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烟火无雾

93、第 91 章

　　在小手接连比出“3”“3”“1”后，许星然知道了年承旭的生日。
　　“那你还是比我大……”
　　许星然还处于愣神状态。

　　年承旭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许星然。
　　“啊……”许星然反应了几秒，挑眉道：“我九岁生日还没过呢，你要给我过吗？”

　　想起在岛上时给苏启明过的生日，年承旭觉得自己是会“给别人过生日”这件事的，于是点了点头。
　　许星然一愣，顿觉惊喜，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年承旭不明白许星然为什么又问一遍，多看了几秒许星然的表情，再次点了点头。
　　“恩——”许星然故作神秘几秒，没忍住，开心地说出自己的生日：
　　“八月八号。”

　　年承旭观察着许星然的表情变化，突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星然。
　　“……”许星然下意识收了收表情，紧张又疑惑地皱眉道：“怎么了？……不是啊，我从小就这么算年龄的，不是过生日才算九岁，是到新的一年就是新的一岁，因为——”
　　许星然嘴唇挤住没再说下去，这关乎到他的自尊。

　　年承旭看了看许星然的表情，他并不是在想八岁还是九岁这种事，他刚刚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了比较强烈的加速，但又对应不上情绪，伸出手到面前，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扭头看了看四周，蹲下去捡起一块小石头按在地上开始划。

　　看到婚纱整个落在地上，许星然忍不住蹙眉。
　　他强迫自己忽略洁癖带来的感受，强迫自己不在意自己为年承旭买的婚纱就这样脏了，强迫自己忽略年承旭不珍惜这件他为年承旭买的婚纱的事实，强迫自己去把注意力放在年承旭身上。

　　因为要写的内容中没有繁体字，年承旭用小石头划得很快，写完立马扭头拍了拍许星然，连小石子都还被他捏在手里。

　　许星然被拍得腿一抖，僵硬地站着没躲开，蹙眉低下头看过去。

　　——
　　[我哥的生日]
　　[8.8]

　　许星然愣了一愣。
　　“……你还有哥？”他简直不可思议，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原本看了年承旭写在本子上的那些话，以为年承旭和孤儿差不多的。只见年承旭点了点头，明显比平时点得用力。

　　年承旭回过头去，胳膊更紧地圈着皇冠，又开始用小石子划字。

　　[我哥叫年高文]
　　[是高考狀元]
　　[我也要當狀元考北大]

　　“………………”

　　看到北大两个字，许星然差点开口劝上那么一劝。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年承旭总是冒傻气吧，但如果不自欺欺人地讲，他的第一个想法确实是想劝年承旭不要想太多。
　　以至于都忽略了那三行字里的其他信息。

　　突然，蹲在地上的年承旭身形摆了摆，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许星然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睛愣愣地眨了几下。

　　随着一股极为猛烈的感觉涌进心脏冲上大脑，许星然下意识做出冲过去的肢体动作，同时双唇大张地喊道：“喂！”
　　……

　　骑着电驴送餐的外卖小哥停靠在路口等待红绿灯。
　　现在这个时间点街上已经很冷清了，除了偶尔有啤酒瓶碰撞的声音和卷闸门哐镗响以外，甚至可以说是很寂静的，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还听到了一种类似猫叫？鬼叫？不知道是什么在叫的声音，非常难形容这种声音。

　　红绿灯秒数还有二十多，外卖小哥趁机扭头瞅了瞅四周寻找声源，突然发现对面街道大概两三百米的人行道上有坨动来动去的东西。

　　黄灯闪烁，绿灯亮起，外卖小哥朝对面路口骑过去，那有坨动来动去的东西的街道和他的送餐地点是同一个方向。

　　随着距离变近，外卖小哥这才发现，等红绿灯时听到的那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原来是小孩的哭喊声。

　　外卖小哥顿时怔愣，连忙加快速度。
　　等把电驴骑过去停靠在路边，他立刻大步往人行道跑：
　　“小朋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星然被吓得面色惨白，满脸都是眼泪，双腿跪在地上，怀里紧紧地抱着年承旭，仰着头对穿外卖员衣服的男人嘶声力竭：
　　“叔叔！！！她晕倒了！！！”
　　“你快救救她！！！”
　　“求求你了！！！”
　　……

　　深夜的街道没什么车，救护车疾速赶到，外卖小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小男孩又哭喊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了！！！！”

　　这几分钟里，外卖小哥在边检查小女孩的情况边拨打急救电话后，就一直在安慰小男孩，也一直在焦急等待着救护车。
　　而小男孩哪怕得知已经拨打急救电话，依旧用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小女孩的衣服，始终将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男孩时不时抬头望向马路的尽头，又连忙回头将脸贴在小女孩的脸上，又像是迟钝地察觉到什么，连忙抬着一只胳膊用袖子胡乱抹干净自己的脸，然后才将脸贴回小女孩脸上——
　　这几个动作就这样一次次循环着，因为小男孩的眼泪一直在往出涌。

　　……
　　“……没有大人，我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俩小朋友……”
　　“……麻烦你们了，我先去送餐，离得很近，送完我就去医院……”
　　“……一定的，联系不到大人的话我先垫钱都行，麻烦你们赶紧把孩子拉过去看看……”
　　……

　　许星然呆滞地站在急诊室外，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就在刚刚，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叔叔告诉他，年承旭不是发烧引起的晕厥——

　　什么咽喉壁出血，什么食管贲门撕裂导致的胃出血，什么低血压，什么感染引起的病毒性胃肠炎，什么血性腹泻……
　　什么……这都是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懂，他满脑子都是血血血，从初遇年承旭到现在，他从来没见过年承旭身上流过血……

　　“小朋友，我希望你赶快提供家长的联系方式。”

　　许星然脖子反射性地一动，丢了魂似地，这才缓慢地抬起头往上看。
　　男护士知道小孩吓得不清，弯腰离许星然近了些，尽量缓慢地道：“这关系到里面那位小朋友的生命安全，况且手术治疗需要大人签字，而不缴费也是无法进行的。”

　　许星然哭肿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家长的联系方式，”他的脸缓缓皱起，眼泪唰一下涌了出来，“她的爸爸死了……”

　　许星然回想着年承旭告诉他的那些，内心越来越恐惧，“她的妈妈走了，她的——”
　　许星然猛地一愣，控制不住地大声喊出来：“她的哥哥——！”
　　却又再次愣住。
　　年承旭那时候在地上写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北大”……

　　因为思考而停缓的眼泪，一瞬间又从许星然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只拥有九年人生经验的三年级小学生呼吸错乱地抽着气，恐惧如气球里的气体充满了大脑。
　　不知道生离死别是什么，但仿佛初尝了那种滋味。
　　就如非洲大草原上的那批，一切行动都凭靠本能的野生捕食者，许星然猛地揪住男护士的衣襟，赤红的双目深不见底，稚嫩的嗓音早已嘶哑无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我不管，你们必须救她，不然我就让你们给她陪葬。”

　　“怎么样了——”
　　外卖小哥跑得大气喘不上一口，看到小男孩的举动愣了下，但没多余精力去管，跑过去急忙问：
　　“怎么样了？小朋友还好吗？大人——还没来啊？我去缴费吧，在哪里缴费？”

　　男护士快速眨了几下眼，这才回神。
　　他低头看了看衣襟上的两只小手，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伸手去握，一边扭头对外卖小哥道：“我带你去吧。”

　　许星然死盯着比他大两三个头的年轻男人，直到手被温暖的大手裹住这才甩开手，回身继续一动不动地杵在诊室门口等年承旭出来。

　　走廊上方悬挂着的LED牌显示，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人体的机能在每个时段都是不同的，淋巴细胞水平在凌晨2点达到最高，身体会在这个时段恢复良好，可是许星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外卖小哥本想跑完那一单就回家睡觉的，此刻已是止不住地打哈欠，扭头看到小男孩身体晃着双脚却定定地站着不动，有些心疼，叫道：
　　“小朋友，过来和叔叔坐着吧，我刚问了问，一时半会还出不来。”

　　许星然浑身发冷，用力捏了捏拳头找回点知觉，往男人那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诊室门，缓慢地点了两下头走过去坐下。
　　“你们俩怎么大晚上的在那儿啊？”外卖小哥实在忍不住开口道，“那里很危险的，过个马路就是红——啊不是，总之是很不好的地方，是你们小朋友无论无何、千万千万都不能去的地方，知道了吗？”
　　“而且我还见到过几次一帮喝醉酒的小混混在那路口打架呢，手里拿着铁棍，估计还有刀呢，很危险的，千万千万不能去，知道了吗？”

　　许星然一直是失魂落魄的状态，此刻闻言终于有了情绪起伏，一下扭头瞪着男人：
　　“我没有带她去红灯区，我们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就一直走到那里了，在有了要去的地方之后我本来要打车的，但是她是哑巴，只能停着看她在地上写字。”

　　“啊……”外卖小哥听着小男孩沙哑的声音更心疼了，毕竟嘶喊了那么久。
　　然后突然一愣，惊讶道：“啊？哑巴？”

　　许星然听得一怔，紧接着眉一下拧了起来。
　　——他没想到，哑巴两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会让他这么生气。
　　“我不许你叫她哑巴！”

　　“……”外卖小哥被吼得一愣，心说这小屁孩怎得这么没礼貌，况且他垫钱了，怎么也算半个救命恩人吧，现在这个社会还真是好人难当啊。
　　“呃，不叫了。”外卖小哥叹了口气，刚决定不跟小屁孩说话了，忽地想起缴费时从几个护士那里听到的话——

　　外卖小哥两条浓密的眉毛也拧了起来，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发脾气地问：“你们家大人呢？那位小朋友身体那么差，你怎么大晚上带她出来啊？”

　　再次听到年承旭身体差，许星然气极了，都没听下去就噌一下站起身回到诊室门前杵着。

　　“还有，”外卖小哥加重语气，盯着小男孩看过去，继续道，“自己家小孩平时呕吐物带血排便出血什么的都不知道吗？你们家大人都不管吗？还给她裹个冬天的羽绒服……”
　　许星然猝然怔住。
　　大夫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听不懂，但男人这样一说他全懂了——可是年承旭吐得时候，自己全程躲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完全不知道出血的事啊，之后还带着年承旭走了那么远的路，吃披萨，买婚纱，还……吃调料那么重的烤鱿鱼——

　　许星然手一抬，一巴掌立马啪地甩在了右脸上。
　　心里杂七杂八搅在一起的感觉又多了一种，因为九年来从未对谁有过，所以还不太适应——愧疚。

　　然后开始对年承旭愤怒。

　　自己家小孩平时呕吐物带血排便出血什么的都不知道吗？
　　那个傻子！！！！！！！！
　　恐怕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血是干嘛来的吧？
　　傻子！！！！！！！！！！！！！！！！！！！！！！

　　因为今晚被送来急诊的小朋友，夜班护士们都在忍不住聊天。
　　这也不能怪她们，实在是那位小朋友太特殊了。

　　“现在小朋友都有这么漂亮的裙子啊，我小时候穿的最漂亮的裙子好像就是吊带裙。”
　　“可是好可怜啊，我听诊室出来的说，那个小朋友送来的时候都烧到四十多度了。”
　　“哎——真的好可怜。”
　　“我偷偷看了看王医生给那个小朋友做的内镜检查……啊！我受不了了，黏膜都溃烂了，粘着不少血。”
　　“我也看了，而且不光是一处……真的可怜。”
　　“现在小孩子不是都养得挺好的吗？而且是女孩子啊，怎么身体成那个样子了？”
　　“啊？不是啊，那是小男孩，病号服都是我跑去儿科拿来给换上的。”
　　“……蛤！？长那么漂亮是男孩？？？”
　　……

　　“诶诶——护士！”外卖小哥赶忙叫住进诊室的护士，“必须要有人守着吗？要不这样吧，我陪这个小朋友回家，去找他俩的家长，到时候再过来。”
　　护士翻了翻手里的单子，点头道：
　　“可以，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事，叫他们家长快点来。”

　　“不行！”许星然一下怒道，“我得守着她！”
　　外卖小哥愣了几秒，火也一下上来了，“诶你这小子……”
　　“吵什么吵！”护士严肃道，“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
　　“……”
　　“别跟我说话。”许星然回头继续盯着诊室门，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
　　“……”

　　外卖小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明白自己不能跟小孩置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兜道：“我出去抽根烟，顺便再取点钱去，万一还要做什么检查怕钱不够，完了再回来。”
　　护士连忙点头，这下就不用担心这一大一小吵起来了，看了一眼那位十分高冷的小男孩就推门进了诊室。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等待后，诊室门忽然被推开。
　　许星然浑身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扑向担架床，“喂——！！！”

　　看到年承旭没有死。
　　而且年承旭在眨着眼睛。
　　而且年承旭转动眼珠看向了自己——
　　许星然的情绪刹那间极度翻涌。

　　哽住的喉咙让许星然大张的嘴巴说不出话来，连喜极而泣的喜都没感受到，滚烫的眼泪就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砸落在担架床的布单上，许星然呼吸了几口气，双唇突然用力紧闭在一起失去血色。
　　双唇再次颤抖地张开时，许星然皱起脸呜呜地哭起来，整个人委屈极了：
　　“姐姐……”

　　男护士叹了口气，过去轻轻拍了拍许星然的肩膀，耐心哄道：“小朋友先让让，我们现在把他带去病房，然后你再陪着他，和他说话，好吗？”
　　许星然全身静止住，在一股突然感受到的丢人中装作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一只手抹了抹眼泪，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紧紧地握住了年承旭的手：
　　“我要拉着她。”
　　“……”
　　“好吧好吧。”

　　大部分医院规模较小，急诊科是没有住院部的，需要收住到其他专科病房，但年承旭晕倒的街区一公里不到就是市医院。
　　陪着年承旭从担架床换躺到病床上，许星然还紧紧地握着年承旭的手，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没有用力地握，怕捏疼年承旭。

　　看年承旭从醒来就一直在转动眼珠，像是寻找什么，现在到了病房还是那样，男护士对许星然问道：“这位小朋友应该在找什么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许星然听得发愣，突然明白过来，一下跳起来跑出去，又连忙返回来握住年承旭的手，扭头对男人说：“她在找她的皇冠，你看到它了吗？”

　　“皇……”男护士想了想，啊了一声，“在护士台，下车的时候收起来的，我去拿。”
　　许星然霎时激动，使劲地点头，突然想起来自己对这个男人发过火，唇别扭地抿了抿才道：“……谢谢。”
　　“不客气。”男护士微笑道。
　　“别担心，”许星然连忙回头对年承旭安慰道，“没有丢的，上车的时候我专门帮你拿着的。”

　　年承旭定定地看着许星然，想做出表情，可是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浑身放松下来，许星然本能地打出一个哈欠，顿时眼泪花泛滥，只能揉了揉哭得又干又疼的眼睛。
　　他握着年承旭的手，转身走到最极限的距离使劲伸脚，终于勾了个板凳过来，紧紧地靠着床边放下，这才坐上去。

　　皇冠被男护士拿回来，刚走进年承旭的视野范围，年承旭立刻松开许星然的手朝皇冠伸出双手往起来坐，被许星然一下按住肩膀，扭头对男护士催促道：
　　“麻烦你跑过来。”

　　男护士愣了一下，低声笑起来，真就朝病床小跑过去，把皇冠放在那双胳膊伸得笔直的小手上。

　　看到年承旭紧紧地捧着皇冠，许星然唇角的两个梨涡露了出来。
　　虽然年承旭没什么表情，但他觉得年承旭一定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见男护士也在看着年承旭笑，许星然登时再次想起什么，又扭捏了两下，转头对男人说道：“谢谢。”
　　“不客气。”男护士这次也微笑道。

　　终究是小孩，后半夜许星然坐着直打盹，然后一次次被自己吓醒来，连忙把松开的手握回去，一遍遍地对年承旭说着“我没事，我不困”。
　　年承旭每次都会对许星然点点头，然后继续去看皇冠。
　　皇冠之前被年承旭圈在怀里，栽在地上的时候被套着羽绒服的胳膊护着，并没有磕碰到，还是完好无损的。

　　其实不止许星然，作为同龄小孩，年承旭也很困。
　　但是苏启明的照片不在，他不睡觉。

　　因为是急诊科的住院部，病房里其他两张床位上的小哥和大神看上去身体状况都不怎么样。
　　小哥身上怎么样不说，半张脸还带着骇人的紫色淤青，时不时睡忘了疼得哎哟一下。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在变亮，许星然头猛地一点再次醒来，连忙握住年承旭的手，看年承旭还醒着对他眨巴眼睛，皱眉问道：
　　“你怎么还醒着？你不困——”
　　许星然猛地一愣，连忙揭开被子在年承旭身上打量：“你是不是哪里疼？疼的睡不着？”

　　年承旭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疼痛，从许星然手里抽回手，在身上逐个指了指疼的地方。
　　“…………”
　　许星然愣愣地跟着转动爬着红血丝的眼珠。

　　“……什么？”许星然困到大脑都有些迟钝，反应了一阵，不确定道：“你指的那些地方……都疼？！”
　　看他噌一下坐直，年承旭眨了眨眼睛，观察着许星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

　　许星然一下跳起来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医生和护士都跟着许星然出现在病房门口。
　　“她指了好多地方！”许星然肉眼可见地惊慌，嫌医生走得慢还伸手朝后背推了推，“她怎么现在还疼啊！？”

　　医生没男护士那么好脾气，再加上值了一晚上夜班，啧地拍开小屁孩的手这才走到病床边，“小朋友，你哪里疼？”
　　许星然一愣后瞬间想打人，但年承旭还要治病，他不能让年承旭疼。

　　年承旭直勾勾地盯着病床边的手，紧接着把皇冠用一只胳膊圈着，另一只手撑着床，忍着满身的疼坐起身，身体向床边凑过去——

　　啪。
　　医生拍开许星然手的那只手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空气一瞬间静止了。

　　“………………”

　　两个护士看得瞪大眼睛，都来不及回神就忙去看医生的脸色。

　　许星然更是愣。
　　可是愣着愣着，心里涌出来一股滚烫的感觉。

　　……什么？
　　年承旭用我牵她的那只手……
　　扇了男人拍我的那只手……？

　　狠狠的，一巴掌？
　　……
　　啊！

　　好辣的姐姐！！！

　　许星然喘出一口情绪过于激动的气，想冲但又害羞，最后只是快步朝年承旭走了过去，然后浑身骄傲舒坦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嘻嘻。”他呲着牙笑了笑。

　　扭头去看许星然的年承旭这才回过头去，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医生。

　　医生有火难发有苦难言。

　　试问——
　　看上去还属于儿童年龄段的小屁孩打了我一巴掌，前提还是我先打了另一个看上去是青少年年龄段的小屁孩一巴掌。
　　我该作何反应？
　　“……”

　　医生缓缓缓缓地吸入一口气，慢慢慢慢地呼了出来，转身对俩护士道：“看看他有什么疼痛的部位和症状，搞不定再来找我。”
　　“…………”
　　“…………”

　　看着医生走出病房，两名护士这才呼出一口气，回头走到病床边，突然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挂上职业微笑：“小朋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话可以……”

　　许星然勾着唇角坐在病床另一侧，眼睛看着年承旭，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得做点什么才能不至于跳起来蹦跶——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想了想，抬起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抱了几秒觉得还不够，于是重新想了想，又抬起一腿翘在二腿上。
　　然后在年承旭跟着护士看过来的时候，又呲着牙对年承旭笑了笑：“嘿嘿。”

　　有姐姐保护原来是这么爽的一件事情。
　　三年级小学生从未体验过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很疼吗小朋友？”护士看年承旭指完担心地询问。
　　“这是不是得打个止痛啊？”同事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年龄这么小，估计特别疼，我小时候擦破点皮都疼到哭。”
　　“我去问问吧，”护士点头道，“你先陪着小朋友，跟他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啥的。”
　　“OKOK。”

　　“小朋友，”李彤甜甜地笑起来，靠坐在病床边，“姐姐——啊不对，应该是阿姨，我都二十多了……”
　　甜美的小护士跟小朋友说说话说了五个字就开始自我烦恼起来。

　　几分钟后，李彤脸红地挠了挠头，问道：“小朋友，你多大了？”
　　年承旭眨了眨眼睛，伸手比出9。
　　“九岁啊……”李彤松出一口气。
　　——她以为这个抱着皇冠的漂亮小男孩年龄很小。

　　意识到皇冠，李彤醍醐灌顶，立马知道要陪这位小朋友说些什么了：
　　“姐姐——呃，好吧，我这辈子第一次当阿姨，当你这么漂亮的小朋友的阿姨也不错嘛。那好吧，阿姨给你讲童话故事好不好？里面的公主都戴着这样的皇冠呢。”

　　年承旭低下头看了看圈在怀里的皇冠。
　　下一秒，他伸手拍了拍许星然，然后指了指皇冠，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许星然一下就懂了年承旭的意思。

　　可是见识过姐姐的辣，为姐姐戴上皇冠这种事简直害羞得要命。

　　皇冠被捧着郑重地戴在年承旭头上时，三年级小学生许星然的脸已经红得超过了他曾视为痴汉的猪肺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