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甜蜜蜜的百合短篇集》生姜不吃姜

1、暗香锁

　　一、
　　十五岁入宫那年，我只是众多秀女里平凡的一个。没有好看的容颜，没有羡煞旁人的家世，只是因为“端庄”二字被太后留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
　　她只比我大五岁，穿着一件端庄华贵的金色衣裳坐在中宫之位上：“沈常在。”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我轻轻跪下，向皇后娘娘请安。

　　二、
　　令我意外的是，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妃子，却获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
　　皇后娘娘笑着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她叫陈娥。
　　我害怕的缩着手，皇后娘娘只是轻笑一声，并不介意我的行为，反而说道：“我待你为知心好友，沈常在莫非是嫌弃我不成？”
　　我羞红了脸，嗫嚅着喊了一声：“阿娥。”
　　皇后娘娘又问我道：“我见沈常在甚是亲密，叫沈常在宁宁如何？”
　　我没有去考量她的用意，只是点头。

　　三、
　　尽管我和皇后好，可我是后宫里的妃子，没有不侍寝的道理。
　　皇上来的那日，我正和丫鬟一起聊天，谈论着宫外的糖葫芦是多么的好吃。
　　“沈常在的心还在宫外吗？”皇上就是此刻来的。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眼眸里含着对我的笑意。
　　“没想到朕的沈常在并非那般无趣的人。”他轻笑一声，扶住了颤抖的我。
　　这一夜，皇上歇在我的寝宫。
　　这一夜，我从沈常在变为沈才人。

　　四、
　　即使是我近日颇得恩宠，皇后娘娘也毫不在意，她依旧唤我去中宫，吃她做的小玩意儿。
　　皇后娘娘是那般柳絮才高的女子，她会写诗作画，也会弹琴，还会女红，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后宫里尔虞我诈，哪怕是手足，也会自相残杀。
　　可皇后娘娘不一样，她永远是那般温柔，不介意我是她夫君的小妾。

　　五、
　　皇上来我这儿愈发的勤了，他总说我不一样，不是后宫里无趣、狡诈的女人。
　　他喜欢坐着听我说宫外的东西，一边喝茶一边兴致勃勃地说：“楚楚，若是有机会，朕和你一定要一起去逛夜市。”
　　我恍惚间有些无奈，皇上说到底也只比我大五岁，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
　　入宫这一年，我从不起眼的常在，摇身一变成为容华。
　　可我并不关心这些，我关心的是，皇后娘娘是否讨厌我？

　　六、
　　我变得愈发得宠，甚至有了“宝”的封号，宫里妃子对我恨得牙痒痒。
　　我并不害怕这些。
　　我害怕的是，皇后娘娘讨厌我。
　　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仍然笑语盈盈地给我倒上一杯酒。我们就着夕阳，喝了一杯又一杯，从后宫佳丽聊到闺阁旧事。
　　夕阳落山，那霞光照满了整个中宫，皇后娘娘媚眼如丝的望着我，她的纤纤玉指搭上我的手腕儿：“宁宁，你心意本宫吗？”
　　“我……”我惊愕之余，竟然咬了舌头，瞪大了眼睛。
　　皇后娘娘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她呼出的气萦绕在我的脖颈：“宁宁，回去吧。”

　　七、
　　那日后的几天内，我都心乱如麻。
　　我不知道我是否心意皇后，我是否爱她。于是我闭门不出，连皇帝来找我我也不愿意理他——仿佛这样我便是入宫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沈楚楚。
　　可听到皇后对其他妃子好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几乎是冲到了中宫，红着眼质问皇后：“阿娥，你那日是在戏弄我吗？你也对别人好了吗？”
　　“宁宁，你心意本宫吗？”她问我。
　　我此刻已经明白我的心意。
　　陈娥褪下她的手镯，戴在我的手腕上，她温柔的揽住我：“宁宁，阿娥以后教你写字作画可好？宁宁是个聪明的姑娘。”
　　我一心一意只有眼前人，只当阿娥是为了我好。

　　八、
　　陈娥对我很好，我恍惚间忘记了自己是宫妃，只觉得自己是泡在蜜罐里的女儿家。
　　陈娥喜欢教我写字，教我作画，从后面揽住我的腰，一笔一划地教我画《洛神赋》。
　　她很少生气，可是在我每次画不好，写不好字的时候，就会微蹙眉头：“宁宁，再试一次。做的不够好。”
　　可不写字作画的时候，她便会在我身后，用一把沾了头油的篦子梳我的长发，夸我长得好看。
　　她还喜欢在我俩躺在一张床榻时，轻轻念我俩是青梅情，是知己情。
　　我以为这样便是永恒。
　　我以为这三年，除了从常在一跃成为沈淑妃外，还获得了世上难得的真情。

　　九、
　　这日，皇帝又来我的宫里。
　　他本是笑着和我聊朝堂上的事，皇帝还笑着送我糖葫芦。他本是走到我的桌前，想瞧瞧我的首饰。
　　直到他看到那幅洛神赋。
　　皇帝的神色一下变了，他捏住我的下颌，怒问我：“楚楚，说，这幅画是不是皇后教你画的？！”
　　我嗫嚅着不敢回答，唯恐给阿娥惹乱，可皇帝仿佛并不需要我的解释，生气的走了。

　　十、
　　那日帝后大吵一架，皇帝甚至扇了皇后一巴掌。我跪在御书房门外，祈求皇帝饶皇后一命，我甚至跪下来磕头。
　　宫妃皆说我有情有义，可谁知道，那命悬一线的，不是我的情敌，是我的心上人。
　　或许是我的情感动了上天，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皇帝撑着伞走出御书房，沉默地扶起我的手。
　　他复杂地看着我披上他的外袍。正当我想为皇后辩解时，他却冷冷的捂住了我的嘴：“楚楚，皇后，必须杀。”
　　“为什么？！”我控制不住的怒问他。
　　“为什么？！”他捏住我的下颌，“沈楚楚，你没有脑子吗！你和她认识多久，你是青梅？还是你叫陈宁？！”
　　我几乎是瘫倒在地，皇帝却只是矗立在那，一个眼神也不停留在我的身上，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陈娥，朕本以为你只是个得力助手，没想到，你竟是朕的剔骨刀。”

　　十一、
　　皇后被杀那日也下了一天的雨。
　　皇帝亲自拟的罪名，说她秽乱后宫，残害宫妃。
　　他还在烛火照亮的夜里握住我的双手：“楚楚，朕许你皇后之位。”
　　可我并不在意。
　　我披上皇帝送给我的白狐狸毛斗篷，提着琉璃灯走进大牢，琉璃灯光照亮大牢。陈娥笑着盯着我的脸庞，痴痴地叫我：“楚楚……不，宁宁。”
　　我知道，她或许不爱我，可我还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蹲下身去，盯着她的眼睛：“陈娥，你到底爱的是沈楚楚，还是陈宁？”
　　“哈哈……陈宁，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陈娥仿佛又恢复了神智，大笑起来，“活该！要不是他，我怎么会会和我妹妹分开！”
　　“陈娥，你到底爱过我吗！”我瞪着她，甚至捏住了她的下颌。
　　陈娥只是闭上眼睛，轻笑一声，又睁开眼睛来，想把我的容貌引入脸庞般：“我知道啊，沈楚楚。我也爱过你呢……哪又怎样？如果宁宁不曾和我是青梅……楚楚……”
　　她又再一次的闭上眼睛，像被抽干了力气般滑落到地上：“楚楚。”
　　我不忍心再看她喝下毒药，像逃避这段历史般，头也不回的离开牢房。

　　十二、
　　我终于是坐上皇后之位。
　　皇帝也为我遣散了大半个后宫。
　　我笑着，做众人眼中的贤妻良母，一国之母，连宫妃都对我称赞有加，夸我才华横溢。皇帝更是为了我，赐给我封号“宸”。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字画，皆是阿娥教我的。
　　我归天那日，子女跪在我的床边，哭成一片，哭我这个母亲。
　　我却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床帘。
　　阿娥……我到底是，没能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