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111、回校

　　她收拾好了背包，有几天没去学校了。那种不想上学的心又隐隐作祟。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洪水猛兽在等着她，直到坐上最后一班公交时，人仍在恍惚。这时是八点半，夜里的风凉快，公车上也没有什么人，使得她犯了困意。耳机里是每日推荐，软件像是摸不准她的喜好，上一首很哀戚下一首又突然很爆炸，噪声刺痛了耳膜，她切掉了这首歌。
　　她不是个会在外面露出疲态的人，这意味着给了危机趁虚而入的机会。但此刻，夏夜晚风从窗边吹入，耳机里播放的音乐安静中带着些阴郁，她不觉害怕，有些沉入式的享受的感觉。
　　夏夜、空荡的末班车、音乐。
　　风吹动她没扎起来的头发，头发几乎盖住她半张脸。她鲜少披头散发，此刻却像一只流浪狗一般有些头发缠在一起绕进她撑在窗边的手指缝里。
　　她拿起手机，锁屏满是英文字眼，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用懂英文都能知道这是谁。屏幕跳动着14，后面跟着一长串的英文。她只知道他很有名，但从没听过他的音乐，即使有幸听到也不会知道是他的曲子。
　　欢快的琴键逐步逐步地转换着，听起来像是很单调的几个琴键来回跳动。看着窗外的车流，什么时候这片土地上的四轮也多了起来，竟也会堵车了。约莫九点左右，这辆巨大的公车从开一会停一会的市标地段逃了出来，驶向一条两边都是高楼大厦的冷清路段，一栋大楼只有两三间亮着灯，这条路段也并不繁华，顶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红色的灯，来回地闪烁，在这片暗黄色的路段上，红光像大楼巨兽的眼睛，扫视着路段上的活物。
　　再开一会会经过一条岔路，岔路前是一片湖。
　　好困。
　　听着音乐，上下两个眼皮打着架。忍不住闭上眼睛休息了会。但也不敢放松，只闭上那一会，听到公交播报的声音慌忙睁开了眼。公交停下了，这个点这个位置居然也有人上车啊。李亦然看着从外边上来的人，她等了一会才看见人影，是一个小个子的老太太。她从口袋里摸出硬币，手刚好能伸到投币口，两声清脆的声音响了她才走近李亦然，在最前面的位子坐下。并没引起李亦然太多的注意，这时邵清也正好打了电话来。
　　“怎么了？”
　　“我在宿舍洗完澡了……嗯，你睡觉了吗？”邵清听到对话那头的声音攀着些懒懒的倦意。
　　“没有。我在坐公交。”
　　李亦然没有告诉邵清自己今晚回学校的事，故而邵清有些讶然：“你没和我说啊？”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李亦然没能说完，对面的邵清就着急地说：“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她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从大声到小声，中间隐隐还能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呵斥的声音。
　　“我很想。。”邵清的声音在电话里越来越小声，后面说的李亦然戴着耳机听都有些困难，她只好再问一遍邵清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等下发给你。你刚刚是不是还没说完？”邵清想起刚刚李亦然未曾说完的而且，又继续追问。李亦然忽而有些说不出口，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哦。而且她并不觉得邵清有多想见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个念头，有些困顿的大脑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编些别的理由来回答邵清，就那么实际地说了。等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懊悔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邵清很显然不能接受李亦然说的这句话。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刚说错了，我有点累。”这条路段沿边都是湖水，李亦然只要望一眼窗外能看见远处无波澜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漆黑的湖面和重影的树林随着公车行驶一片片滑过她眼前，对面的邵清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声：“我知道了，等你回来。”
　　嘟嘟嘟……电话断了。耳机里的音乐又重新响了起来。
　　她和老太一前一后的坐着，老太从包里找出一个老烟盒，闪着公车里的反光，李亦然一下就注意到了。随后，是那种五毛钱的打火机滑动的声音，在几次噌噌声，火苗烧上了烟，一阵白色烟雾缓缓升腾，她闻到了令人厌恶的烟味。
　　烟味熏着了她体内的厌恶，她一下清醒许多。看着车壁上挂着的“禁止吸烟”牌子，她坐正了身体，目光直直地看向她：“车上禁止吸烟。”车厢内少人，这道声音格外清晰。老太听见了，扫过她一眼，不急不慢地吸着烟。
　　挺无力的，她这样想着。只能希望这个老太快点下车。
　　“你倒管的挺多。”老太太没好气地吭声，她把烟夹在手指上空置在一边，烟灰掉落在地板上。
　　李亦然不想回。
　　“但我还是在这抽烟。可见这世上有些事还是不要多管的好。你瞧，司机都没说什么。”她脸上都是皱纹，眼部的肌肉严重松弛，眼尾向下吊着，露出一种沧桑又狡黠的味道来。
　　“来。你过来。”
　　她呼唤着李亦然过去，李亦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过去了。她摘下一只耳机踹进口袋观察她的动作。
　　老太从兜里又拿出那个烟盒，烟盒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从里面拿出一支烟递给李亦然。
　　“喏。试试？”
　　李亦然看着那根烟，也看清了那个老旧的烟盒，外表上不知道染上了什么颜色黄黄褐褐的，还有一些凸起的花纹。烟是细烟，一端正被一只粗粝的手捏着。她不说话，戴上耳机回了位子上。
　　影响不了别人，那就管好自己。
　　她没再注意老太，只是把窗户开的更大，呼吸窗外的空气。
　　总算在下一个路口，老太太下车了。外头的风一点一点的驱除了那股气味。
　　直到九点四十多，李亦然到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