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蟹居布衣

62、多铎番外---不思量自难忘3

　　1645年十月十五日，我终于可以班师还京了。回到京城，福临亲率诸王贝勒，文武群臣到南郊迎接，行了郊劳礼，赐金五千两、银五万两，又加封我为和硕德豫亲王。呵，亲王也就罢了，还在和硕二字后面又加一德字更显尊贵。
　　璟儿，你现在是和硕德豫亲王福晋了！！
　　可惜，军功可以换来封赏，只是这一切都~换不回你！！！更何况，我知道你最是讨厌这些啰嗦的称呼。
　　你总说，所有的显赫，所有的尊贵都是我和将士们用鲜血和命拼来换来的！！比起这亲王，郡王，定国将军，你更在意的是我的生命，我的安危，是我这个人！！！而且，每次我回来了你既开心安心，又不禁心里沉沉的，因为我回来了，你是幸运的，孩子们是幸福的！！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却再也回不去了！多少妻子再也见不到丈夫；多少孩童再没有父亲；多少父母再见不到儿子；多少人~~从此失去了至爱亲朋！

　　这次回来，就连我豫亲王府前的石狮也换做卧姿。他们解释说，我多铎鞍马劳顿，回了家就该好好歇息，这也是首开先河的，是朝廷对於我多铎屡立战功的特殊恩荣。

　　只是，所有的喧嚣热闹好像都是别人的，和我没什么关系！！有生以来，第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
　　没有了她，多铎已经都不再是多铎了，其余所有，存之何意，失之何妨？！
　　孩子们的拥抱也没法填补我的失落，反倒让我羞愧，胆怯。~~~我没脸面对他们，更害怕回答他们的问题。
　　“阿玛，额娘去哪儿了？！”“阿玛，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在您面前说额娘？！”“阿玛，额娘什么时候回来！！？”“阿玛，我要额娘！我不要嬷嬷，不要冷香姐姐！我要我额娘！！”“阿玛，死了是不是就是再也回不来了？！阿玛，为什么有人说额娘死了？！”

　　璟儿！！！！你究竟去哪儿了？！！不过俩个稚童的提问，我竟然是一个也回答不上来！！没有你，我无力，无能。~~多铎需要你！！多铎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一分一秒都不曾停止！！

　　只想一个人待着，可身边的女人却总是肆无忌惮的打扰我的平静。不得不说，良国柱养了个好女儿，至少她有勇气和野心。只可惜，太过聪明那就是愚蠢。
　　入夜，她不知怎么进的院子。见我自斟自饮，那么自然就给我蓄满，然后就静静坐在一旁。半个时辰，我们一句话没说。
　　直到我起身准备回房睡觉，她突然开口：
　　“爷应该清楚，她已经死了！！无论您愿不愿意承认，她都已经不在了，再回不来了！”
　　有关璟儿的事儿，我心里自有认定，比谁都清楚！她一句话还不至于让我没了方寸！只是，比起内容，我更在意的是她坚定平稳的语气。是对什么的欲念，给了她那么大的勇气和如此坚定的信念？！
　　缓缓扭头，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出点什么。
　　什么也没有~~除了如水的平静和坦然。
　　“你要什么？”
　　“王府需要一个女主人。您总~~”
　　“哈哈哈哈哈~~~~~~~~~~~”大笑着摇头进屋：
　　“如果你不说出来~~也许~~~呵，也许吧！！也许！！”

　　赤裸的贪欲屡见不鲜，让人厌恶至极。还以为至少还能有个不太一样的！！呵，那些漂亮脸蛋儿忽然变得丑恶而且空洞。
　　该给，能给的，既然你入了府，我自会给你。
　　想要什么你可以去和她们争抢，但是，我不给，你不能来讨。很可惜，她还不够明白，因为她根本不“认识”爱新觉罗多铎。

　　整个家交给阿斯哈，我又逃了。

　　带着她的遗物，那块儿当初让她大惊失色的荷塘月色，以抚灵的名义带“她”回家。带她回到科尔沁，回到我最初遇见她并且悄悄爱上她的地方。
　　我将玉石埋葬于乌达淖尔湖边~~
　　她几乎带走了所有珠宝和小件的玉器，只忘记带走这块被她悄悄埋藏在院中芭蕉树下的玉石！

　　其实，去科尔沁还有另一个目的。我还是不信！
　　想来，她要是还活着的话，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她会回她的家乡科尔沁，回到她的阿爸和额咭身边儿去。他们蒙古人相信，人死后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应该回到草原。真正的蒙古人，都心甘情愿地被送入神秘的天葬场，他们会让马匹驮着亡者的尸体在草原上蹦跑，追逐落日，追逐月亮。等马跑累了，亡者的尸骨也都几乎上没有了。因为血肉都已经融入了那片他们生长的土地，鹰兽狼群把死者的肉吃入腹中。天葬结束，他们的尸身能被狼群处理干净，亡者的灵魂也能像草原狼的灵魂那样，魂归腾格里，自由飞翔。
　　亡者养育了草原上的生灵，就像生时草原养育了他们一样，他们将永远把自己留在草原，千年如此，千年坦然。所以我确定她定会回去，她应该回去，无论是生，还是~~~还是死。

　　可是，现实再次让我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她没有回家，或者说她根本还没有到家就~~~~~~~~~
　　不敢想！！也不能再想！！失魂落魄的逃回京城。
　　呵，自她走后就一直在逃。为了暂时远离满是她的地方,我逃到江南；为了躲避没有了她的京城王府，我逃到了科尔沁。现在，再次流离失所，迷失彷徨，只因为最后的希望之光熄灭了。实在不愿再待在这第一次看见她，爱上她的地方~~~~~~~
　　璟儿！！！你到底在哪儿？？！多铎太笨，找不到你，找不到方向！！你能来找我吗？！能带我一起走吗？？！多铎现在无处可去了~~~~~~~~~~家不成家，因为你已不在！

　　回到落英阁，拉着孩子在门口迎我的却是冷香~~~~~
　　阿斯哈凑着我的耳朵说：
　　“爷，她~~~您走后不久~~~她~~~~她就有身子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我打了璟儿的报应，我怀疑她，逼得她离家出走的报应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癫狂的笑，笑得心里碎成一片一片的，笑得眼泪压不住的往外窜~~~~笑得让我自己都觉得渗得慌~~~
　　直到阿斯哈轻叫了我一声：
　　“爷！！！？”
　　“报上去吧！给她报个侧福晋。”
　　大步进院儿~~~~
　　多尼最先“认”出了我，松了她的手拉了桑榆朝我跑来！！！
　　一把抱起两个孩子，桑榆笑了，多尼~~~哭了！！！呵呵，今儿个才发现，他哭的样子很像璟儿~~~~
　　璟儿，你老说多尼笑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多铎，可你知不知道，他流泪的样子~~~实在像你！！！~~~~
　　如今，多铎再没有了那样的笑脸，他的儿子见到他，也只剩下流泪了！！！

　　我知道，明里看着你更宠着桑榆，其实，多尼对你是极特别的，毕竟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呵，虽然桑榆只晚了他几刻。可是，他着实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也许你要说，那是因为我一直把他当作我的世子，而非一个孩子看待！！其实你错了！！他对我而言，是另一个极其重要的自我~~~~

　　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我心里终于踏实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代替我了。
　　代替我支撑，保护这个家；代替我爱你；代替我保护你；代替我陪着你~~~呵呵，在我暂时离开的时候；在我永远离开以后，代替我~~~
　　这个小小的生命他注定要承载起太多的东西。我知道，在你心里，其实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因为我相信，你心同我心。可是璟儿，我害怕呀！！！呵~~~对！！魔鬼也会害怕！！！
　　我是个整日提着脑袋，舔着刀口过活的军人。
　　我害怕如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那么深爱着我的你~~该怎么活下去？！
　　依着我们满人的老礼儿，到那时候，我是可以带你一起走的！！！可是，每当想起当年额娘给阿玛殉葬时的情景~~~我~~~~~~~
　　这样一想~~~~~~~~~~也好，现在我不必再害怕了！！因为在我抛下你之前，你已经彻底的抛下了我~~~~~~~~~~呵~~~
　　璟儿，你做得好！！你该走！多铎如此的欺负了你！！！如此负心的在你离家的日子里还让你的丫鬟怀上了我的孩子！！！如今，儿子看见我，哭得像个女人！！！哭得就像你在站在我面前流泪一样~~~~

　　我没法儿安慰他，也没脸说话。~~他这一哭，是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啊！！

　　一心想把多尼培养成另一个我，让他可以代替我来陪你，护你~~~呵，如今想来，根本就是本末倒置，虚伪得很！！陪着你，保护你，一心一意的爱你，我做到了吗？？！~~~~~~~~~
　　唉~~~~~~~~~~~~

　　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他们！！！
　　遇到你之前，多铎为了死去的额娘活着；遇到了你，多铎发誓，可以为你而生，为你而死！！！如今~~~~只要他们还看得起我多铎，还认我做阿玛，爱新觉罗多铎就只为这两个孩子活着！！！只要他们好，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豫王府在我最不希望它热闹的时候热闹了起来！无数人递了名帖求见，家里的女人一个个儿打扮得花枝招展。我越是懒搭理，懒得得管，这些人，男的女的一个个反倒还愈加猖狂不知收敛！

　　心里一烦，干脆和十四哥求了个闲职，还是回去做我的驻江南大将军。这里，谁想庆祝，谁愿得意，谁乐意如何就如何吧！带上孩子和我们的落英阁，做好了多年不再回头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