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下）》Food刘油0612

32、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气温似乎更低了，叶琳起个大早，煮两碗清汤挂面，煎三个荷包蛋，热牛奶，又将昨晚的剩菜放进微波炉热好，才开始叫父女两个起床。
　　郭世华帮小橘子刷牙洗脸，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橘子扶着洗漱台笑得前仰后合，叶琳站在卫生间门口叹口气，转身去餐厅将碗筷摆好。
　　吃完早饭他们一起开车送小橘子上幼儿园，随后叶琳将郭世华送到高铁站，两个人下次见面就要等过春节的时候了。
　　叶琳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水面支持系统的总体设计方案评审已经进入倒计时，元旦过后就会召开专家审查会，邀请国内知名专家教授来把关提建议。叶琳紧锣密鼓的组织项目组工程师们最后一遍仔细梳理所有的论证报告、方案说明、计算书、图纸文件等，大到所有设备的技术指标，小到图纸上的字体线型，都一一标检校对，并分批打印成册，供评审专家审查过目。另外，还需要做PPT，因为叶琳已经代表甲方，是专家组成员，所以选择李媛媛作为汇报人,薛瑞昌负责回答专家提问。李媛媛是第一次担任如此重要的工作,难免有些紧张，为了让她找到更为自信的状态，叶琳陪着她在会场提前演练了好几遍。同时，还要时不时帮助彭心悦组织布置会场，接待专家教授，每天接打电话不下五十个。
　　她就像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终于到了评审会当天。
　　会议过程比叶琳想象的要顺利，李媛媛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讲着讲着倒是真的投入进去，越来越流利顺畅，之后的专家质询环节，虽然提出的问题颇多，但均是细节上的改进意见，对总体技术方案的大方向倒是没有颠覆性的看法，因此，薛工也不慌不忙的，一一谦虚谨慎的回答，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技术上的探讨和交流。质询环节结束后，参加会议的各方专家总结出对水面支持系统总体技术方案的审查意见，并给出审查通过的最终结论，叶琳终于微笑起来，在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接近半年的辛苦忙碌没有白费，作为分管水面支持系统的副总工程师，她不仅给 OBC集团、鹦鹉螺号项目组，也给自己一个很过得去的交代。
　　晚上的招待晚宴规格非常高，毕竟是船海所近几年来规模最大、经费最高的民品项目，在座的各位专家都是国内知名教授，由黄院春风满面的敬酒开始，各方大神开始了脸不红心不跳的互相吹捧和拓展人脉。
　　叶琳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坐在席上虽面带微笑，但心里已经是倦意满满，倒真不是她为人狂妄自大，而是她真正崇拜的另有其人。叶琳刚进入船海所工作的时候，负责带她的师傅是中船集团一位刚退休的研究员方咏涟方老师，方老师出身福建漳州的书香世家，1965年毕业于上海交大，兢兢业业工作数十载，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是叶琳见过的最认真负责又和蔼可亲的人。如果方老师出现在今天的宴席上，估计在座的各位专家教授都只有点头哈腰、恭敬行礼的份儿，谁还敢夸夸其谈！
　　隔壁包间传来一阵阵哄笑声、鼓掌声，是项目组成员在庆祝，叶琳会心一笑，确实该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她端了酒杯，趁大家不注意走去隔壁包间。
　　一起工作了近半年之久，项目组七八个工程师对她已经非常熟悉，在他们看来，这位叶总从不摆甲方架子，虽然要求比较严格，但也都是为了项目能做的更好，她从来不出言批评谁，也不说场面话，只是提出明确的要求，积极推进工作，算是非常不错的一位副总工程师、甲方领导、合作伙伴。
　　叶琳也不多啰嗦,举起酒杯,面带和煦的微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我来敬大伙儿一杯！”说完一饮而尽，这一爽快不做作的风格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项目组所有人都欢声笑语的喝掉自己杯子里的酒，叶琳很诚恳，“我第一次当副总师，做的不好的，请大家谅解。”
　　有个平常不怎么爱说话的工程师，不知道是不是喝得过于开心，大胆的说，“没关系，我们不生你的气。”
　　满桌的年轻人哄堂大笑，还拍起桌子来，感觉包间的屋顶都要被他们的热情给掀翻，叶琳也忍俊不禁，再次举杯，“明年我们一起努力！”
　　工程师们欢乐碰杯，齐声大喊，“一起努力！”
　　笑闹够了，叶琳准备退出去，她怕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年轻人们会放不开，刚到走廊上，李媛媛追出来喊住她，带着感激的微笑，“叶总，谢谢你！”
　　叶琳也笑了,李媛媛是她见过的,最细心温柔且心境疏阔的女孩子，“也谢谢你，辛苦你了！”
　　总算熬到宴席结束，将各位专家教授送回酒店，叶琳的2018年算是圆满结束了。
　　她不用必须等到除夕才能放假,船海所平常加班、出差十分频繁,因此过年放假时间比较长，基本上除夕前一周就可以机动安排，而正式上班则要年初十以后。
　　叶琳得来这难得的假期，又想着小橘子肯定很想爸爸，于是也没怎么耽搁，收拾好行李带着小橘子回到新加坡的郭家大宅。
　　一切还是熟悉的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快半年没有回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佣人们看她和小橘子的眼神似乎比从前恭敬有礼，唯唯诺诺的，好像有点怕她。叶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有这样的变化谁会拒绝呢？
　　郭世华下午回来的很早，大概是特意为了早点见到她和小橘子，到晚上小橘子睡着后，她也洗澡上床快要睡着的时候，郭世华才同她说，“今年的年夜饭和祭祖，你来准备吧。”
　　叶琳一下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为什么？”
　　郭世华声音有点冷，“这几年家里让大伯母管的乱七八糟的，我让她休息休息。”
　　爷爷在的时候，郭家大宅的日常家务事都由大伯母管辖，她和大伯父虽不住在大宅里，却仗着嫡长子的身份很是趾高气昂，说一不二，叶琳人微言轻，学业忙碌，也不想同她计较，因此并未在意，若不是他们将黑手伸到小橘子身上，她也不会忍无可忍的与郭世华争吵。叶琳明白,这是郭世华在帮撑腰呢。这人真是的，之前几年冷冷淡淡的好像无动于衷，现在突然像生怕她吃亏一样，替她把所有事情都铺好，这是被谁给打通了什么穴位还是点到了什么关窍？
　　“我没做过这些，怕做不好。”叶琳对这种需要跟人频繁打交道的事情都有天然的抗拒，还是画图、写报告、仿真计算这种工作比较适合她。
　　“有我在,你怕什么？”郭世华很有自信，“一屋子的佣人都由你差遣,谁敢说半个不字？”
　　“那好吧。”叶琳只得答应下来，他都这么给力了，她再退缩也实在说不过去。
　　叶琳虽然是第一次承担这么重要的家族事务，但其实都有旧例可循，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做一点变通即可，她虽然话少，但记忆力好，脑子转得快，大宅的佣人领教了她的厉害之后倒是不敢随便糊弄她了。
　　除夕的年夜饭都是在大宅的一楼摆上几桌宴席，按辈分、远近亲疏、性别等依次安排座位。叶琳本在女眷那一桌给自己留了一个位置，等菜上齐后，她抱着小橘子正要入座，却听到郭世华中气十足的喊她一声“叶琳!”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安排好，郭世华大少爷要提意见，便抱着小橘子直接去了主桌，这一桌坐的全是男人，因为郭世华喊了她的名字，都侧头看着她。
　　郭世华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椅子，与他坐的主位挨得非常近，几乎就是贴在一起的。郭世华望着她笑了笑，拍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下。”。
　　一瞬间整个一楼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耳朵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叶琳全身都燥热起来，她第一次在如此隆重的场合成为焦点引人注目，有点不知所措。她当然明白他的好意，也很感激他考虑的这样周全，为她撑腰，给她底气，让她不再有任何畏惧。她以为，让她来准备年夜饭和祭祖，就已经是在昭告家族，承认她的少夫人地位，这就已经足够了，真的，似乎不需要坐到主桌主位上。她用眼神示意郭世华，你的心意我领了，别闹，大家都看着呢。郭世华仍然用坚定的眼神继续望着她，丝毫没有在乎她给的暗示。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还固执坚持着似乎有点不通情理，叶琳横下一条心，咬咬牙坐在郭世华身边。
　　怀里抱着的小橘子似乎是给这一桌子陌生人吓到，哼哼唧唧的就要哭出来，叶琳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小声哄她，“你看，爸爸在呢，小橘子不怕啊，不怕。”小橘子抬头看到爸爸也在，这才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郭世华端起酒杯开始例行祝酒，都是些场面话说起来顺溜的很，叶琳看到他在家族亲眷面前的样子，似乎比对待工作更加冷漠防备，在座的都是人精，又都盯着郭家家主的位置，时时处处恨不能挑点毛病出来，工作上碰到的那些困难，和面前这些虎视眈眈的郭家长辈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果然，吃了几口菜，大伯父就开口了，“这年夜饭都是叶琳准备的？”
　　叶琳和郭世华同时放下筷子，该来的总会来，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不知道在座的这些郭家长辈会怎么刁难她。
　　郭世华面带笑容的回答，“是的，大伯父还满意吗？”
　　“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大伯父皮笑肉不笑的说，“只是，今日这顿饭，她和我们坐在一起，有些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郭世华笑容不变，眼神却十分犀利，“叶琳是爷爷选定的孙媳妇，南洋理工大学的博士，又是鹦鹉螺号的副总师，试问各位伯伯叔叔，有几人在她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优秀？”
　　桌上的男人都已步入中年，大伯父甚至是快70岁的人，突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一时间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大伯父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他面色凝重的缓缓开口，“你呀，到底还是太年轻，宠老婆也不能坏了家里的规矩啊！”。
　　“在我看来，能者居之，这就是规矩。叶琳无论哪方面都够资格坐在这里，与之相反，没有能力不够聪明的人，就算姓郭也坐不到这张桌子上来。”郭世华铿锵有力的回答，他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大伯父脸上，“大伯父，我说的对吗？”
　　满桌沉默，郭世华这五年来将 OBC 集团推向新的高度，大家有目共睹，大伯父也只得尴尬的勉强笑笑，“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