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夏天》即鹿无虞

7、第七章

　　这天晚上的星子特别璀璨，夜风也格外舒适，暗蓝色的天空像是一张博大的穹幕，牢牢地罩住整个大地。若是换在了平时，这位被迫“擅离职守”的交警同志一定会美美地感叹上两句，可是现在他却一点心情都没有。首先，严格的来说，现在的他与她互相只是陌生人，他们之间只有区区一把伞的交情，他也从未想过会因为这一把伞而重新交到什么桃花运，或者桃花劫；其次，他正在执勤，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与游鱼一般的车流需要他的看顾，他不能弃之不管；再次，就这样脱离了工作岗位，明天领导若是问起来，他连个说辞都没有，也就是说他这个月的全勤奖很有可能马上就要被这个女人打成水漂——如此看来，他十分有必要挣脱开这个女人的手。

　　但是他没有。他觉得他像是魔怔了一般，跟在这个女人身后盲目地四周乱走。他们在人行道上一会走成S型，一会走成8字型，过路行人统统避之不及，唯恐被这两个疯疯癫癫的人招惹到——其中一个醉醺醺的，而另一个居然还穿着警服。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之后，宋也感觉到体力不支，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她指着那个早已用帽子遮住脸的男人大声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他一脸惶恐地摘下帽子拿在手里，“这一路有不少我的同事，我这样要是被他们看到，很容易招来误会。”

　　“噢，你是怕丢人。”宋也点点头，“我明白。那个，走了这么远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他有些惊讶：“啊？你是在问我？”

　　宋也鄙夷地朝他翻起一个大白眼：“这里难道还有另一个人？”

　　“咳咳……”一口气没顺好，呛在了气管里。他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醉酒的女人，瞧那神情居然还是颇为认真的样子，于是他也只能配合地介绍自己：“我叫王冉。国王的王，冉冉升起的冉。”

　　“我知道！”无理取闹的女人来了脾气，“用不着你解释，我知道是哪两个字。”

　　他像是被噎住了，有一块面团被堵在嗓子眼里，吞不下也吐不出来，憋得脑子生疼。他想了想，还是暂时压住心里的不耐，和声细语地对她说：“要不，我帮你叫辆车送你回去吧。那把伞你真的不用还我了。”

　　“说话要算话，你小时候没学过这个道理么？”

　　“学过……”

　　“那不就得了。拐过这个路口就到我家了，我把伞还给你你再回去，耽误不了你多少事。”宋也拍拍屁股站起来，一面摇晃着走一面还不忘继续数落，“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虽然我也没想再管你借东西，但是这借过的东西就一定得还。”又走了几步，步子还是那个步子，“S”也还是那个“S”，可说的内容却与之前大相径庭，只听她义愤填膺地声泪控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这样的人——不就是些个男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富二代啊画家啊阳光美男啊，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唉，今晚那个喜力我觉得肯定有问题，我们平时去的时候我怎么都能喝个一打，今天才喝了五瓶就看不清路了——对了，我好像好久没有喝过排骨汤了，我最喜欢莲藕排骨汤，莲藕得切成小块小块的，吃的时候又粉又糯，还满嘴都是丝——你看，星星这样多，明天又是个大晴天，你说天这么亮堂，干点什么不好，非得相亲，相了半天人都相成了球——所以我终于打算重新开始了，我知道错了，就是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再给我这个机会——诶，那个王、王……”

　　“王冉……”

　　“对，王冉。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听你说。”

　　“那你同意我说的么？”她的眼神有些急切，连执拗的步子都暂停了下来，满面红晕的期待。

　　“是的，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