了吧?路希看着手表,眼睛向外望,看到一辆熟悉的银色跑车在门口停了一下。门口的门开了,车一个转弯,进入到屋子的车库。
到了!路希将手稿塞进沙发座下,左手抓起桌上的纸,右手拿着火机,紧张地盯着门。
门口传来声响,上官轩推门进来。这时,路希打开火机,烧起手上的白纸。
由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上官轩只看到她在烧纸张,却不清楚那些纸是什么。他疑惑地问:“烧什么呢?”
“哦!你的手稿!”
“什么!”上官轩闻言,气急败坏地奔到她身边,抢过她手里的纸,怒气腾腾地瞪着她,“你凭什么这么做?”
不惧他的怒气,路希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不要唱歌了吗?那这些手稿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咯。烧掉,眼不见为净不是更好吗?”
尽管上官轩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火,但路希很高兴。他还珍惜这些手稿,那么就还珍惜着自己喜欢音乐的那份心。
“谁说的!”我——谁说不唱歌,这些就没用了,这些是我——”上官轩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纸上是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我的手稿呢?”
“在这呢!”路希掀开沙发垫,拿出手稿,递给他,“我怎么敢真的烧掉你那些珍贵的东西呢?”
“我……”上官轩怔了一会,闷闷地迸出一句话。
“这些东西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话虽这么说,但他紧紧抓着手稿,一副害怕路希真的抢过去,一把火给烧了的神情,还是泄露了他的言不由衷。
路希明白地耸耸肩,说:“珍不珍贵,你自己最清楚。”
“我说了,这些只是我写着玩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奋不顾身来抢呢,还差点还自己的手被烧到。”
上官轩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就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最后,还是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绕过她,走上楼。
“你走不出过去,又怎么能要求你哥哥走出来呢?”路希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上官轩的身躯僵住了。
“你要先走出来,才能帮助你哥走出来。”
泪水顺声而落,上官轩闭着眼睛,回忆像浪潮般涌来,痛苦的,全都是越想遗忘越忘不了的。
抓紧手中的稿子,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并不是不去想,就能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