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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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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走近之后,看见躺在那里的是严樊旬。
不知为何竟然放慢了脚步,左贤走到严樊旬身边,跪下来,把手放在严樊旬的脸上,这才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面颊上残留着泪痕,两只眼睛都是肿的,似乎是哭了很久,哭累了就睡着了。
看着熟睡着的严樊旬,左贤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在严樊旬身边坐下,把严樊旬的身体往这边移了一些,好让男人可以枕着他的腿。
左贤用手抚摸严樊旬的头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那一丝抵抗也没有的柔软触感让他想到了以前家中的猫。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从交织的芦苇之中看到了江。江过于开阔,也过于清晰,竟然一瞬间让人感到了恐惧。
移开盯着江的视线,左贤弯下腰,吻了吻严樊旬的眼睛。
胸口依旧被沉重的情绪堵住,不需要去想象事实,就能感到存在于胸膛中的痛苦。少年时无法对现实做出任何抵抗,现在长大了,也依旧是同样的情况。
抬起眼睛,对岸的绿色映入瞳孔,风吹过耳边,发出轻微的声音。
魔怔般地看着那些熟悉的景物,过了一会儿,已经感觉不到远处吹来的风了。感知渐渐变得麻痹,除了胸膛中无法消散的无奈和苦涩,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就算你站不起来,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么自言自语着,熟睡中的男人并没有听见。
江面上的船慢慢地移动,目光也随着它们慢慢地移动,不过一会儿就觉得疲惫起来。
“等手术完了之后,我们就去别的城市吧。”
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在心中计算起手术和去外地的费用,盘算着把手表卖掉,再把其他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就只能先找江昇借一点了。要是他在筹集婚礼或者其他事情,就要另想办法了。
应该会有解决的方法,只是现在是想不出来的。
盲目地相信一切都可以解决,但随着东流的江水,这些信心也慢慢地消散了。剩下来的、觉得“一定没有问题”的自信,完全都来自身边的严樊旬。
风吹得更加厉害,左贤把上衣脱下来,轻轻地盖在严樊旬的身上。
严樊旬微微动了一下,醒了过来。
“左贤?”他睁开还没有睡醒的眼睛。
“嗯。”
严樊旬从地上爬起来,看了身边的左贤一眼,把衣服还给了他。
左贤接过衣服,穿上身,说:“我猜你在江边,就直接过来了。”
“没担心我吧。”严樊旬问。
“没有。”左贤回答,他把手放在严樊旬的手背上,严樊旬紧张地握起拳头。左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指,严樊旬的手慢慢放松下来。
肩并肩坐在江边,和小时候一样,那时候身边还有个不安分的叶若飞,但现在只有安静的风声。
沉默着过了很久,左贤开了口。
“去做手术吧。”
严樊旬停顿了一下,说:“现在能走,手术失败就没法走路了。”
“不会失败的。”左贤回答,“不过做完手术要有很长一段恢复期,我会每天陪你一起走的。”
严樊旬没有回答,他从左贤手底下把手抽走了。
左贤看了严樊旬一眼,又回过头来。现在明明应该觉得痛苦,但所有负面的情感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心中像完全空白了一般。
左贤看着远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恢复之后,我们就去别的城市。”
严樊旬没有回答。
“我都想好了。”像是计划着未来一般,左贤继续说道,“我从那边回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当朋友也好,能见面就好,你一辈子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等到你的腿好了,结了婚,偶尔和我见一次就可以了。”
远方的江水,像是没有尽头那样流淌着。
“如果手术失败的话,我会把我的膝盖骨分给你的。拄着拐杖也许上不了手术台,不过门诊应该没有问题。”
说完这一句,左贤看着远方,小心地握住了严樊旬的手。
严樊旬还是逃开了。
江水慢慢地流淌,载着船只和沙土。细微的痛苦回到了心中,但对改变那片空白起不到什么作用。
无法看见未来的样子。
或许只是不想看见那无论如何都存在痛苦的未来吧。
“严樊旬。”
严樊旬并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和我说句话吧。”
这么说之后,男人还是沉默着。
安静的风声中,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我想当医生。”
——“我想读大学时学吉他,组个乐队。”
——“我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左贤学着严樊旬刚刚的样子,缓缓地躺了下去。他侧着身子睡在地上,视线中的江完全颠倒了过来。
还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的口中听过“我爱你”。
不过或许在未来的什么时候,等到自己不在他身边的那一天,他就会对某个人这么说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