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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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未把秀芬所住的医院告诉了木辛，她去学校开会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医院。
木辛站在病房门口，短暂地看了眼正在休息的秀芬，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于她而言，往日之日不可追。
当年的青梓一度认为，秀芬作为她的母亲，不管平日里怎么偏心，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绝对会站在自己这边。
所以，在青梓听到秀芬咒骂友顺妈的时候她很开心，甚至觉得此前的那些偏心都是不存在的，而自己也是被父母所爱护的。
可最后，当张家的彩礼越涨越高的时候，秀芬还是毫不犹豫。
她以为给青梓找的好前程，是青梓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深渊。
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靠自己的双手挣一个好前程；
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孝顺他们，照顾这个家；
秀芬永远认为，青梓不过是女儿，是为别人家养的；
女娃只有依靠夫家才有自己的价值。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愚昧，也是青梓用尽全力想要打破的桎梏。
时至今日，本以为那些记忆会磨灭会消失，可事实却是，那些片段历久弥新，在她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青梓不怨恨去找张玉钱报复的青胜，不怨恨没和自己一同回家的许未，可唯独秀芬和国顺，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已经造成的伤疤都无法忽略。
甚至在她死后，他们也只是顾着和张玉钱家里商量赔偿。
所以，在父母眼里，青梓只是一个换取钱财的牺牲品，就连她的死亡都伴随着利益。
这让她如何心平气和呢？
雪忽然停了，木辛今天没有开车，她一步一步走在路上，看着远处寂寥的街道，若有所思。
她承认，不管是身为青梓还是木辛，她永远无法释怀。
……
秀芬依旧不愿意住在医院里，病情稍微稳定一些便回了家里。
青胜放心不下，也跟着回了家，木辛和谢言秋主动提出要帮他管理酒吧，所以直到春节之前，青胜都住在石掌村。
许是到了春节，许多在外务工的年轻人也都回到了家里。
此前因为吸毒被关进戒毒所的人也都回到了村里。
石掌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而这样的热闹也只会存在于春节前后。
不少人都来看望了秀芬，大都也是在打听青胜的婚事。
毕竟村里人都知道，青胜在市里也算是能站稳脚跟，有自己的事业。
“青胜妈，你家青胜的婚事有着落没？我姐姐家的那个闺女，在市里小学当老师呢，你看要不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华子他妈，合着你不是来看秀芬儿的，是来这儿说亲的啊！”
众人哄笑满堂，秀芬笑着打断：“儿子说上媳妇了，是在重点大学当老师的。”
气氛凝滞了一瞬，青胜听到这话走了进来，“妈，你别乱说。”
青胜很清楚，在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消息都会变成夸大其词的传言。
他不想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想让褚玥变成谈资的中心。
“找到了就好啦，你家青胜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女娃照顾照顾。”
“可不是，青胜也算是村里有出息的，找的对象肯定也不会差。”
青胜没再解释，只是默默出了门，拿着早已经买好的东西去了青梓的墓地。
四周尽是大雪覆盖，静悄悄的，干枯的枝丫上偶然会有雪花坠落，在软绵绵的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他拿出铁锹，简单地辟出一条路来，随后将周围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将带来的水果放在了墓碑前。
青胜蹲下身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将墓碑上上下下擦了个遍。
“姐，我来看你了。”
“我这几个月来得很频繁，你该不会嫌我烦吧，算了，你肯定嫌我烦。”
“前几天在精品店的时候看到一条红色的围巾，我觉得很适合你，就给你带来了。”
说完他从袋子里将那条红色围巾拿出来放在了墓碑前面的一小块空地上继续说道：
“姐，前段时间木辛老师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我原本以为相亲都是安排的‘爱情’，不会有啥好结果的，可现在我却觉得很幸运。”
“幸好去见了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青胜莫名地低下了头，拨弄着地上残余的雪。
“妈的病不太好，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个月。”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雪地里静悄悄的，一阵风过，青胜脚边的塑料袋动了动。
“你见到妈的时候……不要原谅她……”
青胜笑着摸了摸冰凉的墓碑，继续说道：“不要见面最好……”
除夕夜那天落了很厚的雪，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还在下。
木辛站在爷爷奶奶的院子里，呆呆地看着那棵山楂树，手上端着一杯热乎乎的水。
奶奶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辛辛，陪奶奶坐会儿。”
木辛笑着坐下，轻轻靠在奶奶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怎么了？谁欺负我孙女了？”老太太伸手轻轻拍了拍木辛的脸，笑着问道。
她能感觉到木辛现在情绪有些不对劲。
木辛挽着奶奶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头轻轻地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
“哪有，有奶奶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小院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隔壁小院房檐上挂着的红灯笼照亮了院子的衣角。
木辛笑着说道：“奶奶，明年我们把院子里挂满灯笼吧。”
如今只在房檐两边和门外挂了两个，木辛觉得有些不够。
老太太慈祥地笑着，拍了拍木辛的手靠在她头上满口答应着。
“好，我们家辛辛想挂多少就挂多少。”
话音刚落，堂屋的门被打开，一股暖流涌了出来，蒋英笑着说道：
“辛辛，扶奶奶进来吃饭！”
“好！”
木辛率先站起身来，搀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将她扶进了屋里，木青云将最后一个汤放在了圆桌正中央。
掀开盖子后，蒸腾的雾气节节攀升，众人举杯高兴地说着：
“新年快乐！”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的声音，木辛笑着给奶奶夹着排骨，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以及夜色都掩不住的绚丽烟火。
石掌村热闹得很，鞭炮声此起彼伏，院子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暗了下来，电视机的声音夹杂着秀芬的咳嗽声和重重的喘息声。
国顺将饺子捞了出来摆在了小方桌上，另外盛了一碗端进了堂屋。
青胜接过饺子放在了床旁边的柜子上，将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秀芬扶起来靠在床上。
“妈，今天年三十儿，吃点饺子吧。”
秀芬半眯着眼睛点点头，青胜端起碗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送到了她嘴边。
虽然有些困难，但她还是细细地咀嚼着那个饺子咽了下去。
当青胜再喂第二个的时候，秀芬摆了摆手，靠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昏暗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秀芬似是又瘦了不少，脸上皱纹遍布，原本红润的脸色被铁青所取代，脸颊上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
头顶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因为频繁做化疗，索性刚开始就把头发剃光了。
“再吃点儿吧。”
秀芬摇摇头，奄奄一息地开口：
“儿子，不管……不管怎么样，和褚玥那女娃好好的……别让妈担心。”
“你爹有千不对万不对，可他还是你爹，要……要管他。”
“别给你爹乱花钱，攒下你留着娶媳妇……”
……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
“躺……躺下……”
青胜迅速起身，将她扶着躺了下来，给她盖好了被子。
可她刚躺下便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闺女！闺女！”
窗外鞭炮齐鸣，雪花在风中胡乱飞着，国顺听到她的声音后将电视机的声音放得更大了些。
戏曲的声音充斥在屋内，国顺穿上鞋站在堂屋门口没有进来，只能听到秀芬大声喊了几句。
“妈？”青胜感觉不妙，刚想把秀芬扶起来送到医院，她便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再也没了声息。
天上突然绽开了大大的烟花，瞬间照亮了青胜家有些昏暗的院落，树上的雪厚厚地积了一层，烟囱里的热气汩汩地涌向夜色。
柜子上的那碗饺子还冒着热气，国顺够搂着背坐在小板凳上，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三个菜一盘饺子。
电视机里的小品正演到高潮，国顺沉默许久站起身来从箱子里拿出早就买好的一挂小鞭，推开门走进了昏暗的院落。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青胜将早就准备好的寿衣拿了出来，国顺呆呆地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雪地上落的满地红屑。
吃了饺子，也算过了年吧。
门外的山被昨夜纷扬的大雪盖了个严严实实，一地的红屑亦是如此，被埋葬在厚厚的雪地里，只留偶尔能看到的一丝红色。
去庙上烧香的人来来往往，短暂的鞭炮声四下迭起，街上大都是串亲戚来往的车辆。
唢呐声响起的时候，大雪飞扬，不知不觉石掌村再次陷落于风雪之中……
全篇终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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