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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及笄 ...

  •   待从主院里出来,姐妹俩同时松了口气,好歹是有了解决的法子。
      这一连番的事情折腾下来沈秋林也头疼的厉害,无意间摸到袖子里的物件,才想起段时礼塞给她的两盒梅真香。

      “这是段时礼送给你我的,说是梅真香,用料奢侈;我原还想着,果然这些时兴的好东西都会先给宫廷侯爵送去,谁能想到,她们用着这么好的傅身粉,实际上内里已经亏空了。”

      “只怕是段家咬牙强撑装出来的一出戏。又或许段时礼真被家里瞒的死死的,不知情况。”

      江意晚将那香粉打开,确是极好的香料。
      可若一家姐妹能算计至此,那便实在可怕。

      夜色深深。

      段时宜被关在祠堂里,大门落了锁,任她如何拍打外面就是充耳不闻。
      她这才意识到往日里对她无有不依的继母有着另一幅面孔。

      虽说她被养的天真了些,但如今无论她如何解释,指出此事的诸多漏洞,继母却一个字也不听,反而里里外外的都给她定死了罪过,她难道还想不到这是故意为之吗?

      可笑她竟真的以为娘亲离世继母就是她最亲的人。

      段时宜咬着牙抱膝坐在蒲团上,忽然听到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小厮们行了礼,门锁便被从外面打开来。

      月光顺着打开的门缝倾落一地,她抬头望去,来人是自己的妹妹,段时礼。

      段时礼提着一红酸枝八仙食盒,难得的对她满脸堆笑,就好像看一只即将被人打死的流浪狗,施舍般在她面前蹲下,将里面的粥菜一一取出。

      “姐姐便再多吃两顿侯府的好饭菜吧,只怕嫁去沈府,沈夫人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呢。”

      “你也算计我?”
      段时宜不可置信的望向那个比江意晚还要小一些的少女。

      “什么叫我也算计姐姐?从小你便独得娘亲疼爱,什么好东西都捧给你,我但凡是想要就会挨打挨骂,这偌大的府邸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厌恶姐姐了吧。如今你败坏门风,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我若是你便该一绳子吊死!不过,如今你嫁去沈家,也算能帮到段家了。”

      她愤恨的朝着段时宜啐了一口,嫉妒的她就好像有一百只猫在抓挠心脏。

      “呸!”

      本以为不过是姐妹间寻常的斗气,却原来她如此恨自己。

      “我才不会一绳子吊死。”段时宜撇过脸去躲避,狠狠用袖子抹去飞溅的唾沫。

      “你办了如此丑事,苟活也是丢人,一根绳子吊死了还能换个贞烈的名声,我这可是为你好。”段时礼阴阳怪气的奚讽道。

      闻言,段时宜梗着脖子,怒目而视:“段时礼我告诉你,如若你觉得我丢人该死,那么外面那些人同样也是这么看你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会管你我关系如何,只会因为你我都姓段而一概都是那不知廉耻的。你以为总算压我一头大仇得报的畅快,不妨想想自己被亲娘算计着给弟弟铺路的可怜!而我的阿兄,他永远不会拿我铺路!”

      “至于什么丑事,什么廉耻,便是我真的遭了匪徒,我也不会一根绳吊死!”

      “以区区贞洁来衡量一个女子的生命,简直荒谬至极。如若贞洁比生命还重要,为什么没人以此要求男子?男子以妻妾成群为荣,风流是男子的一段佳话,女子却以贞烈为荣,沾衣裸袖便合该去吊死。这不过是男子把女子当做私有物,对女子当物件的教化,女子若同旁人有了什么,便冒犯了男子的权力威严罢了。可笑你我都是女子,一命相连,却帮着男子们打压女子,主动为奴为物!”

      想拿这虚无缥缈的玩意逼死她?做梦!

      “你!”

      段时礼听得呆了,‘不要脸’到了嘴边,想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说法生生是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连自己也一并骂进去。

      气得唇瓣翕动,手指颤了又颤,只能咬牙切齿:“你真是不可理喻!”

      段时宜只冷笑着一把推开食盒,傲然的昂着下巴。

      她才不与糊涂鬼讲话!

      随着祠堂门的再度关掩,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柏林凝望着天上的皎月默默打定了主意,待此事过了他再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定要专心温书,以撑起沈府。
      也唯有功名加身,他才能有所颜面与江意晚表明心迹。
      不能总这般一事无成,屡屡都叫爹娘妹妹来为他操心。

      而段时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自己争强好胜,与段时宜不对付了这许多年,可结果呢,她自以为自己赢了,畅快了,实际上却是一败涂地。

      二兄为着段时礼可以与父亲大闹,自己却要为了弟弟的前程把名声砸进去,只为了算计二兄与段时宜。
      倘若女子的名声是命,那么娘这一手岂非要她也去死?
      无论以后弟弟是否有出息,自己是否还会有个好出路,但在娘做出此决定的那一刻,自己就是被舍弃掉的棋子啊!

      那她和段时宜又有什么不同,想她今晚得意洋洋的去段时宜面前耀武扬威,就好像一只可怜虫在自我安慰,实在可悲可笑。

      皇城之中沸沸扬扬,议论着段时宜的丑事,丢尽了段家的脸。
      段南知带着人试图封住这些闲话,却没有半点作用。

      临行在即,晏易难抽身来管了一遭。

      “殿下,人抓到了!”

      侍卫压着两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进了雅间。

      晏易难在棋局上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请段二郎君来认认人。”

      “是。”侍卫领命。

      不多时段南知便紧随着赶来。
      他朝座上之人望去,心下一惊,二殿下似乎与传言中不太一样…
      随即他看向被压着的那两人:“这…这是大娘子贴身丫鬟的两个表兄!”

      “他们在醉香楼大肆散播段沈两家之事,甚是聒噪。既然是段家的人,那就由段二郎君看着办吧。”晏易难散漫的向后倚靠着身子。
      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扶手。

      “不过本宫奉劝段二郎君一句话,若无本事,是护不住想护之人的。今日是妹妹的婚事被当买卖,来日侯爷又想拿什么算计,填贵府的窟窿呢?”

      他笑着,竟是什么都知道。

      “…”

      翌日。

      沈柏林被从祠堂放了出来,跪的膝盖淤肿,衣衫和开花的皮肉粘黏在一起,痛的他钻心。

      沈青松为着自己的蠢儿子东奔西走,又去侯府周旋多日,面容憔悴,早出晚归,总算将事情摆平,得以叫沈柏林脱身。

      一切便按照江意晚所说的法子,对外言两家早就拜过兄妹,所以并非什么私会。
      至于剩下的人信或不信,随着时间总会淡忘,只要过上个一两年也就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了。

      眼见段时宜化险为夷,段侯夫人气得搅烂了帕子。

      晏易难踏上了去往濮阳的航船,而转月,沈府开始着手为江意晚举办及笄礼。

      不同于前朝的规矩:十五岁起至二十岁,待定下亲事便随时可置办笄礼,后,即可成婚。
      若至二十还未定亲,则行未嫁之笄。

      本朝则改为:十五岁便当举行笄礼,以向外宣布‘我家有女待嫁’,方可有媒人上门说亲。

      沈夫人为此以示郑重,提前三天回周家请了其母来做正宾。

      周老夫人是诰命之身,德高望重;这也是沈家当初巴巴求娶沈夫人的原因。

      赞者是为协助正宾行礼,便由沈秋林负责。

      观礼宾客宴请了沈家各方亲友,如沈秋林的笄礼别无二致,场面十分盛大。

      江意晚在冬月与春月的伺候下沐浴,着采衣采履,坐于东房待前厅来请。

      沈夫人与沈青松共迎周老夫人就位。
      待各宾客落坐,沈秋林先行,以盥洗手,站于西阶;江意晚思绪万千的走出来,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两分,行至正中,面向南方,向观礼宾客行作揖礼后朝西跪坐。

      沈秋林是头一次做赞者,心下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执起发梳为江意晚梳头。

      江意晚挺了挺后背,甚至能感觉到沈秋林指尖的微颤,感受到沈秋林的细致与谨慎,她的心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
      随着沈秋林将发梳放至席子南面,听到身后盥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转至向东正坐。

      周老夫人将手擦拭干净,走到了江意晚面前。
      庄严肃穆的高声吟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有司随之奉上罗帕和发笄。

      她看不到周老夫人是如何手指灵活的将她的头发挽成发髻,只能感觉到簪子没入发头的重量,想那簪子必打造的十分华贵,压的她头沉甸甸的;后又由着沈秋林来为她正笄,接受宾客道贺,可她一个也不认得,只稀里糊涂的与人道谢,再回东房更换衣裙。

      “呼!”江意晚趁机长舒一口气,对着铜镜照了照。

      春月笑弯了眼睛,连连直夸:“女郎漂亮着呢!”

      “我原以为往脑袋上插把簪子也就差不多了,真没想到如此累人,我都快喘不上气了!”江意晚转了转身子,真想将衣带松快些。

      冬月见状焦急的催促道:“女郎快别耽搁了,宾客还在等呢,下面还有两套衣裙,且有得换!”

      这第一套衣裙换过后,要对父母行跪拜礼,以表感念养育之恩。
      江家无人,跪拜的自然是沈青松与沈夫人。

      此为一拜。

      江意晚捏了捏掌心,再次打起精神,步履端庄走至正中,向东正坐;周老夫人再洗手,复位。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有司奉上发钗,此为二加。

      如此重复,再回东房。

      二拜,拜的是正宾,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周老夫人三次洗手后为江意晚加钗冠。

      此为三加。

      江意晚头昏脑胀的换上最后一套礼服,庆幸着总算不用再折腾头发,可接下来还有置醴、醮子、聆训。

      沈秋林双眸含笑的将酒奉上。

      而周老夫人岁数虽大,可这精神头却比小辈们还要好,她将酒接过,依然是中气十足:“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江意晚再行拜礼,接过醴酒,跪着将酒撒地,以作祭酒,沾唇微尝。
      有司奉上饭,再尝,再拜。

      待听完了教诲,江意晚犹如即将冲出马厩重获自由的马驹,总算燃起了一丝激动,她重重的朝着沈青松与沈夫人完成了最后一拜:“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

      折腾下来真是比在肃州为城墙涂抹涂料还费神费力。

      待宾客散去沈秋林扶着江意晚落坐小憩,打趣道:“恭喜妹妹,总算将这一场笄礼熬下来了。”

      江意晚半个身子趴伏案上,方才的端庄大方通通抛去了九霄云外。

      “真真是累死我了!”

      她抚摸着头上的钗冠,想到这今日过后便也要有媒人为她登门了,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眨眼间自己就及笄了,可爹爹与娘亲他们却看不到。

      苍茫无边的大海在夕阳下波光粼粼。
      晏易难负手而立,遥望着太阳即将沉没的方向,忽然问起身边的侍卫:“你家中可有妹妹?”

      “啊?”侍卫一怔,挠了挠脑袋:“殿下怎么问起这个,属下家里只有个弟弟,没有妹妹。”

      “…”晏易难默了默。

      道:“本宫只是在想,及笄,对女孩子而言,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一天。”

      就像男子二十岁时的加冠礼一般。

      他垂下眉眼,思绪莫名飘远。
      或许家中有个弟弟妹妹就是这般,总时时想着念着,不知她开不开心,有没有陷入麻烦,同亲人们相处得怎么样,可还有受磋磨与刁难?
      做兄长的,远行在外总是放心不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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