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纯情》阿福卷

28、夜风呼啸

　　开学以后，这个学期的课业安排明显比上学期沉重了不少，实验课时提了不少，还安排了晚课。期初何苑看到这学期的课表时就在宿舍里叫苦不迭。

　　其实比起当初上高中的时候这样的压力当然不算什么，只不过在闲散的状态下散漫了惯了，一开始就会不太适应。

　　周三这天，宋妤有点事要回家那边。好在早上没课，不过中午就要赶回来上下午的实验，实验结束又是马不停蹄地赶晚课。

　　办完事后宋妤连午饭也没吃，打算早点过去学校。在走去公交站的路上，却遇到一个她不太想遇上的人。

　　一个穿着杏色连衣裙的女人抱着抓着风车的小男孩朝宋妤走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喊了几遍她的名字。宋妤原本想当作没看见，这下也只好停下了脚步。

　　“小妤，今天不是周末，怎么没去学校呀？”女人的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一边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怀中小男孩的背部，“晓煜，快跟姐姐打个招呼。”

　　女人怀中的男童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过来，却没有乖乖听话叫人。

　　来人是宋妤的继母陆雪华，还有她今年刚满六岁，同父异母的的亲弟弟赵晓煜。

　　宋妤其实不是很有心情和这两人打交道，但到底是长辈，她还是弯了弯唇角简单地寒暄了两声。

　　“小妤，你也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你爸爸这边了，他昨天还跟我念叨你呢。”陆雪华弯起眼睛，笑着点了点赵晓煜的脑袋，“之前建平答应了晓煜要带他去游乐园，但工作忙总是提不出时间，害的晓煜总念着那个在家里闹。我就想着要是你在就好了，还能带着弟弟一起去玩。毕竟是亲姐弟，总不能生分了才对。”

　　宋妤低眸看向陆雪华怀里的赵晓煜，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在最皮的时候，赵晓煜才没管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自顾自地在陆雪华怀里挣扎，不断吵闹着要去吃KFC。

　　老实说不止是赵晓煜，方才陆雪华对着她说的那么长一串话，宋妤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说到底，这对母子在面对她和妈妈的时候，永远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得意扬扬地去炫耀自己的家庭和睦，生活幸福。

　　宋妤看着陆雪华那张不断开合的红唇，嘈杂的话音混着孩童哭闹的声音在耳边吵闹，她感到越来越不耐。

　　“阿姨，我也挺忙的，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宋妤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会丧失最后一分维持礼貌假笑的力气。

　　扔下这句宋妤就转身走了，她也不打算等公交了，换个地方打车去。

　　她还没走远，从附近的菜市场又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接过陆雪华手里的赵晓煜心肝肉似的一个劲地哄。陆雪华凑过去，低声道：“刚刚遇见小妤了，也没来得及让她过来跟您这个奶奶打个招呼，人就先走了。”

　　苗茉不在意地继续哄自己的金孙：“随她去吧，那丫头从小就那样，不会哭不会笑，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我早懒得管了。”

　　不知是不是刻意，苗茉的声音很大，即使宋妤没有回过一次头，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依旧清晰地听见了她的话。

　　早就懒得管了。

　　这样厌弃的话，真是足够伤人。可再伤人，宋妤也早就习惯了。

　　除了她的妈妈之外，这些人早就放弃她了。

　　...

　　即使告诉自己没必要在乎那些人的话，宋妤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午饭没什么心情吃，回宿舍睡了个午觉就去实验楼上课了。

　　人生可真是个谜。好的运气很难叠加，倒霉的事情却很可能接二连三地发生。

　　下午的实验本就比较耗时，宋妤那个小组的电热套还坏了，大大拖累了实验进度。等到蒸馏结束以后，他们成了最后一个完成的小组。出了实验楼以后刚脱了实验服，拿起手机一看已经18：45，只剩十五分钟晚课就要开始，甚至连回宿舍放个东西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提挤出时间去吃饭了。

　　晚课上的还是专业大课，上了一节课宋妤就开始饿得胃痛。何苑在课桌底下偷偷刷外卖软件，小声和宋妤讨论晚饭要点什么外卖。

　　宋妤分神了几分钟去看何苑的手机屏幕，这时候，讲台上随机摇号的屏幕滚动，停下的数字正好是她的学号。

　　不出意外地，宋妤根本不知道老师正提问什么，自然也没有回答上来。喜提了老师的‘下课留下来谈谈’的问候。

　　坏心情的叠加，让宋妤后面的课都有些不在状态，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还要留下来先听一顿批斗。

　　“小妤宝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呜呜呜。”何苑十分愧疚，双手合十求宋妤原谅。

　　宋妤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小苑你就不用留下来等我了，先去拿你的外卖吧，要是我的到了再叫你顺便帮我一起拿。”

　　何苑原本也是想留下来等她的，但这大学校园偷外卖十分猖獗，到了的话最好就是不拖延马上去拿。

　　“放心吧小妤宝宝，你的外卖就包在我身上了。”何苑最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师这边也没留宋妤太久，她毕竟不是什么刺头学生，点两句也就放过了。出教室的时候何苑打来电话，问她外卖到了没，宋妤看到还在配送中，就让何苑先回去，自己走过去拿。

　　承载了叠了一整天的debuff，宋妤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走。大概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她的负重前行了，特地降下压垮宋妤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外卖被偷了，那是她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才咬咬牙买的一份价值32.5元的鳗鱼饭便当。

　　一番沟通解决无果之后，宋妤只觉得心累。可空荡的尾部饿得痉挛，她只能在学校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坐在人工湖旁边的长椅上，一边对着无边的夜色发呆，一边机械地重复咀嚼的动作。

　　夜风呼呼地吹着，越刮越厉害，吹在脸上跟抽巴掌似的。宋妤难免产生了点不理智的埋怨心里——连风都在和她作对。眼眶突然就热热的，眼睛一眨，泪珠子就一颗颗地滑下来。

　　宋妤不知怎么想到了苗茉对她的那句评价，不会哭也不会笑。

　　其实她还挺爱哭的，就是喜欢躲起来偷偷哭。小一点的时候，面对父母无止境的争吵和互相埋怨，宋妤还会放声大哭，企图通过自己的泪水去制止，或者改变什么。

　　等再大一点她就不哭了，还是应该说，她学会了没有声音的哭，或是不露痕迹的哭。眼泪没办法解决任何事情，她带给亲人的烦恼和痛苦已经够多了。

　　宋妤正用手背擦眼泪，背后忽然传来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位置上就多了个人。

　　她抬眼就看到了沈霁，刚想说话，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满脸泪痕狼狈得不行，一下子将头转了回去。

　　沈霁原本笑着，在看到宋妤通红的眼眶后愣了下，唇边的弧度跟着隐去。他原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起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纸。

　　沈霁将纸递给宋妤，宋妤伸手接了过去。他安静地看着宋妤擦拭脸上的湿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怎么哭了？”

　　宋妤捏着纸巾没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为什么哭。

　　因为外卖被偷了？

　　因为实验不顺利？

　　还是因为遇上了不想遇见的人？

　　这些似乎都不足以作为哭泣的理由，宋妤抿了抿唇，只道了句：“心情不好。”

　　沈霁没有去深挖宋妤心情不好的理由，他坐回了宋妤身旁的位置，转过头问：“那我们出去吃个夜宵吧，就当换个心情。”

　　宋妤摇头拒绝：“不行，我还有线代作业没写。”数学一直是她的老大难，每次作业都要花上好久时间。她前段时间给忙忘了，上节课的卷子到现在都一笔没动。

　　沈霁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气馁：“作业带出去做，一边吃一边做。而且这门课我上学期就修过了，期末总评是A+，你不会的可以问我。”

　　这下宋妤真有点心动了，那卷子留给自己独立完成不知道还要多久，要是能有个厉害的外援，说不定今晚就能早点睡了。

　　宋妤跟着沈霁从学校西门出去，沈霁走到一台黑色的机车旁，拿了个头盔递给她。沈霁长腿一跨，三两下就戴好了头盔，转头过去看见宋妤还杵在那里发呆。

　　“怎么了？怕我把你卖了？”沈霁轻笑一声。

　　宋妤摇摇头，视线仍流连在黑色机车漂亮又流畅的车身线条上，她没坐过这种重型机车，只开过小电驴。

　　宋妤将头盔扣上，上了机车的后座，她挺直了背，又有些犹豫地朝沈霁的方向靠近：“你应该不会开很快吧？”

　　“嗯，开慢慢的。”沈霁替宋妤合上了头盔镜片，转过身启动了车子。

　　车子发动的瞬间，因为惯性的作用，宋妤还是没抗拒过本能紧紧抱住了沈霁的腰。宋妤本来想松开，可耳畔喧嚣的风声让她没有安全感，她想溺水之人紧攀浮木那样抱紧了沈霁的腰。

　　机车像条灵活的黑色游鱼，载着他们在这片霓虹交织的灯海之中穿行。风声呼啸，宋妤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胸腔中闷钝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而去。

　　现在的夜风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宋妤闭着眼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