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雪】最后的水月》沉釜

4、第 4 章

　　童战刚洗完头发，就有人来敲他房间的门。

　　“谁？”

　　他问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回答，只是仍然敲门。

　　童战便边擦头发，便去开门。

　　门打开，正是Iphone。

　　“你走得倒是快，有没有想过我！”她黑着一张脸，一见童战，就直接脱下红色的高跟鞋，去砸他。

　　高跟鞋飞过来，童战稍一侧身就避开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Iphone不怒反笑，踢掉了另一只高跟鞋，抱着手就往童战房间里走。

　　童战扶头叹气：“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你不是说我发疯吗？我不疯给你看，你都不知道我疯起来是什么样？”Iphone撩了一下头发，轻巧地翘着腿坐到床上，对着童战款款一笑，还放了一个电眼。

　　童战不忍直视，连连投降，“行了行了，我错了好吧，姑奶奶我怕了你了，赶紧从我房间里出去吧，等下被人看到真的解释不清了。”

　　Iphone伸手去拉童战的衣服，神情妩媚，“解释不清就解释不清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能和别人解释的清吗？本来就是不清不楚的。”

　　童战扯回自己的衣服，迅速后退。“别说些有的没的了。回你房间去吧，不早了！”

　　“噢？可是我觉得你房间挺好的，光线也挺好的，”Iphone爱恋似的看了看这间蓝色主色调的房间，又摸了摸酒店标准的白色被套，“你的床也比我的床柔软，要不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了？”她挑起眼看着童战。

　　童战听着只觉得头痛，“……姑奶奶你别折磨我了，说吧，你想我怎么赔罪，你要什么你明说好吧，不必玩这一套。”

　　Iphone像一只敏捷的猫，一下子跳起来，靠近童战的胸口，不安分的眼睛盯着童战看：“我就要你！你给不给？”

　　童战不为所动，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发怒，只是当这句话是玩笑话，面色平静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哼！”Iphone有些扫兴，“你真是一个无趣的男人！”她退到电视柜旁，不经意摁到了遥控机的开关，电视打开，里面播放着未来几天水月的部分景点将会短暂开放的消息。

　　“这个女人有点眼熟？”Iphone看着电视里那个特邀女主持人，有一种直逼屏幕的温婉美丽。

　　“赵云。”童战答。

　　Iphone的目光很快扫过去，“哟，你这个木头人竟然知道？你喜欢她啊？”

　　“乱说什么。”童战走过去，把电视关了。

　　“不是就好，”Iphone的手像柳条一样落到童战肩膀上，“明天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童战推开她的手，“你的话说完了吗？说完就回去。”

　　Iphone喜笑颜开，“你答应我了就不许反悔！”

　　童战皱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可你也没有说拒绝是不是？”

　　Iphone抢在童战说话前挡住他的嘴：“我想去你高中看看，看看什么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男孩子。”

　　她眼睛的憧憬是那么明显，让童战一时犹豫。

　　怕听到他拒绝，Iphone已经收回手，捡起鞋，小步跑到门口位置去了。临走了，她又回头笑着道：“不见不散……对了，你喜欢我明天穿什么衣服，红色还是黄色？”

　　童战正色道：“Iphone你……”

　　“我知道了！”Iphone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看了自己一圈，眼睛笑得眯起：“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打扮得这么招摇是吧，等着吧，明天我一定让你大吃一惊！”她哼着歌，得瑟地离开了。

　　徒留童战一人叹气，他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麻烦女人……

　　第二天早上，童战和阿仇坐在临时租借的红色跑车上说话，让他们好等的Iphone这才姗姗来迟，她穿着白裙子，戴一顶有花的草帽，头发全部染成黑色，叫阿仇看得眼珠都掉下来，“我靠姐，你疯了啊！”

　　Iphone摘下帽子，打了他一下，“小孩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随即，跑到车左侧，在童战面前，骄傲地转了会裙子，像是大只白色蝴蝶，“怎么样，童战，我还是可以当一个贤良淑德的小姐的，是不是？”

　　阿仇摇摇头对童战小声道：“陷入恋爱的女人真可怕，童战你要倒霉了！”

　　Iphone上了车，把帽子戴好，双脚并拢斜放，俨然一副贵妇人的架势，“可以开车了。”

　　“得嘞！”

　　小车车开动，穿过两旁的风。

　　原本颇有心事的童战，在不断深入水月这座小镇后愈发沉默，他就像一个陷在回忆迷宫里的人一样，完全走不出来。

　　阿仇打开车里的电台。

　　坐在后面装样子的Iphone立马给了一个白眼：“找死啊你小子，不放我的歌，放什么电台。”

　　但阿仇不断躲闪着她的攻击，却是没有妥协：“不行，我要听我云姐的声音！”

　　电台里的赵云正在向听众介绍水月高中的历史。

　　“水月高中是由市教育局主管的一所公办完全中学，学校前身可以追溯到创建于清康熙五十年（1711年）的“水月书院”，后于战火中毁灭，经历多次重建，最后一批学生毕业于六年前……”

　　阿仇问：“童战，你是什么时候从水月高中毕业的？”

　　“……八年前。”

　　“哦，那是好久了。”

　　Iphone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童战，你们学校的校服长什么样？女生可以穿裙子吗？”

　　一个白色的影子很快在童战脑海中闪过，“蓝白相间吧，那个时候的校服都差不多吧。”

　　“谁说的，我们学校的就是黑色的，一点也不好看，”Iphone倾羡道：“你们的校服是蓝天和白云的组合呢，一定很好看，要是我高中来水月读书就好了。”她抱着脸一时落寞，觉得自己错过了童战一整个青春。

　　阿仇看老姐这副花痴相，嘴角抽搐，“童战你魅力这么大，高中是不是很受女生欢迎啊？”

　　童战失笑道：“你觉得我像？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读书好的人，像我大哥那种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听着车里的广播，补充道：“你说的赵云也是。”

　　阿仇紧急刹车，“什么！那云姐当时有男朋友吗？”

　　“没有听说……”

　　而Iphone差点闯到前面车座，幸好童战用头替他挡一下，她没有来得及感受这等甜蜜，第一反应仍是破口大骂道：“阿仇你想死是不是？”她伸手对着阿仇就是一个脑捶。

　　“诶！”阿仇吃痛抱头，“姐，你下手轻点！”

　　童战看着这对姐弟笑了，有些羡慕。

　　打打闹闹两人组折腾了好一会才重新启程，还是童战说要不由他来开车。

　　Iphone立马满意地合手，“认真开车的男人最帅！”

　　“……”阿仇背过身做了一个鬼脸，嫌弃得要死。

　　三人在十点抵达水月高中。

　　赵云的铁杆粉丝阿仇直接奔着人多的地方去追寻他的云姐，而Iphone下了车还有些遮遮掩掩，结果根本没有人看她，她顿时又有些气恼。

　　“大概是你装扮的原因。”童战如实说，“和荧幕上的你很不一样。”

　　Iphone这个人就喜欢最强烈的颜色，最强烈的情感，她的头发可以一周不带重色，但就是不要黑色，穿衣服就是往最靓丽的颜色穿，大红色或者金光闪闪的黄色，脸上的妆容更是繁复得离谱，口红眼影长睫毛是标配，只要好看，什么水钻啊花钿颜料啊，她都会让造型师让脸上用。

　　今天却是一番常态的，干净素雅，完全像是邻家的少女，只是高挑得有些出奇罢了。

　　Iphone自觉得了童战的青睐，和他挨近走着，笑嘻嘻地追问：“那你是喜欢喽！”

　　童战转过头，不去理她。

　　但是Iphone还是信心十足地说：“童战啊童战！我就知道你吃清纯这一套！”

　　此时的水月高中里，不见了往日天真浪漫的学生，整所学校里尽是一些西装革履或者轻装简行的成人，脸上多涌现饱经社会风霜的沧桑。

　　“说说嘛，童战，今天你可是我的向导啊！”Iphone兴致颇高地看着这所远不如她以前就读高中富丽堂皇的古旧学校。

　　童战拗不过她，便清清嗓子开始介绍：“进了校门后，就是停放单车的位置。”

　　当年五颜六色，挤满这块空地的单车如今已经全部被时间所偷走了。

　　“露天的啊，那下雨怎么吗？”

　　童战答道：“淋点雨也不碍事。”

　　Iphone立即点点头：“和你淋雨我也愿意。”

　　这女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绕回她和自己身上，童战无线感慨。

　　从校门到教学楼，还有一条小巷子的距离，两旁是教师宿舍，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小湖。

　　“这些画是什么？”Iphone看着墙两边的画，像是涂鸦，但是一路蔓延过去，又有水彩又有水墨，各有主题，显然不是一个人的随性之作。

　　“这些壁画是当时的美术生提议要画的，他们觉得这个位置的墙壁太单调了，学校就由得他们去了。”童战解释道，现在的壁画和他印象中的有所差距，随着时间流逝，风吹雨打，那些鲜艳的色彩被蚕食，灰暗的墙壁不合时宜地显露出来，像是难堪的真相。

　　而Iphone还在那里感叹：“你们学校好好噢……学生画得也好好，我也是学艺术的，但是我身边的同学就很少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他们走进学校内部，听到的是学校广播循环播放的校歌，看到的是左侧清池，中间是林荫小道，右侧是广阔的操场，教学楼像是装饰的花朵装点其间。

　　“看上去比较新的这两栋红色建筑是高三专用的，左边是给普通班的，右边是给艺术生的，后面那两栋是给高二的，最后面最旧的是高一用的。”

　　Iphone点点头，“那你呢？以前你的班在哪？”

　　童战指向中间靠右侧的教学楼，“下面的三间就是，每个年级只有一个体育班，连在一起的，最靠近操场，方便我们训练。”

　　Iphone便拉着他要去看。

　　回到以前的教室，童战也有些怅惘，他先是觉得陌生，缓过来后才认识到它的熟悉之处。

　　“你以前坐哪？这吗？”Iphone从后门进去，站在一个靠门的位置。

　　童战摇摇头，眼前一时浮现出这个教室里排满了桌椅，然后全部是人，全都是他所熟悉的人，起坐喧哗，那种灯火通明的记忆齐齐涌现，童心会转过头喊：“二哥二哥！”月牙也看向他：“班长，班长……”

　　他情不自禁地走前了一步，一下子所有的光景都消失。他不是那个来迟的人，而是那个回不去的人。

　　身后的Iphone靠在他肩上，“我真的好遗憾，没有能出现在你的青春里。”

　　童战回头看她，听到她无不叹息地说：“年少时遇到的人，是会记一辈子的人。你一定忘不了他们对不对？”

　　这次童战答：“……是。”

　　两人又围着空荡荡的教室转了一圈，出了门后，Iphone说想去操场看看。

　　操场的风和草都让童战感觉有些陌生了。

　　在这里和童心他们踢球。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边是大礼堂，那边是女生宿舍楼，男生宿舍楼和食堂在靠山脚的位置。”童战的介绍完毕。

　　Iphone对刚才的话题还是念念不忘，“真想和当时高中的你相遇，那样我就可以成为你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人了。”

　　童战听着她的奇思妙想，只是笑着说：“那不会。”

　　“什么不可能？你小看我是不是？我高中可也是一个人物，样子好会打扮，跳舞唱歌还会不少乐器，就不信拿不下你个小小童战！”走到前面去的Iphone转过身，背着手信誓旦旦地说。

　　童战看向升旗台，想着新生欢迎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还是不可能，”他对Iphone说，“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对我自己太自信了。”

　　Iphone未解他话里的意思，仍是不服气：“就算你看不上我，我也会看上你，难道我一个小女生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你还不动心？真的铁石心肠是不是？”

　　童战想起豆豆追童博的画面来，不免笑笑：“你的想法怎么这么想当然，不是我看上你，就是你看上我，说得好像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样？”

　　Iphone松下肩膀，语气笃定：“因为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我相信上天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她和童战是几个月前在一次活动上认识的。

　　当时她也并未对所谓的国足选手产生过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外表有些古板，不苟言笑。绝对不会是她的菜。

　　但是活动结束时，她被粉丝围堵，一时不能呼吸，晕厥在地时。

　　是他这个钢铁直男推开了包围圈，轻易地抱起地上的她，送她去后备医务室。

　　那个时候，尚有一丝理智的她，仰望着这个把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他砰嗵砰嗵的胸膛，坚实的手臂，俊俏的侧脸，都让她心动不已，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鸟儿回到了鸟巢，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幸福。

　　就是他了，Iphone自那一秒就下定决心。

　　她想要这个男人，费劲所有心思都要得到这个男人。

　　“可是，童战会让让你失望。”

　　他在说不，又一次。面对她热切的追求，他永远不为所动，永远置身事外。

　　“……”说Iphone心里没有一点失望和辛酸是假的。

　　她知道童战是有一些交情不错的女性朋友，他对人一向真诚。但没有女朋友，也很少有花边新闻。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她呢。

　　久而久之，Iphone就有了一个猜想，一直在猜想，不敢面对的猜想：“你心里是不是有一个忘不了的人？”

　　尹天雪。

　　童战的缄默说明了一切，Iphone忍着心痛，追问道：“是你大学的同学……还是这里的？”

　　尹天雪。

　　“……就在这所高中？”

　　尹天雪。

　　童战闭上眼，无数的光团涌现出来，组成他高一站在众多学生之中，看着黑发及肩的尹天雪走上讲台，走进他的心里。

　　你有没有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人。

　　尹天雪。

　　你有没有年少遇见过就忘不了的人。

　　尹天雪。

　　“你在想谁？”Iphone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纪里传来的一样。

　　童战听到自己心里的回答。

　　尹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