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26、一念

　　天亮，李亦然比邵清先醒，昨晚酒喝多了，两个人最后在床上相拥而眠，邵清的手还环在李亦然身上，李亦然看着眼前一幕，哭笑不得。她又望着床板发呆，好像做了什么决定。她看着天光渐亮，又侧头看了看邵清，这张她肖想过很多次的面庞此刻安详地躺在她身侧，眼睛掠过那唇时，不自觉地又回忆起昨夜。
　　整个寝室弥漫着一股酒味，她不喜欢这味道，但这床和身边的人都太温暖，她舍不得离开，或者探出一点儿自己的身躯。
　　宿舍响起了熟悉的歌声，大家昨晚玩了一夜，这会儿还没醒，李亦然偷摸地拿上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关门时，回头带着一汪眷恋望一望她。

　　这边邵清才被舍友摇醒，她们说闹钟响了几百回，她都和没听见似的，雷打不动。
　　邵清本就难受，被这么一摇，昨晚的酒又窜上喉咙，食物混杂着酒水，差点吐出来。她也没法继续睡了，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好自己之后，她看着柜子上的水杯，走过去想接点水来喝，嘴巴里正因为昨天喝的酒而感到发苦干涩，杯子有些重量，拿起来荡出一些水，温热洒在邵清的手上，她盯着手上湿热的一片，冬天太冷，那滩水一下凉了。杯里水的温度刚好，她喝下一口，就朝隔壁寝室走去。
　　她没有看到她要找的身影。发声询问：“李亦然呢？”
　　宿舍的人说出去有一会儿了。
　　邵清一个人走去教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这酒真不能多喝。

　　她到教学楼的时候，李亦然正好提着早餐，她们在教学楼下面面相觑。今天的天气更冷了，李亦然近视，不过可以看见她单薄的身姿，她衣服穿少了。
　　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冷呢。
　　她想解下脖上的围巾给她带上，手指刚触碰到围巾时，她又停下了。
　　这样是不是，太过。
　　她重新敛了敛神情，朝着邵清走去。
　　邵清看着围着褐色围巾的她向她走来，冬日冽色，那抹褐色显得特别。她今天穿的很多，但不显得臃肿，李亦然她，本来就很纤瘦。
　　“你的早餐，你自己拿着。”李亦然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语气、态度。
　　邵清觉得自己应是做了一场梦吧。

　　一前一后座位的两个人，一天都魂不守舍。
　　邵清表现得尤为明显，平常在后边抱着手机能看一天还不知道傻乐啥的她突然沉默了。周恬都忍不住看了几回，有些担心地询问邵清今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和老师说。邵清没觉察到自己的不一样，只问周恬，我今天怎么了吗？
　　“你今天怎么不傻乐了？”周恬脑袋侧着问她。
　　“我平时也没傻乐啊。”说完，又侧过脑袋看着窗户外边，外边的树叶都掉的快光了，只有几片钉子户还赖在上面，被风刮得一抖一抖的。不知不觉，她又看向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她的头发泛着光泽，也很柔软。邵清早上没醒神，忘记问李亦然为什么突然要给她买早餐。以前可都是两个人一块去的。她这会扒了李亦然的后背，李亦然被她这一动作吓了一下，问她做什么。
　　“你今天怎么给我带早餐了？”
　　李亦然不正眼看她，满不在乎的说：“临时起意。”邵清正要点点头想着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李亦然又补了一句：“老爹照顾女儿嘛，正常。”
　　邵清嘴上骂了句“滚”。她心里那根刺好像抚平了些。
　　李亦然转过身，微微叹了口气。
　　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吗。她们之间也许应该就止步于此，谁也不提起才是最好的。她又抱着一丝侥幸与希冀，也许，邵清只是忘了；她也不希望邵清忘记。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她整个心思都不在课本上，老师讲的课题，她今天都没怎么听进脑子里。可是，主动提起，就意味着也许再也做不成朋友，她真的——好害怕。
　　邵清是她16岁的第一个好朋友。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
　　昏暗的楼道、不断的争吵、体育课仰卧起坐没有人帮她按住，老师的讥讽、同学嘲弄的眼神、独来独往的自己。阴冷爬上她的内心，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这种可怖。突然粗重的喘息，霎时苍白的面孔，同桌赶紧拍拍李亦然的背部，紧张地看着她：“亦然，你没事吧？”
　　“没事。”杨婵看见她额头冒出的冷汗，拿出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擦。
　　李亦然接过纸巾，她太明白那种大喜之后的大悲。她铭记——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