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心，陌生人》关*熙

4、Part 04】

　　传说中的“女高中生与年轻英俊的代课教师在办公室里偷情”！？这在历史悠久校风良好的洋高里也未免太劲爆了点。
　　几个学校领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夏亚跟个弹簧似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整理好了裙子，垂首站在了一边。而程井元也觉得非常尴尬，放下手中的课本，鞠了一躬：“校长，您来了。”
　　“最近有几位同学向我反映，说高二年级的夏亚同学和你这个代课教师之间有不正当的感情，影响了学校的风气。”校长的头型是典型的“四周铁丝网，中间旱冰场”，他用短粗的手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头发，说道，“一开始我还不相信，我说我相信洋高的学生和老师的素质，没想到事情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程老师。”
　　这一声“程老师”叫得很讽刺，夏亚再次觉得，自己又把程井元给害了。
　　“校长，我和程井元……不是，我和程老师不是那种关系，您误会了。”夏亚觉得这次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说明事实，却没想到被校长那张老脸给挡了回去。
　　“作为一个学生，作为一个洋高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岂不是让我们学校蒙羞？洋高多年以来良好的校风，岂不是都让你们这些人给破坏了？”校长怒气冲冲地盯着夏亚，“这样那样的解释，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这时候，站在学校领导身边的一个女生开口了：“校长，我还拍到他们两个大半夜还在街上搂搂抱抱。”
　　喂喂喂，我什么时候大半夜和程井元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了？夏亚瞪着眼前这个长相还不错的女生，无声地控诉着。
　　照片被递了过来，上面被拍到的画面居然是凌晨的时候，程井元因为低血糖发作昏倒在地，夏亚正在搀扶着他。
　　“这哪里有搂搂抱抱！？明明就是当时程井元这家伙……”夏亚还想说下去，却又被校长给挡了回去。
　　“都不用说了，针对这件事，过几天我会开个会探讨一下——像这样的老师和学生到底值不值得留在我们洋高。”末了几位校领导齐刷刷地瞪了夏亚和程井元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而那位揭发两人“不正当”关系的女生摇了摇手中的照片：“真是不好意思哦，两位，无风不起浪，就别怪我多管闲事了哦。”
　　夏亚气急，扑了上去就给了那个女生一个大嘴巴。由于打得很用力，还发出了啪的一响，把旁边的程井元都给看呆了。
　　“你……你打人！”一般来说，这种不要脸的女生挨打后无外乎就是一边捂着脸，一边手指颤抖地指着打她的人喊叫。当然，这个女生也不例外。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告诉你，做人不要太贱！我和程井元怎么样，用不着你这种八婆在一旁掺和！我就算和他打了Kiss睡到了一起，也不关你的事！”夏亚骂得极不淑女，口水四溅，她指着女生的脸吼道，“你要是还识点趣，就趁早从我面前消失，我看到你这张三八脸就想吐！”
　　一般来说，骂到这种程度，是个女生就应该落荒而逃了。而让夏亚感动意外的是，这个女生不但没有逃，还直勾勾地盯着夏亚的脸，说道：“说我贱？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吗？抢别人的男朋友是很光荣的事吗？啊！？”
　　夏亚很潇洒地甩了甩头发：“你这张烂嘴胡说八道还不够吗？我抢谁的男朋友了？你的？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是谁干我屁事！？”
　　“你是不认识我，但是你认识如月！”
　　“如月？”夏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茫然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她怎么不记得认识这个人啊？
　　女生气得双颊通红，冲着夏亚吼道：“慕如月！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游戏中那个穿着红衣斩遍杀场的人物跃进了夏亚的脑海中，她恍然大悟：“慕如月啊，怎么了？你是她女朋友啊？”
　　“确切的说，在你横刀夺爱之前，我和他是恋人。”
　　程井元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两个人争执，虽然这在常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两个女人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争吵，但慕如月这个名字，程井元是再熟悉不过的。而这种熟悉，全部源于多年前的那场悲剧……
　　“我可没有横刀夺爱，你不要乱讲话，乱讲话鼻子会变长的。”这完全就是捏造嘛，自己只是慕如月的小跟班而已，哪里有跟他发展到那种程度，夏亚摆摆手。
　　“你们俩在游戏里没少腻歪，你不承认就算了。那次如月冲到洋高来找你我也看到了，他就是在那之前不久提出跟我分手的，不是你插足那是谁？”
　　“不可理喻。”夏亚看了看这个女生铭牌，原来她叫林悠然。起了个这么淑女的名字，没想到人这么烂。夏亚扯下了那双写满自语单词的丝袜，怒气冲冲地丢到了地上，然后甩门离去。
　　走在走廊上，夏亚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很委屈。刚刚的霸气和怒气转眼间都变成了眼中打转的泪花，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一个又一个人指责？从被程井元没收电脑，到成为慕如月的小跟班，再到和金仁猛打架进了警局，又到现在面临着开除和诽谤，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天天都这么衰。
　　而她显然没有看到，办公室中，林悠然正在低声啜泣，而程井元正用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向窗外遥远的风景。

　　那之后的几天，夏亚都没有上学，窝在出租的公寓里，一边玩游戏机一边吃垃圾食品。最后搞得自己黑白颠倒，整天像个女鬼似的在公寓里游荡。作为教师的程井元也找上门过几次，不过都被夏亚给无视了。她现在是一看到洋高的大门就头痛，一看到洋高的那些领导就想昏倒，一看到那个想用眼睛把自己戳死的林悠然就想上去把她揍个半死。
　　为了避免这一系列惨剧的发生，夏亚还是觉得乖乖地待在家里，等候学校的那群老头子的发落比较好。毕竟，学校是人家开的，人家要开除？自己也不能赖着不走不是？
　　就这么没白天没黑夜地折腾了好几天，夏亚那自认为健康无比的身体终于开始抗议主人毫无规律的生活了。而抗议的方法，就是发烧。
　　有一天早上睁开眼，夏亚突然觉得自己头痛到看不清天花板的程度。那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不吃药就要死了，然后就像寻找救命稻草似的拨通了慕如月的电话。
　　“会长我要死啦，都怪你那个前女友，害得我现在都要被学校开除了。快点给我买点感冒药来，不然明天你就得为我送葬了。”
　　“你说林悠然怎么了？”
　　夏亚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了，嘟嘟囔囔道：“她以为你是因为我才跟她分的手，所以在洋高到处造谣是我跟一个代课老师有暧昧关系来报复我，搞得现在满城风雨，连学校领导都知道了。唉，命苦啊。”
　　“这件事怎么会扯到你身上，她简直不可理喻。”电话那头传来慕如月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你家在哪里？我在路上买了药就过去。”
　　夏亚叙述完了街道和门牌号码，就把浑身无力的自己塞进厚厚的被子中，本来困得很，却又碍于浑身都痛而睡不着觉，搞得她哀号连连。
　　不到半个小时，从学校逃课出来的慕如月就赶到了夏亚的公寓。夏亚听到敲门声，摇摇晃晃地去给他开门，却在开门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发烧的时候容易浑身无力，也不怪她走个路都这么费劲了。
　　慕如月赶忙扶起她，看到这个样子的夏亚，说不心疼是假的。原本好好的一个女孩子，现在脸白得像一张纸不说，整个人的状态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再这样下去都可以COS女鬼了。
　　“你先把药吃了，再躺下睡一会儿。”暴脾气的慕如月难得温柔，帮夏亚接着热水，递给她退烧药。
　　大概人生病的时候都会变得脆弱吧。那杯热水拿到手里，夏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突然开始掉眼泪。慕如月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你别哭啊，不就是悠然挑事吗？你放心，明天我就帮你摆平了去，别哭了。”
　　“我不是因为……那个哭……”夏亚胡乱地抹着眼泪，她真的不是为了开除的事情哭，而是因为这么多年了，自己生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给自己买过药。当她看到慕如月拎着药房的塑料袋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好感动。
　　她乖乖地吃了药躺下，慕如月看了看堆满了垃圾的公寓，不禁汗颜道：“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不生病才怪呢。”
　　“会长，你是不是这就要走了呀？”
　　“你这个样子，我敢走吗？我估计我前脚走了，后脚你就得死在这里。”
　　夏亚缩在被窝里，摇着脑袋：“不会啦，有你这个大恩人带来的这些药，我起码还能挺个十天半个月的。”
　　慕如月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很好玩，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先好好睡一觉吧，我去外面转转，顺便把午餐买回来。总吃这些垃圾食品，你也不怕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大垃圾场。”
　　“垃圾场就垃圾场啊，总比变成干尸强。”夏亚很享受似的打了个哈欠，卷起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慕如月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即便高烧也没有任何人陪在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一接到她的求救电话就什么也不顾地拼命赶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可是如果不尽快跳离“过去”的这个怪圈的话，恐怕一辈子都要陷在痛苦中了吧。慕如月看着夏亚毫无防备的睡颜和床头边摆放着的全家福，不禁这样想到。

　　夏亚原本以为，吃了退烧药，这次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好好养病。却没想到被闯进家门来的不速之客给一盆水泼醒了。
　　慕如月看样子已经出门去买午餐了，而门是虚掩着的，才给了这个人可乘之机。夏亚抹着脸上冰冷的水，想努力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你少在这里装生病骗取如月的同情！”林悠然不由分手地掐住了夏亚的脖子，后者由于发烧脑子不清醒，连四肢也没有力气，所以竟没有挣脱开林悠然的魔掌。
　　夏亚觉得自己肺子里的空气要被挤没了，就算努力挣扎着，喉咙处的紧压感还是没有丝毫减轻。
　　“呜……呜……”夏亚的声音已有最初的喊叫变成了喘不过来气的呻吟，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死神就站在自己身边，甚至即将拉起自己的手。可是，如果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岂不是太丢人了？
　　林悠然一边掐她一边骂她：“你不是喜欢勾引别人男朋友吗！？我把你送到地狱里去，看你还怎么勾引！让你知道知道我林悠然的厉害！”
　　不过这一切，在夏亚听来，已经很遥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吸进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她从没有感到空气是这样的甜美。她无力睁开双眼，便断定这是天堂的空气。
　　那一刻她突然松了一口气，觉得就算真的死了也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又不需要自己，自己无论到了哪里，都只是一个多余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