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金枝玉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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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乔第一次见到谢蕴，是在一个暖风肆意的晴朗午后。
他甩开随侍的婢女，一个人沿着高高的深红色宫墙，凭着记忆向御膳房走去。在从御膳房返回，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听见一群人打闹的动静，本想着不凑热闹，偷偷溜走的，但在经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那群人那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看见了谢蕴。
也是这一眼，让他搭上了他的一辈子。
彼时的谢蕴还不是未来那个能让外敌闻风丧胆的“鬼将军”，也不是能够孤身一人潜入敌营直取敌将首级的“阎罗王”。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和姜乔差不多大的孩子，身材瘦弱，但骨头很硬，被一群□□打脚踢也咬着牙不吭声，只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透着蚀骨的狠意。
只是这样的眼神往往会给他招来更严重的毒打。
姜乔的父皇母后鹣鲽情深，膝下仅有他和皇兄两个孩子，后宫中便少有那些明争暗斗。而他作为煜朝唯一的“公主”，除去因为双生子的不祥之兆，而被当成女孩培养以外，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于是养成了天真无忧的性子。所见所思皆是良善，所以对于不平之事，姜乔向来不容于眼。
看着那群人一口一个“杂种”，脸上带着得意又鄙夷的笑，对着地上的孩子拳打脚踢，姜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给我住手！”
姜乔费力地用身体挤开打得最狠的一个人，张开双臂护在了地上那个被打的孩子面前。
“哪里来的小丫头，这没你的事，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瘦高个一脸凶狠地冲着姜乔嚷到，见姜乔没有反应，一手拽住他的胳膊就想将他拉到一边。
“放手，谁让你碰他的？”
“别碰本公主！”
姜乔的声音和另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把挥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姜乔朝声音发出者看去，却发现——
“谢齐瑞？居然是你！”
看见眼前一身锦衣的少年居然是端王家的世子后，姜乔总算知道这样聚众打人的事情为何会就这样发生在皇宫的角落，还无人敢上前阻拦了。
端王素来受皇帝看中，在曾经的夺嫡之争中帮助皇帝良多，被封为大煜王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而谢齐瑞作为端王的嫡长子，自然是备受宠爱，从小嚣张跋扈，仗着身份在民间肆意横行。
眼前这一群人显然都是谢齐瑞的手下。
“好你个谢齐瑞，端王世子确实了不起，竟然敢在父皇宫中打人了。”姜乔音量不高，却咬字清晰，一双凤眸微竖，虽然年纪尚轻，但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可侵犯的气场。
在场的人都被那气势所迫，谢齐瑞更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不起公主，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别生气啊……”谢齐瑞慌得整个人都出了颤音，要知道谢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清河公主生气，连端王都曾笑说“唯有清河公主能治住犬子”。
“既然知错，那还不快滚！”姜乔怒瞪了他一眼，白生生的小手指着远处让他滚。
谢齐瑞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到姜乔的样子，生怕待在这惹得她更生气，于是连连应到：“是是是，在下这就滚，这就滚”也不管旁边一众小厮震惊的眼神，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到谢齐瑞一众人离开了姜乔的视线，他才有心思回过头来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少年。
这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沉的、充满各种复杂情绪的眸子，以姜乔的阅历看不出那双眼眸里翻滚的浪潮代表的含义，她也没心思去弄懂。
眼前的少年蜷缩在地上，凌乱的棕色长卷发下是满脸乌青，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也在刚才的踢打中被扯破了好几个口子，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
“怎么样，你还能站起来吗？”姜乔看着他这副惨样，却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而是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地上缓了几下，才艰难地撑着地板，缓缓地坐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
“不回答？还是不会回答？”姜乔有些不耐地抿了抿唇。
“……”少年刘海下的黑眸中一瞬间闪过了些什么，却依旧保持沉默。
“你再不说话，本公主可要走了”姜乔有些生气，作势抬脚就要走。
“谢蕴”
“……什么？”少年的声音太低太哑，姜乔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叫谢蕴”少年抬起头，那双黑沉的眼直视着姜乔的眼睛。
姜乔这时才发现少年脸的轮廓深邃，看起来极具异域风情，虽然还未长开，而且受了伤，却不影响他的俊美。
有、有点好看？
姜乔喜欢好看的事物，无论是好看的花、好看的珠宝首饰、好看的点心或是好看的人。所以他难得的对地上的少年多了几分耐心。
“谢蕴啊，好名字。”姜乔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此时阳光透过高高的宫墙洒落下来，打在姜乔身上，又落在谢蕴眼里。谢蕴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眼前穿着宫装的“少女”，只觉得“她”唇边的那抹微笑甚至比阳光还要耀眼。
一瞬间，甚至有些痴了。
“谢蕴？谢蕴？”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蕴眼神闪了闪，回过神来。
“你几岁啊？”
“十四了”
原来跟我一般大啊，姜乔心想。
“你刚刚为什么不反抗？”姜乔的眼眸被皇帝称为“世界上最美的宝石”，此时这双宝石一般的双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谢蕴，仿佛在无声催促他的回答。
谢蕴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神，他垂眸错开了眼神，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如果一开始就反抗，谢齐瑞他们那些人身上也不可能完好无损——除非你一开始就放弃了反抗。”姜乔顿了顿，接着说：“难道你喜欢挨打？”
姜乔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但并非完全不知世事，相反，他极其聪慧，观察力惊人。
谢蕴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姜乔看他这个反应，知道自己猜中，他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蹲下身来。
“你知道吗，我讨厌懦夫”
谢蕴听见这句话，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姜乔的眼。
“挨打还不知道还手的人，不是懦夫是什么？你现在不反抗，将来就会被压抑一辈子。你或许想说这就是你的命运？但是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有机会而不去争取的人，只不过是胆小鬼罢了……”姜乔越说语气越发地激动，到了后面声音却逐渐低沉下来，好像这话不是在对谢蕴说，而是对他自己说的一样。
殊不知眼前的少年听了他的话，原本黑沉的眼神却越发明亮起来。
“我知道了”谢蕴轻轻地说
……？？？你知道什么了？？刚刚忍不住伤春悲秋了一下的姜乔满脸问号。
“咕噜噜——”一阵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噗”姜乔没忍住，鼓着小脸笑了出来
谢蕴到底是个半大少年，此时羞红了脸，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能让他钻进去，完全没了刚刚那副沉迷寡言小大人的样子。
“喏，这个包子给你，御膳房刚蒸好的，还热乎着呢。”姜乔从怀中掏出个大肉包，将它递到谢蕴眼前。
谢蕴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想要去拿，只是在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手和姜乔白嫩嫩的小手形成的鲜明对比后，又将手缩了回来。
“拿着啊，畏畏缩缩个什么劲儿啊”姜乔对这举动有点不爽，直接一把把包子塞到了谢蕴手里。
放的时候柔嫩的指尖还不小心碰到了谢蕴的手心，谢蕴只感觉像是被只小猫挠了手心，一阵痒意一直从相触之处传到了心里。
“对了，这个也给你吧”姜乔一把扯下手臂上挂着的披帛，将它塞在了谢蕴怀里：“一会儿你就自己拿它包扎一下，这种事我也不会，就帮不了你了。”
谢蕴愣愣地看着怀中似乎还带着暖香的披帛，半晌才回过神来，握在手心里紧了紧：“谢谢……公主”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姜乔站起身，他听见婢女素霜素雪唤他的声音了，为了避免一会儿挨母后骂，他得赶紧先走了。
谢蕴见他要走，眼里露出几分惊慌来，挣扎着站起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是这时，姜乔才发现，对方虽然与自己年纪相当，但是却比自己还高了将近十公分。
小矮子姜乔：很生气，但还是要微笑。
“您……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您吗？”谢蕴死死盯着姜乔的脸庞，语调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浓重的不舍和悲伤。
只可惜姜乔并没有发现。
“能的能的，下次见！”姜乔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眼见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赶忙起裙摆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于是他错过了谢蕴骤然亮起的眼神，还有挽留的手。
谢蕴看着消失在下一个转角的俏丽身影，抬起的手又放下。
良久，他将手中紧握的披帛抵在鼻尖，轻嗅了一下上面残存的香气，眼中流露出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痴迷：
“下次见，公主殿下”
……
后来的姜乔才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谢蕴是端王妾室生下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一名胡姬，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谢蕴因为他的母亲和那副容貌，在府里没少受谢齐瑞的欺负。只是谁都清楚，若没有端王的纵容，谢齐瑞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肆意欺负谢蕴。
只是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自己也管不着，姜乔想着，将当时的那句“下次见”完全抛在了脑后。
姜乔再次见到谢蕴，已是五年后。
彼时是在皇帝为迎接谢将军回朝的接风宴上，姜乔坐在皇家的席位上，垂眸看着底下跪着的高大男人。
此时的姜乔早已是名满京城的“大煜朝第一美人”，谢蕴也早已不再是姜乔记忆里那个忍气吞声、像孤狼一样的少年。
棕色的长卷发被高高束起，脸型棱角分明，极具异域风情的五官已经长开，斜飞的剑眉、紧抿的薄唇，还有那一双深邃漆黑、让人无法逼视的眼眸，结合这五年来在腥风血雨中闯荡过来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是寂静黑夜中的鹰，又仿若冷清孤傲的狼王。
——至少现在的姜乔绝不敢用从前的态度去对他。
在姜乔偷偷打量谢蕴的时候，谢蕴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盯着姜乔。
“她”长大了，也变得更好看了，和传闻中“第一美人”的赞誉很是相符，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完全不为过，尤其是那双凤眼，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灵动干净。
谢蕴艰难地从自己贫乏的词藻里找出几个词想要去形容姜乔，又觉得他们远远配他不上，索性放弃了思考，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姜乔感受到了谢蕴的目光，只是现在的他比少时沉稳不少，微笑着装作攀谈的样子移开了目光。
因此他也没有看见谢蕴忽然暗淡下来的眼神。
——活像一条被主人忽视的狼狗，沮丧得连尾巴都摇不动了。
只是姜乔的平静也没能维持多久，在听见谢蕴说出的：“臣想要求娶清河公主”时彻底破了功。
吓得他连基本的礼仪微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不光是他，皇帝也吃了一惊。
“你当真想要求娶真的宝贝清河？”皇帝的浑厚的声音里隐隐含着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谢蕴目光灼灼“臣对公主一片痴心，求陛下成全。”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沉重。
谢蕴放弃了封王的赏赐，也拒绝了其他的奖赏，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皇帝没有办法当众拂他面子。
“清河是朕的宝贝，他的婚事不容马虎，此事让朕与皇后好好商议，谢将军先回去等消息吧。”皇帝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对谢蕴说到。
姜乔也短暂地松了口气。
中途，姜乔从宴会上溜出来，想要在御花园散散步缓口气，孰料他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谢蕴。
此时姜乔并不很想看到这个给自己找了那么大一个麻烦的人，当机立断地转过头，想要当做没有看见，快速地走掉。
只是谢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公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姜乔脚步一顿，当做没有听到一样向前走去。
“公主殿下”
好家伙，姜乔咬咬牙，停住脚步，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说：“谢将军，你找本公主有什么事吗？”
谢蕴沉默了一下，接着盯着姜乔开口道：“公主，臣知道您或许不愿，但是比起让您嫁给其他人，臣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这也是您当初教臣的不是吗？”谢蕴顿了顿，接着说；“况且，臣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教你，我教你个头啊，管不住自己的心？那就让它不要跳了啊！
姜乔气急攻心，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不知谢将军此言何意？”
谁知谢蕴还上前两步，脚尖几乎要贴到姜乔的脚尖，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姜乔整个人拢在其中。
“臣的意思是——臣当年对公主一见倾心，这么多年的沙场征战，并非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的大志，只是为了能够配得上公主您罢了”
谢蕴的声音就响在姜乔耳边，激得他脸颊一红，慌忙退后了两步，气冲冲地说：“说话就说话，离本公主那么近干嘛？再说了，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
“公主不信臣?”谢蕴的眸中翻涌起不知名的黑暗情绪。
有什么信不信的，要让你知道我是个男的，还不得吓死你，到时候有得你后悔的！姜乔在心里默默地碎碎念。
表面上，姜乔笑了笑：“将军说笑了，出来久了，父皇该担心了，本公主就先走了。”说着不等谢蕴反应，拔腿就跑。
徒留谢蕴一人站在漆黑的御花园里，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
其实姜乔并不想做这个所谓的“公主”，任谁身为男儿却生生作女子打扮都不会感到开心的，更何况姜乔这一做，就做了整整十九年。
于是他将自己想要假死出宫，去过自己的生活的想法告诉皇帝和皇后的时候，他们只是沉默着，却并没有反对。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轻声说：“朕的清河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皇宫留不住你。”
皇后在一旁抹着眼泪，努力维持着皇后的端庄，只是眼中浓重的悲伤出卖了她：“母后的阿乔啊……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十九年真的委屈你了，你走了以后，别忘了常常回来看看母后。”说着抬手轻轻摸了摸姜乔的头。
姜乔此时也是眼含热泪，他伸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委屈，父皇母后以及兄长都待我极好，阿乔在宫中的这几年生活得很开心，只是——从今以后，阿乔想要拥有自己的生活，以男子的身份，去看看父皇统治下的大好河山。”
一旁的太子听了，上前轻轻拍了拍姜乔的肩：“那便去吧，这大煜的未来，有兄长撑着。”
姜乔抬眸，笑中带泪：“那么，阿乔就谢谢阿兄，谢谢……父皇、母后”
……
大煜二十一年，清河公主于御花园中遭刺客行刺，御医救治无效后逝世，皇帝悲痛异常，大病一场。
将军府里，谢蕴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世界的颜色都离他而去，旁边小厮喋喋不休的话语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旁边的侍从看着他们的将军接到消息后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了，正想上前提醒，就见谢蕴突然弯腰，哇地一声吐出好大一口血来，整个人也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跪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咳出好几口血来。
这把整个将军府里的人都吓坏了，拿盆的拿盆，喊御医的喊御医，就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扶。
谢蕴此时脑子里被“公主薨了”这一句话所填满，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会儿是那个人如花的笑靥，一会儿是那句该死的话，这两者不停地在他脑内冲撞，让他的头脑混乱得仿佛像要炸开似的，眼睛也控制不住地模糊起来。
他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去见他，他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快去见他!
还有
——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个害死他心上人的人，要把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堂堂的谢将军，整个人伏在地上，泪流了满面，嘴里还不停地咳着血，可是那双狼一样的眼里却布满血丝，充满了悲伤和恨意，浑身散发出地狱修罗一般的气息。
就在旁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扶一把的时候，就见谢蕴双手一松，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昏死在了地上。
“将军”
“将军”
“天，快来人啊”
……
姜乔在告别亲人之后，本想着马上就走的，但是他忽然想起曾经向自己求亲的谢蕴，想了想还是不太好，还是决定去向他告个别。
只是他用轻功潜进将军府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府邸都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息。
他找了很久的路才摸到谢蕴的房间，只是他翻窗进去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不是说谢蕴武功高强吗，这都发现不了”姜乔一边嘀咕着，一边探索谢蕴的方位。
终于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谢蕴，待他走近，不禁吃了一惊：这也才半月未见，怎的这谢将军就已是满头白发的样子了？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谢蕴床边，却发现谢蕴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心想：这个人睡觉这么沉吗？万一敌人趁他睡着进攻怎么办？
想了想，还是对着那张好看的，此时却透露着惨白的脸自言自语到：“本来还想跟你道个别的，既然你睡着了，那就算了，如今我已不是公主，估计也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多，虽然可能没我好看，但是优秀的应该也不少，你再随便找一个人喜欢吧，可别吊死在我身上了”说着他顿了顿，低声说；“要不是性别不对，说不定咱俩还有机会”
“公主此言当真？”
姜乔吓了一跳，还没等他跳离床榻，就被一股大力抓住手腕，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躺到了床上，双手和双腿也被死死压住。
等到姜乔缓过神来，才发现谢蕴整个人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又急又气，扭着腰挣扎起来：“谢蕴，干什么！快从我身上起来！”
——而且这个人不是一直睡着的吗，难道都是在装睡？！
其实谢蕴一直都是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只是姜乔一开口，他就慢慢醒了过来，仿佛当他处于泥潭当中时，只有这个声音是能够将他拉出深渊的唯一绳索，是他毕生唯一的救赎。
谢蕴看着身下失而复得的人，眼中黑沉的情绪一刻不停的翻滚着：“公主……我以为你已经……”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吗？”姜乔心大的说。
只是谢蕴似乎见不得从他的嘴里说出那个不祥的字眼，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唇。
我的初吻！姜乔惊呆了，他张嘴狠狠地咬了谢蕴一口，在分离的空隙中艰难地大喊：“谢蕴！你看清楚，我是个男的！不是你的公主！”
谢蕴顿了顿，他起头，他注视着姜乔的双眼，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姜乔，你就是我谢蕴的公主，我的心上人。只要你站在那里，我就会爱你。”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会说情话啊，姜乔脸红。
“可是我未来的愿望是去游历这四方山河，绝不可能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姜乔脸一热，眼神闪了闪“做你的……将军夫人”
谢蕴似乎是被这最后四个字所取悦，他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姜乔的唇。
“没关系，我陪你，我的公主殿下。”
……
大煜二十一年，煜朝建立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将军谢蕴，因所爱公主的逝世而悲痛得一夜白头，向皇帝自请解甲归田，去完成公主生前的遗愿。皇帝为其情所感，允其所愿。
姜乔和谢蕴花了三年的时间，看尽了漠北的飘飞的大雪、沙漠中叮咚作响的驼铃、江南绵绵的烟雨还有浩瀚奔腾的长河。
这一路走来，新奇与危机并存，姜乔很清楚，如果不是谢蕴在雪崩时在雪地里背着他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如果不是谢蕴为了保护他与沙漠里的劫匪厮杀，在每一个地点到达时打点好一切，恐怕这段旅途不会如此顺利、如此安心，他也不会还留着一条小命，能够在未来去看更多的江山美景。
终于，在一个和八年前一样阳光明媚的午后，姜乔站在流水潺潺的拱桥上，对着身后一直紧紧护着他的谢蕴回眸一笑，注视着那双一直倒映着他的身影的漆黑眼眸，轻声说：“谢蕴，你现在若还是谢将军的话，你还想——让我做你的将军夫人吗？”
谢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直接傻愣在了原地。
姜乔站在原地笑看着他，眼里闪烁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悸动。
良久，他看见谢蕴向前一步，紧紧拥住了自己，在被吻住之前，他听见一句因为过度的喜悦而颤抖着的：
“当然，我做梦都在想”
“我的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金枝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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