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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此间读书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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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刘太医果真入青姨所料,天天上门为黜儿上门施针。黜儿每日不动声色的由他施针,一旦施针完毕,马上吩咐茉莉带刘太医去偏厅等待,然后青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黜儿腿上的毒针换下来,再扎上无毒的针。
一个月后,青姨故作刁难说没见到黜儿好转不说,腿似乎越来越弱了,再这样下去,日后恐是连站都站不起了,那刘大夫自己心里有愧,也不好说什么,便从此作罢。
其实刘大夫直到被赶走的那一天,心里依旧不大明白,照这么个下毒法,沈黜纵是不死,也会落个双腿残废的后遗症,怎地除了是‘腿力似乎越来越弱’了,什么该有的症状都没出现?
他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对自己毒术更自信,可是就这般灰头土脸的被轰出了王府,不但对不起王妃娘娘,更对不起太后娘娘的抬爱,毕竟,当时是齐王妃求太后,太后又找到自己的。他本以为此次是个进一步拉拢自己与太后的好机会,谁知就这样泡汤了。
王妃这边,也是格外的不悦。但是万般不爽中还是得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消息,那就是沈黜的双腿的确是伤的很重,治愈的希望也微乎其微,一辈子注定无法像常人一般行走。
黜儿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在这一个月里,青姨越发是招摇浪荡,惹得其他的下人们不住的摇头;而黜儿则是越来越沉默,天天守着雨朱不出门,一扫刚进王府时的傻气,惹得下人们不住的说这痴儿因女人而丧志,无能又窝囊。
尽管王妃的阴谋并没有得逞,但是青姨还是心有余悸。为了预防齐王妃再出类似的计谋来加害沈黜,青姨便求沈诸暨许沈黜每日去学堂读书,这样一来便大大的减少了白天呆在王府的机会,对青姨对沈黜都好。沈诸暨刚开始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是架不住青姨的百般央求撒娇,最终还是同意了。
当时的顶级权贵人家,都会把孩子送去太傅府,由叶老太傅去教导。
这太傅府就在离齐王府不远的西街口处,但见一座红砖瓦的古宅,上书“太傅府”,便是了。大宅的主人乃叶老太傅与叶太傅。叶老太傅曾是皇上与齐王的老师,后来皇上也生小皇上了,齐王也能独当一面了,老太傅才退休了,换了他儿子接着进宫为当今的太子当老师。这便是所谓的子承父业,据说,叶老太傅的父亲也是当太傅的,父亲的父亲还是太傅……所以他们家世代居住在这太傅府,从前朝住到今朝,一住就是一百多年……
那时的王室贵胄都是用六人抬的大轿送自家的孩子上学堂,大轿后跟随着保镖,书童,丫鬟与随从。一般来说,跟随的人越多,轿子越华贵,越能显示出身份的优越与尊贵。只是老太傅喜清净,厌烦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候在自家的院子里聊天拌嘴喧嚣个没完,于是特别吩咐,每个学生,只允许带一个人一起进去。于是每日,太傅府门前等候各小王爷小侯爷的长龙队成了西街口最靓丽的风景线,该长龙队中不乏雕金镶玉的顶级轿子,不乏面貌清秀的丫鬟书童,更不乏等候保护自家小主人的彪形大汉,却是独独缺了各大王侯将相的宝贝儿子们。
上学的第一日,沈黜一早就出门了,没有轿子,没有书童保镖,只有雨朱在身边。
沈黜也不埋怨,只是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小心的走路,一旁的雨朱替他拿着书袋和装餐点的竹篮。他没叫庄义送自己,留青姨独自在府上,他不放心。
据说这老太傅开的学堂,普通的高官子弟还进不去,只有权势惊人的王侯将相的嫡出子才有这个进去念书的权利。所以,沈黜也知道,像自己这种‘连是否王爷的种都不知道’的人,能进得这种地方读书,乃是天大的面子。
可是雨朱还是替沈黜鸣不平,既然齐王爷开了金口认了他,他不管是不是王爷的种,在道义上说开,怎么算也是王爷的儿子。只是齐王爷非但不给他些许排场,甚至连个寒酸的二人抬小轿也不给他。还好太傅府离齐王府不远,否则雨朱琢磨着是不是该背他过去。
“亏我见齐王爷的第一眼还对他颇有好感呢,谁知他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我呸,之前看错他了!”雨朱恨恨的想着,一口唾沫吐在齐王府的院墙边上。
太傅府的学堂还挺大的,设在后院,青砖为墙,青瓦为顶,两棵参天的合欢树在学堂的两边,此时花开得正艳,胭脂红的合欢花撒了一地。
学堂房子虽大,却没多少人,放眼望去,全是穿着顶级华服的高傲少年,每个人都生怕自己不出挑,衣服是变着花样的复杂精美,而沈黜穿着一身青白色的普通锦衣,反倒成了花花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个。
进了学堂的大屋,雨朱扶着他走到最靠门边的一个座位做好,又帮他把书袋放到抽屉里。谁料屁股还没坐热,便走来一个穿红衣的华服少年,但见他鼻孔朝天的对沈黜说道:“你,可就是那傻子沈黜?”
沈黜低头应了一声。那少年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雨朱哼了一声:“你是谁啊?说出来可别吓死我!”
红衣少年白了雨朱一眼,道:“告诉你,当今的齐王爷就是我一个人的父王,你这个瘸子,你这个野种,哼……”此人正是沈凉。
沈黜呵呵傻笑道:“原来是大哥,大哥好……”其实从进王府的那一天到现在,在这一个月的时光里,他就没出过自己的院门半步,自然是从来没有见过沈凉。
没想到今日居然以这种形式见面了,人生真是讽刺,他心中冷笑。
沈凉指着沈黜的桌子道:“这个桌子是我的,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坐这!”
雨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眼前之人是小王爷,她早就像当初对付那花坛的下人一般将他拎起又摔倒在地上狠踹几脚了。
“这种人渣,真是糟蹋了一身好衣服!”雨朱嘲笑的想着。
沈黜没说话,只是憨笑着拎起书袋就站了起来,雨朱白了沈凉一眼,扶沈黜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座位坐好,谁料那沈凉又走过来,一边敲桌子一边道:“起来起来,这里也是我的位子!”
雨朱不爽的道:“方才门边的不是你的位子吗?怎么又换成这边了?
沈凉道:“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今儿个我就是想坐在这里,你能拿我怎样?“
雨朱这次是真的气得想打他,沈黜连忙拉过她的手,腼腆的笑:“好姐姐,不坐就不坐,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莫要生气,大不了我们再换一处。”看着沈黜这张可怜巴巴装孙子的脸,雨朱突又觉有些好笑,忙扶着沈黜到离这里最远的最靠窗户边的一处位子。
谁料沈凉再次阴魂不散的走了过来,大声道:“起来,起来,我今天又想坐这里了。”
“你……”雨朱恨得跺脚。
老太傅还没来,整个学堂里全是趋炎附势的少年,因为齐王爷的身份地位是当今最高的,于是大家都不敢得罪沈凉。喧嚣的血藤内,少年们温书的温书,打瞌睡的打瞌睡,发呆的发呆,看好戏的看好戏,却是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为沈黜说话。
沈黜皱皱眉头,脸上依旧带着傻乎乎的笑,但见他又摇晃着站了起来,准备再次换座位。
这时,却见一个紫衣少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啪的一巴掌拍到桌面上,道:“哪都别去,今儿个你就坐在这里,看谁敢动你!”
循声望去,却是一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生得是水当当的俊俏。但见他头戴玉冠,身着紫色纹花案的锦衣,腰间还别了块象征身份的顶级好玉。
在他身后,是一个湖蓝色衣衫的少年,少年年岁约摸比紫衣少年长个三四岁,生得是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但见他拉了拉紫衣少年的衣袖,道:“好了,骄儿,别在这里惹事生非了,快些回座位吧,老太傅就要来了。说着,又向沈凉歉意的笑了笑。
“谁说我是在惹事生非?我分明是在伸张正义!哪有他这般蛮不讲理的?不……简直是欺人太甚!”紫衣少年不依不饶,大有一份和沈凉干上了的决心。
沈凉白了那少年一眼,懒洋洋的道:“黄骄,你可知我是谁,你敢惹我,你和你爹不想活了吗?你可知……”话未说完,却听黄骄冷笑:“你是不是又要说,你爹是齐王,你娘是广元长公主,你还有个当皇太后的外婆为你撑腰?你是女人啊,每天絮絮叨叨的说累不累?”
这下轮到沈凉尴尬了,他看了一眼黄骄,讪讪的道:“既然知道,就别为这个野种强出头!我今天偏生要坐在这里,哼!”
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和沈凉叫板,其他的少年们的凑了过来。顿时间,小小的一处角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伸长了脑袋看热闹。站在外围的生怕看不到,一跳一跳的蹦达着看,还有人干脆站在桌子椅子上看。
“这……我还是换个位子吧……”看到黄骄与沈凉两人大有大打出手的味道,沈黜连忙站起来,随即又向黄骄怯生生的道:“黄公子……还是莫要替我强出头了,我……”话未说完,却听黄骄打断道:“这不是什么强出头不强出头了,明明是他欺负人先,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你!今天就坐这里,不准走!”
雨朱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顶级贵族公子叫板顶级贵族公子,心想这样的好戏,十辈子也难得见一次,可要好生的瞅瞅。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吵吵嚷嚷中,却听有人叫了一声“老太傅来了”,众少年才怏怏的各回各位,学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雨朱也连忙走了出去,心中却有些放心不下沈黜。
走出门好远了,还听见黄骄粗声大气的吼:“什么,你说你要打我,你敢打我试试看……”随着就是沈凉的声音:“我就敢打,怎么地了?哎呀,哎呀……你……你……你小子居然敢先打我……”“我就打了怎么样了,呀……夫子……夫子好……啊……啊……夫子我错了,别打我手板心……哎呀……哎呀……”“啊呀……夫子,你,你,你干嘛也打我啊,疼……疼……明明是黄骄先打我的……求你别打了……啊……”伴随着啪啪几声,先是黄骄一阵求饶的声音,接着是沈凉疼的哭爹喊娘的声音,最后传来叶夫子的怒斥:“你们两个今天别上课了,给我站到门外面壁思过去!”
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好戏,雨朱很后悔。正想着,却见黄骄与沈凉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那黄骄走在前面,左手捂着右手,眼眶与鼻头红红的,一副想哭又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的表情。而沈凉走在后面,耷拉着眉毛,垂着眼睛,像个斗败了的大公鸡。
两人齐齐的贴着门口的墙壁站好,惹得一干等候小主人的书童丫鬟们不住的斜视。
谁料两人都挨站了,却依旧不依不饶。先是黄骄冷不丁的对着沈凉的屁股就是一脚,还故作得意的冲他白了一眼,沈凉也不甘示弱,对着黄骄的脚就是狠狠的一踩,还不住的翻白眼,气得黄骄牙痒痒,干脆一把揪住沈凉的头发拽着他的头就往墙上撞,沈凉也恼了,慌乱里抓住黄骄的衣襟不放,两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拉拉扯扯起来。
“小王爷……您别打了……别和这蛮人一般见识……”沈凉的书童慌忙走上前去,谁料这句话激怒了黄骄的丫鬟,她叉着腰走到那书童面前,道:“谁是蛮人?谁是蛮人?你家小王爷才是蛮人呢……”“你……你敢说我家小王爷是蛮人……”“我就说了,怎么地了,怎么地了……”于是大庭广众之下,沈小王爷的书童与黄小将军的丫鬟也互相厮打了起来。
“啧啧……这是唱的哪出戏……”雨朱幸灾乐祸的看着。
那一边,黄骄拽着沈凉的头发死活不放,一边拽一边道:“告诉你姓沈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儿个小爷就是来替天行道的……”沈凉也扯着黄骄的衣襟不放:“告诉你姓黄的,你老子都不敢惹我老子,你还敢惹我……”正说着,却被黄骄冷不丁的踹了一脚。他本身就没站稳,在这恨恨的一脚下,整个人歪歪斜斜的扑倒在黄骄的怀里。由于沈凉个子大年纪也大,瘦小的黄骄不禁也被他带的滑倒在地上。
结果,就在倒地的那一刻,沈凉的双手居然正好按在了黄骄的胸脯上,但见黄骄羞红了脸,“啊——”的大叫一声爬起来,冲着沈凉的两腿间的那里就是一脚,沈凉被他踢得疼得站起来又蹲下去,口中却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居然是……哎呀……别踢我了……别踢我了……疼!”只见黄骄羞红着脸,发疯一般的追着沈凉的那里狠踢,沈凉则捂着那里抱头逃窜。
这一幕,沈凉的书童看傻眼了,黄骄的丫鬟看傻眼了,雨朱看傻眼了,众书童丫鬟们看傻眼了,连闻声开门向他们走来的叶老太傅也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