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黑手从救世开始》越无诸

8、第八章

　　丧尸的皮肤是腐烂的、僵硬的，偶尔有连贯的青灰色的完整肤块，更多的则是糜烂的骨肉和斑驳的血腥。

　　而薛素玄的外貌几乎和常人无异。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变化，她的感官相比以往无比敏锐，她的情绪也不再像以往那么容易热血沸腾。

　　薛素玄坐在车上，甚至能够听见十里以外的原野上的风声，高空掠过的飞鸟每一根尾羽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有预感，倘若她独自行动遭遇了丧尸群，它们只会兴趣缺缺地散开走掉。

　　因为丧尸们从来不将目光过多地放在同伴的身上，而她成为了一只人类避之不及的丧尸。

　　伴随着这些异变而来的是，她无时不刻被饥饿所困扰。

　　和想象中略微有些不同的是，薛素玄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吃人类的食物，但是那些东西咽下以后，肚子里几乎没有产生任何的饱胀感。

　　可为了掩盖自己不同于人类的身份，薛素玄每日依旧要假装自己在进食。

　　她时常做噩梦，在睡梦中梦见身份败露的场景，某一天她的皮肤终于开始溃烂，从脖子下方一直蔓延到了脸部，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就像是瞧见了混入人群中的怪物——

　　丧尸本来就是怪物。

　　而薛素玄就是混入人群中的丧尸。

　　在半夜里被饥饿从睡梦中唤醒也是常有的状况，薛素玄不喜欢和蔺梦怡再挤在一起，她每天都在竭尽全力克服自己原有的本能，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她眼里就如同鲜甜肥美的肉块。

　　直到赵归明，这个突如其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青年，好似看透了她的烦恼，在一次独处的机会中给了她一个建议：“乡村是一片好客的土地，没有谁会在这里一直饿肚子。”

　　他告诉薛素玄，红眼睛的野鸟和野兔可以直接吃，它们是繁育得最快的变异动物。

　　奇形怪状的生物最好暂时不要去碰，因为它们的基因尚且还不稳定，以她目前脆弱的肠胃，吃下去可能肚子会破开个大洞。

　　青年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分外平淡，他对于末世的了解超乎薛素玄的想象。

　　在变成丧尸之前，她从未对赵归明产生过任何怀疑，在变成丧尸之后，薛素玄更是不敢猜想他的真实身份。

　　但是她已经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许多不合常理。

　　他们从来没有瞧见过赵归明睡觉，可青年一直以来在众人面前保持的形象都非常清醒。

　　每到一个新的环境，他闲庭漫步的姿态就像是在夏日游园。即便是遇到危机也不见赵归明有多少慌乱，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人的掌握之中。

　　遇见青年后，他们的睡眠质量相较之前要高上不上档次，每天晚上都会下车修整——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对赵归明能力的盲信，可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理所当然里。

　　而赵归明在排除完所有安全隐患之后，总会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一到半个小时，但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没有人会对赵归明的行为产生质疑，意识到他的强大后，连柳停云都在表面停止了对青年的疑神疑鬼。

　　现在薛素玄终于赵归明消失的半个小时究竟是在处理什么私人事务。

　　因为她觉得饥饿，饥饿到生出一种几近丧失理智的惶恐。

　　她不知道赵归明究竟是如何在抑制住食欲的同时，又显得如此从容自得，但她日复一日地恐惧，恐惧每次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发觉自己正在啃噬队友，于是在饥肠辘辘的同时落得面色苍白。

　　半夜上厕所的时候，薛素玄拿着手电筒照路，光线透过盥洗室的镜子点亮了整个室内。

　　那一刻她惊觉于自己竟然像极了在雷雨天一闪而过的削瘦鬼影，像极了每一年中元节的特供角色。

　　而同伴们对她的异常近乎一无所觉，他们只是觉得薛素玄一如往常的沉默，一如往常的寡言。只有蔺梦怡时不时对她发出‘是否身体不舒服’的担忧，但她只是缄默地摇头。

　　等到变成丧尸的第三日，薛素玄终于按捺不住腹中的饥饿。

　　相对于赵归明作为外来者的自由，同伴们对她的信任既是一种遮掩，也是一种阻碍。

　　薛素玄没办法一个人单独行动，因为找不到脱离团队的借口。而蔺梦怡总是在往日和她形影不离，想要脱离她的视线有一些难度。

　　于是她将觅食的时间选在了深夜，等到同伴们都步入静谧的睡眠，这时候薛素玄才轻手轻脚地离开营地，而守夜的赵归明是她默不作声的同伙，不会对她的离去产生任何疑问。

　　她奔跑在荒野上，第一次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了畅快，新鲜的血和新鲜的肉都是那么的鲜美。痛快地捕猎，毫无顾忌地进食，让人沉迷于这种释放天性、不用掩饰的自由。

　　在回去之前，薛素玄谨慎地洗净了身上的血腥味，丧尸的嗅觉要比人类灵敏得多，远胜于人类在末世前饲养的猫咪和狗。

　　等到连自己都不怎么嗅得出来的时候，薛素玄就知道这样回去绝对不会暴露。

　　她趁着夜色钻进了帐篷，轻轻躺下去的时候，蔺梦怡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靠了过来，抓住了薛素玄略微有些微凉的手：“薛薛，你刚刚去哪里了啊？”

　　“去上了一个厕所。”

　　蔺梦怡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而后又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臂弯之中，一副在困意中抬不起头的模样：“你一个人去好危险呀，下次一定要叫上我。”

　　薛素玄在黑暗中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点名为‘柔软’的情绪。

　　她珍惜自己的同伴，希望他们的队伍能在末日之中得以保全。

　　从来没有一个刚转化的丧尸会这样强大，薛素玄对于这个在泥沼中向她伸出援手，却将她带入了新的泥沼中的青年充满畏惧，并且衷心地盼望自己的同伴们不会违背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