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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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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也是红色的。
反抗者,杀无赦。
“肃伯侯伪造符印,通敌谋叛,过山风奉旨抄家,违者就地处决。”
肃伯侯府众人,噤若寒蝉。
门庭大开,数十名鳞衣之中,鹿添收回了开膛破肚的刀,血与油脂、胃里的食物……抬手一甩,全数从刀身飞溅到一侧的地砖上。
青云蹲下身,从那尸体暴露的胃中取出了刚咽下去的情报。
“嗬……”一旁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肃伯侯世子脸色青白,肠胃翻涌,呕出一摊酸水。
青云收好了情报:“确实是西北外的密信,肃伯侯昏头了,替番邦伪造符印,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番奴以供取乐。”
真是人不可貌相。
“肃伯侯何在?”鹿添提着到走到肃伯侯的家眷面前,看他们懵懂恍惚,双眼无光的模样,好像问谁都一样。
京中有刀剑舞,年轻人也好学几招漂亮的动作,鹿添简单走上几步,刀随动作扭转划拨,不是什么好看亮眼的招式。
礼乐笙歌如梦幻泡影,血腥和死亡真真实实地把这群皇亲国戚压得喘不上气来。
没人说话,鹿添把刀尖从老肃伯侯的咽喉前移向了肃伯侯世子。
“儿子——”肃伯侯夫人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锐哀鸣,那柄刀刚刚杀过人……她知道那柄刀真的会杀人!
肃伯侯府的老太公手指颤抖不停,干裂的嘴开开合合,发不出声。
三少爷跪倒在地:“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
肃伯侯世子的眼泪流进了嘴里:“父亲的事,都没有和我们说的。”
“是么?无所谓。”鹿添退后转身,带一队人往府中深院走去,“先把账点了。”
“走!”
“抄家去!”
肃伯侯的行踪很重要,但是抄家也很重要,过山风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啪啦!
账房的门应声破裂。
刀光一闪,库房的铁锁在蛇刀锋芒下散落门槛边上,发出无辜的当啷声。
肃伯侯府的后厨,活物死物,一样不落,厨具餐具,分盒归置。
一位过山风的嘴角,从抄家开始,就没有耷拉过:“诶呀!好久没有抄家了,有点手生。”
他新收的徒弟满眼的羡慕:“师父以前也抄过家啊?”
师父觉得不值一提:“抄过,不过没有肃伯侯府这样的规格,也就是一些穷山恶水之地的土地主。你小子,赶上好时候了!”
徒弟憨憨一笑:“诶嘿!”
真爽。
关远在肃伯侯书房:“抄家,是一门细致活。”
他身后跟着本案首功、毒巢新锐、鹿统领的后人——鹿甜甜:“甜甜,你还是第一次抄家吧?”
“是的!”鹿添上辈子在毒巢干活的时候,也没有抄过家,两辈子只有在父亲口中听过抄家的感觉。
她爹说,抄家特别爽!
现在,她觉得,她爹说得真对!
老手们的动作就没有鹿添这种头一回操作时的小心翼翼,他们边点边聊:“看看,看看!这些都是民脂民膏!”
一个年轻的过山风飞跑过来:“后院发现了几个重伤的下人,四女二男!”
“报——湖里捞出了五具尸体,都是西北域外人!”
尸体死状惨烈,看眉骨鼻梁,的的确确是番邦人。
闻鼓也是有关市的,会有外邦人做奴隶生意,也会和大虞的人牙非法“易货”。
周盈已经拿到了证据,肃伯侯不仅虐打家仆,还会拿大虞人去“易货”。
鹿添转身看去:“把湖水抽干!一具尸体也不能漏掉!”
“是!”
在账房抄点产业的过山风已经完事儿:“肃伯侯府真是好多的地,荒在那里也不给人种,啧!”
鹿添问:“肃伯侯府的地产全部查收需要多久?”
关远算了算:“半个多月,至少。”
好家伙。
很快,又有过山风找过来:“头儿,府外靖初侯府大少爷王悬求见。”
关远确认一遍:“谁?”
“王悬。”
“他有何事?”鹿添站出来问。
“要找肃伯侯三少爷要人。”
关远看向鹿添,鹿添想了想:“让青云师兄去见他。”
“是。”
待人走后,关远表情复杂:“他不会是来找周盈的吧?”
和他同样神情复杂的还有正在前庭接见王悬的青云。
“是有什么不妥吗?”王悬疑惑,刚见他时,这位过山风还是冷着脸,一到他说完要向肃伯侯三少爷找一个丫鬟后,这酷吏的表情就开始变幻莫测起来。
青云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没什么……只是西郊近日来都没有发现尸体,或许你要找的姑娘已经离开了。”
听了青云的话后,王悬松了口气:“是么……多谢。”
他向青云抱拳,转身欲走,下一步又转回身来,盯着青云看了一眼:“大人就是在诚恐寺客庄的那位夜行人吧?”
青云抬手,食指搭在唇前,回他一笑。
两人心照不宣,王悬又抱拳道:“多有冒犯。”
“无妨。”青云看着王悬离开的背影,心里补了一句,不愧是他们要策反的人,敏锐察微,天下无几。
鹿添从后院走出来,看着王悬背影,和青云说:“湖里有许多异邦人的尸体,现在正在排水,关远前辈让我们先把这群人带回去。”
承奉十三年,惊蛰这一天,肃伯侯府与太尉府的这条大街,过山风浩浩荡荡地来,杀气腾腾地走,乌云笼罩在皇城上空,无常鬼一般的过山风也给众人心里投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徐老太公的脸色,比面前的上品何首乌寿礼还要黑。
十日后,肃伯侯归案。
涉及伪造符印的所有人,在毒巢走了一遭,又按流程提到刑部。
除此之外,肃伯侯府利用身份权利之便,与西北外邦人贩子交换奴仆,虐待番奴十余年,也是大案。
普通官员宅邸上的人员户籍都会录入户部,皇室宗亲与外戚,则会多出一道手续——先在宗正寺登册,由宗正寺去户部交接宗室皇亲的户籍。
所谓皇亲国戚,皇帝的妃嫔娘家,也会算在其中。在大虞,这也是巩固皇权的一种微妙手段。
肃伯侯府中的番奴买卖与虐杀在前,宗正寺包庇在后,要不要查,还得看皇帝的意思。当今皇帝不是开国二帝,他母亲出身卑微,身后没有世家大族,朝中徐莅只手遮天,想坐稳皇位,还需要仰仗宗室的力量……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只会盯着谋逆一案,其余按流程,宗正寺代表皇族旁审走个过场就好,可是勤政殿一道圣旨下来,不予宗正寺参与肃伯侯府的所有案件审理,实打实给了皇族宗亲一个大大的耳光。
朝堂之上,十二冕旒背后,天子神情不明。
宗正寺卿愤慨激昂:“肃伯侯府乃皇亲国戚,陛下为何不让宗正寺插手?!”
皇帝垂目:“肃伯侯府为何是皇亲国戚?”
此一问,把文武百官都听得一愣。
所有人都默认,肃伯侯府是皇亲国戚,即便是肃伯侯府本家,也如此自居,毕竟那是开国皇后的娘家。
现在皇帝说不认了,那岂不是……也不再承认开国皇后是他的嫡母?
“太尉也能为岳家半夜进宫陈情,”皇帝开口,“朕也想孝敬生母而已,人皆有私,朕岂能超?”
被点到的徐莅头一回被下了面子,最近真是犯了太岁,他忍住心里直窜的火:“陛下圣明。”
皇帝:“既如此,宗正寺上下整顿,皇亲国戚的身份该更加严格定夺。”
宗正寺卿硬着头皮应下:“是。”
下朝之后,徐莅无视宗正寺卿,直径离去。
一向趾高气昂,用鼻孔看“平民”的宗正寺卿一朝落魄,户部的人则是看笑话,揣手从他身边经过,幸灾乐祸地说起了风凉话:“寺卿大人,时代变了!不要什么钱都挣。”
“寺卿大人,你糊涂啊!”
宗正寺卿只是感到晦气,伴君如伴虎,陛下登基十余年装聋作哑,谁知道偏偏这时候发难。
还有肃伯侯,怎么突然就被过山风给撅了。
大虞许多年没有抄过这样大的一个家了,国库门前热热闹闹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户部的官员看见过这群山风,就好像看见了财神爷:“诸位大人辛苦了!”
这时候,关远找了过来,和鹿添耳语:“陛下勤政殿有请。”
这是鹿添第一次到勤政殿觐见,她深深呼吸,扣紧了腰间的蛇刀,跟随国库府外的内侍走了。
鹿添眉眼肃穆是天生的,近日来见了太多血,杀伐之气卸不掉,面圣又心生紧张,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冷酷。
带路的小内侍虽然在前面走,小腿还是禁不住有些发软。
看到小内侍这么怕她,鹿添忽然就不紧张了,为了缓解气氛,她还主动找人家聊天:“你紧张什么?”
“呜!!!”小内侍肩膀一缩,眼泪啪嗒一下,落在了衣袍上。
到了勤政殿,参见礼后,“乘风涧上表,诚恐寺一案、肃伯侯此案,皆由你全权经手。”皇帝看向鹿添,满眼欣赏,“朕特许你一道赏赐,现在说吧。”
鹿添单膝堆在地上,双手抱拳抬过额头:“卑职斗胆,请赐毒巢百亩良田,过山风自耕自收,也能替陛下分忧。”
大殿上,落针可闻。
许久后,皇帝点了头:“准。”
鹿添也没有想到那么顺利:“多谢陛下!”
皇帝笑道:“先皇赐乘风涧在先,朕再赏耕地林田,不算破例,过山风护国有功,是应得的。”
鹿添再次拜谢。
出了皇宫后,鹿添直接回了鹿宅,托驻守鹿宅的老前辈,把封赏的文书送回毒巢。
“一百亩良田,一百亩林地!”老前辈的声音把其余人也吸引过来。
大家围着文书看:“这玉玺大印……真的!”
好感动!
陛下居然赏了田产,相当于是给过山风的营栅扩地盘了!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们纷纷向鹿添打听:“陛下怎么想起赏赐地产了?”
鹿添挺了挺胸脯:“我求请的。”
“哇——”众人眼中满是崇拜和欣赏,“甜甜,你长大了呜呜呜呜!好欣慰啊!”
“我们甜甜,能养家了。”
“对门那个小崔,根本配不上你。”
“别和他玩了……”
对门的小崔当然能感觉到过山风们对他的意见,也知道鹿甜甜有多么高不可攀。
因此,他在这个方面,拥有较强的忧患意识。
是夜,鹿添光明正大地从后门进了虞国公府,去见崔岳。
“后日,我要在东菜市场监斩谋逆分子,你要来看吗?”她向崔岳发出邀请,还有些小紧张。
这可是她某种意义上的示好,不知道崔岳能不能听懂。
崔岳比她还要紧张,这可是两人重逢后,鹿甜甜第一次主动邀约啊。
他说话有些不利索了:“你、你要监斩多久?”
鹿添算了算人数:“可能要一个多时辰。”
“啊~”崔岳有些担忧,“那么多人啊!你要一直监斩吗?那可是杀人。”
鹿添大放厥词:“我杀人不眨眼。”
然而崔岳没有感受到这一份威武霸气,他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得正欢,瞳孔已经没有了焦点,心里美得不知所措。
不眨眼?
出于本能,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揪着袖子十分体贴地问:“啊啊……眼睛会不会酸啊?我给你带点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