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R1 ...
-
对于整个海德加尔镇的村民来说，吸血鬼的威胁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们总是担心有朝一日一切会降临在自己头上，因而无心过问别人的死活，某种程度上，人们会管这叫做冷漠无情。悲剧即使不是每天发生也足够让我们胆战心惊的了，而那些城里的太太们还常常在茶余饭后怀着厌恶猎奇的心情谈论着海德加尔镇的村民们如何的漠视生命。
“哦，亲爱的简，你一定没有见过他们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尸体？不，我并不想听那样的传闻！”
“可是亲爱的你一定得听听，他们就像那些异教徒一样用火焚烧这些可怜的人……”
以及等等等等。
某次和妈妈一同进城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没面子。
那天傍晚在镇口站着一些身穿黑色银边制服的人，我忍不住朝他们看了又看。妈妈把我的帽子压低了，叫我别老盯着人家看。
“他们可真神气！”我压低声音说，在马车的轱辘声里我的声音不可能被别人听到。
“他们是教会的。”妈妈说着撇了他们一眼，“即使他们不来这里也已经很糟了，真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们都是神甫吗？可是他们没穿休斯顿先生那样的大袍子！”我回头看他们，他们中的几个人看起来非常的高大英俊，和我印象中的本堂神甫先生差得太远了。
“不，不是。他们中大概有几个吸血鬼猎人，其他的也是官兵，他们都有枪。”妈妈看起来并不喜欢他们。
“他们会帮我们干掉尼德拉吗？”
“嘘！”妈妈急急地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多话。
前面的马车夫转过头，“夫人，到这里可以吗？”
我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镇上了，但是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
“不能再往前了吗？这样走回去起码要20分钟……”妈妈为难地说。
“对不起，夫人，但是再往前您也知道……尤其是现在已经快5点啦……”马车夫给我们看他的怀表。我知道他一定是害怕尼德拉——我们这里的吸血鬼贵族，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事实上我们家离他的城堡很近，可是他从来没有袭击过我家附近，反而喜欢舍近求远地来镇上寻找牺牲品。当然你一定会问假如情况那么糟为什么我们不搬家。事实上，在一个被吸血鬼先生不时光顾的镇上你不可能指望把房子和家当卖掉去其他地方，所以大多数留在这里的人也都是被逼无奈，当然除非你可以忍受一无所有的流浪。何况其实现在全国各地的情况，除了梵蒂冈大概都差不多，假如你没有了安身之所，你只会更快地成为目标。
马车夫的态度很坚决，我和妈妈不得不拎着很多东西下车步行。天很快就会黑下来，尤其是在这样的冬天。在街上走的人已经变得很少，这真是糟透了。
“妈妈，我真想回去喝热汤。”我在后面迈着碎步跟着妈妈拎着一些最轻的香料。其实我觉得我可以拿更多，但是妈妈总是会笑着只把一些最轻的东西分给我。
“很快咱们就到家了。”她看来也并不轻松，却总是保持着愉快的语调。
妈妈有一头傲人美丽的金发，但是通常都会带着兜帽遮掉。我总觉得她比那些富太太们要美得多，不知为什么会嫁给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早就去世了，不过我见过他的相片。他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严肃，不过妈妈总是说他是很温和的人。不管怎么说我并没有见过他，我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因为这样镇子上的孩子们总是对我们说三道四，但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值一提。汤姆的爸爸长得就像个土豆，苏珊的妈妈总是翘着腿晒太阳，还经常打着饱嗝跟别人说话，我并不觉得他们有我妈妈的十分之一好。
这样走了十分钟还没走到路程的一半，我想如果是妈妈一个人的时侯应该不会这样。我比同龄的孩子长得要小一点，步子也迈得不够大。这可真是丢人，不过妈妈总是说过几年我一定会比那些孩子长得还要高大英俊——我但愿这是真的，因为我现在的样子离“高大英俊”差了太多。隔壁的菲格姨妈有一次对妈妈说，哦，莉莉丝，你知道吗？假如你不告诉别人小沙加是男孩，没有人会觉得他跟一个美丽的小仙女有什么区别。我想她大概是是没有恶意的，不过为此我生了一个礼拜的闷气，直到妈妈向我保证我会像镇上的阿格尔叔叔一样的高大凶悍魁梧。
不久我们就出了镇，开始往郊外走，周围已经彻底地黑下来，在乡下还没有盛行用煤气灯当路灯，因此我们只得放慢了速度，以免摔倒。不过我们前面有个黑影子，一定是和我们一样来不及赶回家的人。这种时候即使是多了一个路人也会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孤独。那个人朝我们来的方向走，看来是镇上的人。
“嘿~夫人，您最近过得怎么样？”他走近我们的时候脱下帽子，声音有些油腔滑调。我真不喜欢他说话的腔调。
妈妈的表情看来有些惊讶，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不错。你呢？”
“我们这里可不太好啊……”那人嘿嘿笑着，“您看今天连教会的人都来拜访我们了，如今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妈妈把我朝自己身边拉了一下，“这可真是怪事情，我觉得你们过得向来很逍遥。今天天气很冷，我先回去了。”她拉住我的手拖着我向前走。
可是那个黑影子的男人不知怎么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向来不愿意为难您和您周围的人，但是您知道您跟我们是脱不了干系的，看到您过得那么快乐我也觉得十分愉快，可是今晚这么好的月色全让那些人给搅了，您实在应该负点责任……”
“我并没有叫他们来。”妈妈冷冷地说，“你说的话简直是强词夺理，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聊天。”
妈妈的话并没有让那个人离开，相反那人走到了妈妈身前。我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仿佛嘴角裂开了一般，他的面色甚至比妈妈还要白，在他咧开的嘴角，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就像野兽的獠牙。“夫人，您的儿子看来可真不错，可惜他没有遗传您的能力……”他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瞟了我一眼，我吓得退到妈妈后面，“并且他的胆识也不怎么的。您大概知道我们也并不是独自行动的，就算是您也不喜欢在这里和我们闹翻了吧。”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和我们不一样的那种生物，他一定是尼德拉的手下。当然身在海德加尔就算碰到吸血鬼也并不是那么反常的一件事，只是我们甚至从来不知道遇到这种事自己能怎么逃脱。
可是我妈妈握着我的手却一点都没有颤抖，她依旧平静地看着那个男人，“他们就在附近，你们不可能出手。”
“夫人，夫人~”那男子笑得声音发颤，“您可要想好，您现在一点选择也没有，而我们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您该不会觉得您现在的力量能对付我们吧？”
妈妈握着我的手松开了。她转过头看着我，轻声说，“沙加，好孩子，这里离镇上还不远……即使有人追着你，你也要拼命的跑到今天看到的那些教会的人那里，到那里你就得救了。”
我抱住她，摇头，“那妈妈呢？”
“妈妈不要紧的，你到了那里他们就会过来的。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回头，拼命地跑，知道吗？”她的声音就像耳语那样，最后她抱了抱我，忽然把我往前一推。
我扔掉了手里的包裹撒腿跑了起来，旁边立刻冲出了两个黑色的影子。我不敢看他们，朝着镇口的灯光跑，背后发出了刀剑的声音，我很害怕却不敢回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一切模糊起来，比坐在马车里更快地移动着，好像我的脚步不可思议地飞了起来，我疑惑的一瞬间已经到了镇口。可是教会的人在另外一边，我不敢停拼命地跑着，直到看到了他们住宿的旅店的灯光，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救救我妈妈！”我的泪水不知怎么就不争气地下来了，“她被吸血鬼缠住了！”
他们愣愣地看着我，一个人也没有动。
然后一个下巴光滑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你说你妈妈被吸血鬼缠住了，可是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怀疑。
我激动地眼泪直往下掉，他们却还在怀疑我说的话。“你们是专门杀吸血鬼的吧！你们快去啊，我妈妈一个人在那里！”
“你怎么看？”那个年轻男子看着旁边褐色头发的男人，“我不认为一个吸血鬼宁愿抓一个妈妈而放弃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他漂亮得不像人类……”
我呆呆地听他这样说着，好像他说的是另一国的语言。
“你们难道没听见吗？我妈妈，被一群吸血鬼缠住了！”我愤怒地吼起来，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不是吧，一群？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小獠牙，然后告诉我们你不过是一个小吸血鬼引诱我们去你的同伴那里？”他伸手抓住我的下颚，捏的我下巴生疼。
“你们这群！废物！”我拼命地甩开他的手，转身跑进黑暗中。我知道那里有两个吸血鬼在等着我，可是我不能让他们对我妈妈下手！
我听到身后的人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可是我没有时间来说服他们了。在他们讨论要不要救我妈妈的时间里，我妈妈随时都可能死掉！我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往回跑，这回速度恢复到往常的样子，我看到两个黑影已经挡在我的面前。
“哦哦，真是可惜，好孩子，那帮叔叔看来不怎么喜欢你。”一个人说。
我咬牙，如果被他们抓走了，妈妈会怎么样呢？
“这孩子可真是遗传了他母亲的精华，真不敢想象他要是长成他父亲的样子该多丑~”另一个人很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想我一定打不过他们，不过总有办法逃开的。刚刚我不就做到了吗？只要带着妈妈一起跑，就算没有人帮我们我们也能活下来。
就这样瞅准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缝隙我又一次猛地冲了过去，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拎住了衣领吊了起来。
“放开我！”我扭动着身体，用手抓他们的脸。
“这孩子真是不讨人喜欢……”抓住我的人把我直接往肩上一搭，像扛麻袋一样地扛着我往妈妈的方向走。
“分派到这样的任务可真扫兴……这个小鬼头根本没什么能力。”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应该快点回去复命吧。”另一个人这样说着，嗖的一下就不见了。我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扛着我的人摇摇头，“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加速度很快么？”
忽然背后扯了一下，周围的黑暗就像刚刚我奔跑的时候一样快速地后移，一瞬间就到了镇口，眼前又模糊了一下，就到了我和妈妈分开的地方。
另一个人已经停了下来查看着周围。
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地上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妈妈也不在。
妈妈去哪里了？被吸血鬼抓走了？我看着周围寂静的一片，冬天里连虫子叫的声音都没有。
“嘿，这边居然有血迹。”离我较远的人说。
“别告诉我那个女的这么快就被0干掉了。哈哈哈~”背着我的人用令人发颤的声音说道，“喂，小鬼，你妈妈要是死了可有你好受的了~”
我回过头看着他，月光出来了，照在他的脸上显得肤色惨白，他的嘴角也上扬着奇怪的弧度，笑得人毛骨悚然。他说我妈妈死了。妈妈死了……
我就这样瞪大眼睛看着他，泪水却忽然再次涌上眼眶。月光照射的他的脸奇怪的扭曲着，他说妈妈死了……我忽然觉得那些泪水把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一切都在消散重组……
那只抓住我的手松开了。我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并不觉得疼痛，耳边满是一种惊悚的哀嚎声，那声音来自哪里我并不清楚，眼前像被轻柔地白羽覆盖，连那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白羽最后组成了妈妈的样子，她伸手拍拍我的头，说我是个好孩子。
我就这样被这团柔和光包围着，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