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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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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的事情倒是弄完了,云知鹤算得上是心力憔悴,写信劝诫丞相公子莫要倔脾气,行事谨慎总吃不了亏。
他的字俊逸漂亮,话却不敢恭维,似乎还能看见他表面在外人面前的温柔得体,却转眼对她的得意忘形。
“他脾气那么臭你还帮忙说好话,我才不吃亏呢。”
“若是惹得我生气便把你小时候的丑事尽数说了去,让她们看看京城一绝的云娘子小时候也是傻乎乎。”
信中都似乎能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
信的最后还画了只小狐狸,倒是画得灵动可爱,说着,“那小狐狸现在过得可好了。”
他为京中才子,丞相独子,大家闺秀,名门望族,无数文人墨客想要迎娶,也是不知谁能想到以端庄清朗而出名的他私下里是这幅样子。
云知鹤眸子里不觉染上笑意,翻阅着信件,指尖的笔也落下,勾勒了一个圆乎乎的小公子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的样子,小公子脸上的表情也是气鼓鼓的。
这东西……
嗯?
云知鹤看得发愣,却也瞧着可爱,似乎是名为q版?顿了顿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东西莫名理所当然,不值得奇怪。
她自小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却也琢磨不出什么来。
“云娘子……陛下唤您过去呢。”
回过神来是李公公前来传口谕,他尊敬非常,没有通报也没有大声呵责云知鹤的失神,反而笑眯眯的等待着。
云知鹤赶忙应下赔罪,让阿芝抱起琴便跟上去。
陛下欢喜她的琴技皇宫人人都知道,她的琴技出尘,旋律也能安抚人心,国事繁杂,圣上贤明,为其情绪分忧她也是乐意做的。
况且多年以来,她由圣上亲自抚养,早便将其当成了值得敬佩的长辈,陛下以男子之身治理国家属实不易。
轩辕应见她来了,早便免了行礼,男人气质沉稳矜贵,提笔写着奏折,轻声说了几句闲话。
“锦娘今日不必抚琴了。”他嗓音清浅,话锋一转又道,“听闻你想要……科举?”
锦是她的小字,轩辕应亲自取的,意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向天下人宣誓着他对忠臣的优待。
云知鹤点了点头,她并不想隐瞒什么,科举本就是女子自古的发家之道,但她说的科举可不是一级一级往上考,陵朝规定京中弟子可直接参加进士考试。
“朕早想着安排你入朝为官,锦娘才华横溢,也不必走那些形式。”
云知鹤为京中才女,文学造诣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轩辕应看去,少女清朗如月,眸尾是冷清的微微柔意,莹白如玉,气质如松,当得起一句,“子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只轻声回答,嗓音清澈明朗。
“臣女胸中有一番凌云壮志,也求得心安光明,母亲必定想臣女在考场上驰骋,女子立身处世,怎能携恩要挟。”
“臣女求得心安理得,不仅想要陛下认可,也想让天下认可。”
她似乎完全不惧怕面前是能一句话决定人生死的帝王,直言拒绝了轩辕应的安排。
轩辕应笔尖顿了顿,在纸让晕出墨来。
他的笑难得,此时抬起头来,唇角微扬,平日里暗色深沉的眸子里也染上笑意,道。
“锦娘凌云壮志,倒是朕低估了。”
“锦娘的师傅华阴娘子染了疾,怕是最近无法教授你了,之后便去太师那里,与太子共同承师恩。”
云知鹤顿了顿,眸里染上欢喜。
她也难得喜形于色,华阴娘子是京城名师,弟子之位千金难求,对云知鹤格外赏识,可近日染了疾病无法授课,她本还发愁来着。
太师是何人?傅雅娘子,雅家第一人,文学造诣更是无人能及,若是能求得半分指导也是极大的荣幸。
她笑着谢恩,因为欢喜,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脸上也带了丝薄红,弯着眸子瞧着轩辕应,嗓音都轻巧。
轩辕应一顿,笔下的墨又是染了一笔,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垂下眸子继续批阅着奏折。
许久斟酌着才问。
“听闻你与二皇子相约去西市?”
西市是西域商队与中原交易之地,在京城西门,繁华非常,那只小黑豹她已经托人预定了下来,也只等着过几日与二皇子去认领。
虽然不知是如何传到轩辕应耳朵里,但她还是恭敬答道。
“半月前冒犯了二皇子,去西市预定了只小黑豹打算给二皇子赔礼道歉。”
轩辕应的笔尖不再移动,抿了抿唇才开口。
“他脾气暴躁,肆意非常,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云知鹤顿了顿,也不知为何从陛下这话里听出了些许的火药味,似乎是不怎么待见二皇子。
虽然他们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总归是唤一声“父皇”的,平日里二人也是父慈子孝,也不知如何出了差错。
但云知鹤也不敢妄加揣测帝心,只低头应着。
轩辕应开口似乎想问什么,蹙了蹙眉尖,又抿住了下唇。
“……给朕研墨罢。”
云知鹤走上前去,因为刚刚要被傅雅娘子教导而欢喜,此时眸尾都带着笑意,颇带着轻巧的研磨着手里的墨块,举手投足都是温雅之情。
轩辕应也不由得心情舒展,在沾墨视线对上时,云知鹤还对他清浅一笑,款款有礼。
小云娘子像是云中的蒙蒙明月,天上奔云的野鹤,山月作枕,薄露为被,连笑都出尘。
日光朦胧清朗,一片岁月静好。
虽说皇宫里的贵人不多,但账也难算。
当今圣上轩辕应本是先帝的第二任凤后,也是是先凤后的侄子,顶着家族使命,十五岁便嫁给了垂老的先帝。
那三皇子便是先凤后的孩子,这天下已经改姓轩辕,三位皇子中也只有三皇子有着先帝和轩辕家的血液,一下子赢得了老臣和新臣的人心,以血脉纯正而封了太子。
老臣因为那是秦家的血脉而拥护,哪怕也是男子身份封太子时也没有多大阻碍,反而个个拥戴。
总比便宜了轩辕家的旁系要好的多。
有人算盘打得响,等这雄鸡司晨的男人死了,三皇子年幼,能力不足,生下来正统秦家血脉皇女,便名正言顺又成了秦家的天下。
轩辕应自然知道那群人心里的算盘,他顺着让人封了三皇子为太子,自然有打算。
他对三皇子极其严格,明明还是没有及笄的年纪,却比历史上某些太女都要忙碌。
封太子之时,也由之前的秦贺改姓为轩辕贺。
云知鹤也与太子不常见,这几年轩辕贺几近没有休息时间,只是小时候那比她小许多的少年常常跑到角落哭泣,能抽噎着在她怀里睡去。
她早早便到了太子东宫,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傅雅娘子。
傅雅娘子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被给予教导太子如此重任,自然在京城极少露面。
见一面都是难得,现在要被她亲自教导,云知鹤的兴奋可想而知。
上次见轩辕贺是在宫宴里,二人只行礼点头回应,也没有多说过什么,似乎许久都没有好好交谈过,已然是生疏了。
时间还很早,一进去云知鹤便看见太子已经端坐在案前,身姿端正的温习着课本,见她来了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免了她的行礼。
这么一看,倒和轩辕应的气质相似,沉稳矜贵而内敛,可她还依稀记得他小时候总哭得抽搐,小脸藏不住情绪,又娇又爱哭,哭还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少年的身姿还没长成,但是穿着太子服制却格外清俊,虽说与轩辕应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却有他那双黝黑的凤眼。
傅雅娘子不久便来了,那年岁将近八十的老妇人缓缓而来,面上尽是岁月的沟壑,眼神锐利,气质深沉。
她瞧了瞧云知鹤,审视了一番,未曾道一句,点点头算是承认,行过礼便开始授课。
不得不说,傅雅娘子不愧为雅家第一人,文章观点有理有据,并非凌驾于虚空,脚踏实地,老妇人瞧着身体虚弱讲课也是中气十足,云知鹤不知不觉听得入迷。
她生得文人性子,尤喜诗词文赋。
之后便是自己尝试,思索片刻便提笔,提笔如行云流水,未曾停顿一下,写完后通读一遍,一向谦逊的云知鹤也生出一股骄傲来。
她学到了不少,只一节课便融会贯通,这篇文章算得上她的高水平之作。
傅雅娘子拿着她刚刚递上去的文章,越翻,眉头越紧,本就沟壑纵横的面上出现了更多褶皱,她的话犀利,直截了当。
“华阴是如何教你的?如此道理都不明了?”
明明是雅家第一人,以儒雅为纲,斥责的话语却格外凶狠严厉,应生生看出来压迫。
“这里不对!莫要马虎!”
傅雅细细看着,指着文章一句一句的骂,似乎身子不好,又猛地咳嗽两声。
“咳咳——这般马虎哪来的脸要当官?对得起黎明百姓?!”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难受,却还强撑着骂出声。
“咳咳……唔。”
“什么京城第一女子!这便是你的学识?!”
“文章空洞!想法幼稚!”
“哗啦——”
傅雅娘子看着手里的纸张,深吸一口气便把云知鹤写得文章尽数扔在了地上。
“我……”
云知鹤怔然,在如此反差下差点反应不过来。
傅雅娘子的训斥她是听得进去的,她算得上天之骄女,满地飘洒的文章几近让她呆愣,引以为傲的学识被贬得一文不值,几近自闭。
她想开口辩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张了张口便又闭上了。
又转眼看轩辕贺,他表情平淡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云知鹤的窘迫,双手递上文章,恭敬的低头。
刚刚被痛斥一顿的云知鹤看着傅雅娘子本就不好的表情又难看起来,越来越紧,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气氛也开始压抑。
“啪!”
饱经岁月的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纸张猛地全扔到了轩辕贺的脸上,纸张拍打脸颊的声音清脆,飘飘洒洒的纸片纷飞,傅雅娘子抖着唇,骂了一句。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太子的责任?”
宛如老了十岁一般,转身离去。
她的文章被扔到地上,轩辕贺的文章被扔到了脸上。
云知鹤有些呆愣,而轩辕贺已经蹲下身熟练的捡着地上的纸张,她这才反应过来,也蹲下身一起捡。
云知鹤不知道为什么,堂堂太子被人用纸打脸,辱骂训斥,他竟然平静如常,和她记忆里爱哭的娇气少年相差甚远。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抿着唇捡着纸张,气氛一时间冷凝。
一旁的轩辕贺低着头捡着纸张,嗓音干哑,开口。
“她把你的文章扔到地上,已然是赞扬了。”
云知鹤轻轻应了一声。
她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什么,这还没有她年龄大的小少年被那般羞辱却还能反过来安慰她。
她有些心疼,明明是该娇宠的年纪却压上了如此大的责任,她自然听过朝臣对太子的评价,贤明圣德,还有他废寝忘食的名声。
哪怕在病中也一刻不懈怠,使得本来轻微的病症变重差点丢了性命。
云知鹤原本想着他眼睛会湿润,或是眼眶会红,可抬头看去,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的平静。
云知鹤消沉了一段时间,晚上回宫的时候也是情绪低落。
阿芝问她发生了什么,云知鹤摇摇头,只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问,“阿芝……你认为三皇子如何?”
云知鹤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三皇子的那段时间。
“太子勤奋刻苦,坚韧贤明,是大陵的福气。”
“不是这个……”云知鹤皱了皱眉,又轻叹。
阿芝“啊?”了一声这才轻轻开口,瞧着旁边无人才嗓音压低。
“您忘了?三皇子小时候可黏您了,每次三皇子偷偷藏起来的时候只有您能找到。”
“那时候三皇子总是哭,您还抱着他讲故事呢。”
“而且……”
她似乎有些怕,嗓音更轻了,嘟嘟囔囔,“……还说要嫁给您呢。”
云知鹤有一种割离感,似乎是想不通当年那个爱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带着平静和死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