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下）》Food刘油0612

17、第十七章

　　人都到齐了，会议开始，先是大家自我介绍，负责哪个部门的工作，哪些方面对项目管理有益等等。
　　最后轮到叶琳，她仍然是从不寒暄的风格，“大家好，我是叶琳，鹦鹉螺号副总工程师之一，目前任务是水面支持系统的设计，前期经过几年的调研交流和试验论证，我们基本上形成了整个鹦鹉螺号的初步设计方案，提出一些关键的技术指标，但这些都是相对比较偏于理论层面的，仅仅只对工程实践具有指导意义，鹦鹉螺号的设计方案想要落实到成套装备层面甚至是海上试验阶段，我们的路还很长很长，需要深入和细化的工作量巨大且惊人，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
　　叶琳环顾四周，眼神里杀气毕现，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相信，她会带领大家走上漫长和艰苦的征途。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PPT，“下面，我介绍一下鹦鹉螺号的初步设计方案，大家从事的虽然多为管理工作，但对技术体系架构有一个全面的认知，会对今后的交流沟通和团结协作有很大帮助。”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船舶，在设计过程中，如果想要将方案进行深化和完善，完成详细设计甚至生产设计，设备供应商在其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为了便于与设备供应商的技术交互和后期商务招标，我们将水面支持系统进行了细分，分为水面母船和布放回收系统两个大板块，而水面母船则包括船体结构、轮机动力、电气控制几个部分，布放回收系统分为甲板作业机械、月池作业机械、辅助设备几个部分。项目组成立后，我们会就这些板块进行深入的论证和设计，形成较为完善和准确的总体技术方案。”
　　她说话不疾不徐，条理清晰，配合PPT中相关图片和文字的介绍，整个方案展示在大家面前，尽管很多细节还有待商榷，并不完善，但这确实是一个可以往下进行的指导性技术文件。
　　散会时已经十一点半，叶琳回到办公室，刚好有个男生帮她送来门禁卡和饭卡，她口渴的不行，就拿了个水杯，问，“哪里可以喝水？”
　　那个男生赶忙说，“我们每一层都有一个茶水间，在走廊尽头。”
　　叶琳谢过他，拿着水杯去了走廊尽头。
　　四楼主要是副总工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平常来往的人不算多，茶水间里带净化功能的饮水机正在嗡嗡作响，料理台上放着红茶和绿茶茶包，居然还有一台小咖啡机，咖啡豆和牛奶都在靠窗的冰箱里。
　　叶琳看了看这个小巧精致的茶水间，不得不感慨，总算是与时俱进了，她记得以前每层楼只在卫生间外面装了个烧水器，时间一长水垢残留就有怪味，到后来大家都改从家里带水了。
　　到了饭点，她听见二楼三楼骚动起来，刷卡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应该是都去食堂吃饭了，她还不急，先把下午面试需要准备的资料整理分类好，确认无误后，才拿了门禁卡和饭卡去副楼。
　　船海所大楼的副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是食堂，有六个取餐窗口，还配有一个小卖部，售卖酸奶、饮料、零食以及柴米油盐类的商品，都可以用饭卡购买，二层是体育馆，有羽毛球场、乒乓球场和台球场，也是刷饭卡就可以使用场地，三层是一个大礼堂，每年年终开全院表彰总结大会和迎新春联欢会都是在这里，叶琳记得自己还曾主持过好几年的春节联欢会，她那点做主持人的自信全来自于夏时歌。
　　走进食堂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吃完陆续离开，她在窗口刷卡取餐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她吃饭时不说话这一点，很多从前的同事都知道，也没人来找她瞎聊，倒是省事多了。前几年在新加坡，刚开始还跟着郭世华参加过几次活动，都是人浮于事，弄得不自在极了，后来她就拒绝陪他参加，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
　　吃饭完，她溜达着去车里取了毛毯，回到办公室往沙发上一铺，关好门就开始午睡。
　　她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梦里回到了新加坡的郭家大宅，她正在收拾行李，郭世华在旁边沉默的看着她，脸色凝重，“你主动跟Royler说，想做水面支持系统的副总工程师？”Royler是“鹦鹉螺”号的总工程师，也是业界响当当的专家，知名教授。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停下手里的事儿。
　　“你要回国都不和我商量商量的么？”郭世华很愤怒。
　　“我觉得我能胜任这个岗位，水面支持系统是我熟悉的技术领域。”叶琳答道。
　　“爷爷这才去世不到半年，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走，怎么？郭家留不住你了？”郭世华质问道。
　　“我真的想试试，让我试试好么？”叶琳不想同他争辩，只好放低身段。
　　“还是说，利用完了郭家，准备抹脸就走？”郭世华根本不听她解释。
　　“我不是你养的宠物，你以为我在这里待的很开心很享受？”叶琳也不耐烦起来，“那些妯娌对我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读了博士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祭祖都没资格进祠堂，清高个什么。”
　　郭家迁到新加坡后，其子孙辈与当地华人联姻，而当地华人多为福建和广东籍，思想传统，相比国内而言，他们更加旧式保守，对叶琳这样的新时代女性自然是敬而远之的。
　　“还有，你真的觉得是小橘子走路不稳，才会从楼梯滚下去摔伤了头，撞到餐桌桌角差点伤到眼角膜吗？是小橘子自己没有抓牢绳索，才会从秋千上飞出去小腿骨折吗？”叶琳心疼极了，眼泪流了满脸，“我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没有照顾好她，让我带她回国吧。”
　　郭世华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几秒钟，转身摔门而去。
　　闹钟响了，叶琳睁开眼看了看手机，2点差10分，咬牙起身，将毛毯叠好放进储物柜里，开始下午的工作。
　　2点15分，4012会议室面试开始，她之前已经看过候选人的资料，心里也大概有谱，但还是需要每一位候选人了解鹦鹉螺号的技术难度在哪些地方，自己是否能胜任，最重要的是，每个人可以从这个项目中获得什么。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项目选择人，人也选择项目。
　　所以，她决定先做一个“鹦鹉螺”号的介绍，与上午的会议不同，下午会议就要务实很多，从技术层面上，和大家探讨水面支持系统应当包含哪些设备、技术指标是否合适、作业流程如何控制等等，从讨论中，领会和理解每一位候选人对“鹦鹉螺”号的认识和规划，从而选择最合适的主任工程师和副主任工程师。
　　会议议程进行的很顺利，大家各抒己见，气氛热烈，都是有话直说的人，反而放松得很。4点半准时散会，有几个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的就先走了，其他人转战茶水间继续聊天。叶琳留在会议室，先整理会议记录，标出重点提醒自己，把明天重点要做的几件事写进备忘里，又收拾收拾会议室，等她拿着杯子走进茶水间的时候，里面只剩下薛瑞昌一个人还在喝茶。
　　叶琳打开冰箱拿出咖啡豆和牛奶，笑着问，“薛工喝咖啡么？我手艺很不错的。”
　　她和薛瑞昌年纪相仿，与她一路读书顺利不同，薛瑞昌虽然也毕业于双一流大学，但因家庭条件不太好，本科毕业就去船厂工作了好几年，是扎扎实实在船厂经过锤炼和磋磨的工程师，经验丰富，后来才来到船海所。
　　叶琳认为这些一线施工经验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也自愧不如，因此，她一直称呼他“薛工”，表示尊敬。而薛瑞昌工作中如果碰到需要进行复杂力学计算、数值模拟或者仿真分析的难题，也会第一时间找叶琳来帮忙解决，对叶琳给出的意见也会充分考虑采纳，这也是他们两个在tiger号项目中合作默契的前提和基础。
　　“谢啦，我还是喝我的碧螺春吧。对了，你以前不是不喝咖啡么？”薛瑞昌笑着，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东南亚什么最多？咖啡最多！”叶琳将咖啡豆放入咖啡机的空槽里，按下启动键，又倒牛奶开始打奶泡。
　　“你现在这样很好，真的，要是大家看到现在的你，也能放心了。”薛瑞昌看着她在咖啡机前低头忙碌的背影，由衷的说。
　　说起原来的同事，尤其是原来的潘部长，大家并肩作战好些年，叶琳也很暖心，那时候他们给了她很多帮助。
　　“我原来也挺让人放心的呀。”叶琳笑着，有点不敢看薛工。
　　“什么呀，那时候见人不说话，板着个脸，看人杀气腾腾的，潘部长的小心脏差点让你吓没了。”薛瑞昌是不怕揭叶琳短处的。
　　叶琳端起咖啡回过身，很认真的看着薛瑞昌，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那郑重的神情让他一愣，“薛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那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有认真的听进去，我都听进去了。”
　　薛瑞昌也看着她，眼神坦荡平和，“那就好，你不会后悔就好。”
　　当年叶琳准备出发去上海造船厂的时候，薛瑞昌曾经私下劝过她，希望她放平心态，不要抵触，更不要钻到牛角尖里去，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回到办公室，叶琳将今天下午会议得到的一些重要信息和结论，以及主任和副主任工程师的意向人选的简介，用英文整理写成工作报告，邮件发送给Dr.Royler，并抄送给OBC集团船舶工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