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涩满山杏》忧闷大虾

8、花海——山梅姑姑

　　叶双双第一个睁开眼睛，僵硬着身体从草堆里坐起，才发现衣服正隔着草搭在身上，虽然散发着臭味但已经干了。火已经灭了，上面架着的破铝锅正冒着热气。窸窸窣窣，另两个头顶着干草也坐了起来。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明，三人互相看了看，郑宣茹笑出声，“猪都是这么睡的吧？！”

　　叶双双翻个白眼给她。

　　陆芷蘅四下瞧瞧，“猪窝应该没这么干净！”

　　三人从混乱的衣服堆里抓出自己的衣服裤子，僵硬着四肢往身上套，穿了衣服从石头缝抠出破饭勺草管，围着锅将白面疙瘩汤消灭，然后挪开挡在洞口的树枝一个个爬出来，然后，迎着朝阳在花海中目瞪口呆。

　　低矮的老树盘根错节，树叶又小又窄稀稀落落，可那枝干上的花朵却比小孩的拳头还大，或红或粉或紫，千姿百态，香气醉人。

　　“喂！”

　　头顶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声音，三人抬头，先入眼的是两只悠来荡去的白嫩嫩的小脚丫，然后是山杏鄙视的小黑脸儿。

　　太阳都升这么高了才醒来，这三个女人懒死了！

　　山杏拿起放在边上的破胶鞋穿好站起身，“你们别离开这儿！也别去碰那些蜜蜂！”说完转身从三人眼中消失。

　　“唉！”郑宣茹挫败的叹了口气，“被这小丫头看得扁扁的了！”

　　这是一座不大的小山丘，顶部是一块巨大的山石正压那山洞顶上，三人互相拉扯着爬上巨石，一切尽收眼底。东面坡缓，山石裸露，石头缝间长着那些花树，花树的尽头是参天的古树，里面雾气弥漫，应该是那传说中的毒瘴区，西面是无边无际的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三人的关节依然僵硬，行动起来就像被牵着线的木偶，可是，到底都是二十岁的少女，抵不住那颤动着的花瓣的诱惑，费劲地从山头上挪下来在花海中徘徊。顺着山坡越向南树越密集，花朵越大，颜色也越艳丽，花间盘旋着的紫色的蜜蜂也越多，想起山杏的警告，陆芷蘅止步凝眉，细看眼前花蕊间忙碌的小东西，除了小小的脑壳是黄黑的，背部及翅膀竟然布满了紫色的条纹，翅膀振动，小东西飞了起来，顺着她它飞行的路线，陆芷蘅看见了十米外的巨大树洞里的蜂巢，无数的紫色精灵正进进出出。

　　山杏在老林子里走得小心，这里她不熟，两年里只来过两次。

　　第一次奓着胆子进来是为了给山梅姑姑采药。

　　龙大镇长在第一次给山杏送米面时说，政府只抚养她到十六岁，十六岁以后就得自己养自己。于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十一岁的山杏像大人一样，每天早起进山采蘑菇山菜卖给游人，旅游旺季时可以多卖些，游人少了就少卖。刚开始时跟在镇上大人的后面，人小手快，常常抢了人家眼里的东西，就会被打两巴掌或者踢上两脚，后来山杏就独自进山，专挑那无人踏足的地方，那些地方的蘑菇山菜往往都是又大又好的，既值钱卖得也快。镇上有几个半大孩子看着眼气，欺负她没爹没娘经常抢她篓里的东西，有一次甚至要抢她刚卖得的钱，正巧被山梅姑姑撞到了，那几个孩子立刻跑没影了。

　　山梅姑姑是镇上的唯一一个大学生，学的是中医。她的哥嫂曾为此在镇上得意了好多年，直到她离了婚没了工作又回到娘家。虽然在家里挂起了诊所的牌子，可花钱来看病的老乡一年也没几个，所以她还是靠着哥嫂养着。

　　山梅姑姑柔声细语地问了山杏挨打的原因，之后拉着她直接找到龙二所长。没爹没娘的孩子受点欺负，龙二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可看着山梅姑姑冷着的脸龙二决定还是管一管，毕竟龙山梅是读过大学的、是医生，虽然现在靠哥哥嫂子养着，但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还是别得罪的好。于是龙二带着山杏去了那几个欺负她的孩子的家，然后，又穿着警服带着盖帽儿腆着肚子领着她在镇上转了一圈。那以后，山杏受伤的次数明显的少了，可还是隔三差五的带着青肿去找山梅姑姑。山杏喜欢姑姑身上味道，山杏觉得那味道像娘身上的。

　　山杏几乎每次去山梅姑姑的小房都能听到她嫂子的指桑骂槐，都能看见她哥哥黑着一张老脸进进出出，而山梅姑姑只是默默忍受，山杏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揪住了她的袖子，“姑姑，你来跟我住吧！我养你！”山梅姑姑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红了眼睛， “山杏，等姑身体好了带你离开这里！”可山梅姑姑的脸一直是苍白的，看着总是那么有气无力，两年前忽然昏倒在自家的院子，一天一夜不见醒转，山杏像只没头的苍蝇围着那院子乱转，听人说除非是有那百年老参，不然——她的哥嫂找来镇上的人开始给她准备后事。山杏顶着大雨冲进了山，意外的的发现毒瘴气被雨水压下了，就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老林子。三天之后，山杏抱着两棵挂着泥水的老参冲进山梅姑姑的小屋，亲眼看着人把参水喂进了姑姑的嘴里，然后山杏被龙二带到了派出所又打又骂，可她梗着脖子不承认去过老林子，承认了不就犯法了么？！这之后的两天，又有很多的人偷偷来找山杏拐弯抹角的问那进老林子的路径，山杏睁着眼睛装傻，有的山民甚至在她进山后偷偷跟在她后面。山梅姑姑缓过一口气就把山杏叫到了床边，要山杏除了上学其余的时间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开始柔声细语的教她认识各种草药……一年之后，这事儿终于被人淡忘了。于是，山杏又可以进山采蘑菇卖钱，并在一个雨天又偷偷进了老林子，找到了五只野参跟满满一背篓的珍稀草药，山梅姑姑将她连人带东西推出屋子，沉了脸一连五天不理她，山杏赌咒发誓再也不去了，山梅姑姑才原谅了她。

　　山梅姑姑的脸色变得红润，人也精神了，前几天出了山，临走前跟山杏说是去找工作，要山杏乖乖的在镇上等她，等她安稳下来就接山杏去。

　　城里不是个好地方，那里的人都那么坏，可姑姑去了，姑姑要是回来接自己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