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烟火无雾

59、第 58 章

　　他的脸红到了周虎平日说的“今日份脸红”标准，还没等周虎本人调侃，就见徐泽凑过来惊叹道：“哇！咱顶梁柱的今日第二份脸红！哥们儿我这次抢到了第一个承受位！”
　　张起还处于激动中，闻言哈哈笑道：“你这怎么还一天来两份啊，我到现在都没找到暖被窝的呢，进度赶得有点紧啊……”
　　“周虎说过了，”张子凡说，“猪或牛是你的归宿，牵线搭桥找系主任。”
　　周虎正如老司机般的看着大红脸，抽空笑道：“是的没错。”
　　“你们……！！”张起深吸一口气，反而又忍不住哈哈哈哈。

　　苏启明大步走到前头不让他们看，伸手使劲搓脸，又鼓着脸呼气，想最快程度地降温。
　　“诶诶，”张起笑累了，也呼了几口气：年承旭啥时候再来啊？我还挺想他呢……”
　　“呃……”苏启明不确定了几秒，突然绷起眉坚定地道：“我让他来他就来了。”
　　——只要像上次在车展那样，把脸揣裤兜里给年承旭打个电话，年承旭一定会来的，甚至都像上次一样不问原因。
　　但还有种可能就是问原因，会得到年承旭经典的反问一一“为什么？”

　　不过应该不会发生第二种情况，只要他主动地把话讲出来，比如“大家伙都在等你，因为我说你会来”，年承旭应该能听出话中的委婉和要害。
　　虽然从七岁长到二十岁了，但苏启明还是要面子的，只是小时候是在年承旭面前要面子，现在是在别人面前要面子，后者的这份面子需要年承旭给他，比前者的面子难挣、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好挣多了，总之就一句话——得看年承旭的心情。

　　徐泽边走边玩手机，突然大叫一声：“喂喂喂！东校区的公益课堂会在学校直播……”
　　苏启明猛地脚步顿住。
　　等他回过头，兄弟几个早就围到徐泽身边一起看手机，只有张子凡看上去比较淡定，不急不慢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起来，片刻抬起头对他道：“下午可以按照年级在各个多媒体教室观看。”
　　苏启明心头一颤，突然有种熟人上电视的……
　　尴尬？
　　一一不，他脑海当即涌出的全是年承旭今天穿了什么，有没有好好打扮，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上电视……
　　“咱把饭都提去宿舍吃吧，”张起激动地拍了拍周虎：“然后带甜菜一起去教室。”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到达食堂却没有占座位的趋势，大家伙纷纷很不习惯，毕竟整个西校区603的人可以说是最团结的，其中最典型的就在于食堂里抱团吃饭、顿顿吃得如年夜饭一般其乐融融。苏启明饭量大，兄弟几个让他排在最前面，生怕轮到这人的时候没什么硬菜了，没吃饱的顶梁柱可是蔫巴得连气势都会减消许多的。
　　“苏启明，怎么来食堂吃了？稀奇啊……”
　　“欸？你也来这么早啊？”周虎客气地和旁边男生打招呼道：“下午咱大二的公益课堂直播啊，年承旭！你下午有课没？也来看啊？苏启明就等着看呢！直接吃完去教室占座位……”
　　“……”苏启明霎时害羞，低下头用覆满粗茧的指腹抠了抠脸。

　　不愧是好兄弟，这么懂好兄弟的想法。
　　现在再想起高中时对年承旭叫出的那些好兄弟，倒是能明显感受到不同了，那确实不是好兄弟，当时要是实在不知道叫什么，那么叫发小都行，好兄弟确实应该是周虎这伙人这种的，说得开玩得开，就算说句你喜欢我也只会互相嫌恶心地使劲调侃才对。
　　年承旭也回叫过兄弟，这人当时是什么想法呢？只是顺着叫的吗？
　　只能是这些原因了，毕竟年承旭当时什么都不懂。

　　“鸡腿！”周虎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快快，跟阿姨说咱全要了！你三个，其余一人两个！”
　　“我靠！”
　　苏启明跟食堂阿姨叙述完，循声扭头看，对一旁的男生道：“你也想吃吗？我的给你一个。”
　　男生一愣，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你可真是老好人！咱排在前面，打到就是咱的啊。”
　　苏启明又向后扭头，对周虎道：“你这话跟田宇占座位的事冲突。”
　　周虎也一愣，随即表情恨铁不成钢地道：“冲突个屁！占座位那是咱不在，占着没人坐，打鸡腿咱都在啊！先到先得！”
　　“……哦。”

　　旁边的男生露出笑容：“你们几个谁的鸡腿再给我分个啊？我给我对象一个。”
　　“……”一行人全都转头看他。
　　男生的视线将他们的鸡腿全扫了一眼，抬起头真诚地眨了眨眼，道：“这样我就把电影社的钥匙给你们，你们可以享受包厢观影效果观看直播。”

　　“……”
　　“一一给给给。”苏启明夹一只鸡腿就答应一遍，“全给你全给你。”
　　周虎震惊地瞅着，只见徐泽也把自己的其中一只鸡腿夹给男生，眼睛亮晶晶地道：“可不可以帮我们准备爆米花和可乐？我给你钱。”
　　“……？”男生看了徐泽一眼。
　　苏启明忙把手里的饭放下，掏出钱包抽出里面的几张毛爷爷全部塞给男生：
　　“看电影要准备爆米花和可乐吗？我没看过电影不知道，你帮忙买一下，剩的钱拿去和你对象看电影。”

　　-

　　电影社里投影仪是必备，所以遮光窗帘也是必备。

　　围在一起的三张棉质沙发，一张代替茶几存在于中间的木桌，方形的小天地算是社团里公共活动的地方。投影仪已经开启，电脑的桌面蓝盈盈地印在洁白的投影布上，窗帘一拉每个人都陷在昏暗里，却都泛着隐约的光亮，确实如同包厢观影级别。
　　不过，如果是男男女女坐在这里可能还有那么点不自在或紧张，奈何一帮大老爷们儿挤在一起，还在观影前就开始嘎吱嘎吱地嚼着爆米花，实在是没什么氛围可言。
　　“我太感动了，”周虎满是享受地品尝着爆米花，“咱的顶梁柱居然把身上所剩无几的生活费全部给老王，就为了换来咱舒服地观影。”
　　“？”苏启明闻言一愣。
　　“是啊，欸顶梁柱，”徐泽以嘘寒问暖的架势拍了拍他的手，关心地道：“你这才月初就把钱整光了咋办啊？吃啥喝啥？要不哥们儿我借你点吧？而且你跟年承旭一起住，还得分摊房租不是？”
　　苏启明：“……”
　　他愣愣地眨眨眼，转头看着徐泽，实诚地道：“我不用分摊房租，年承旭交。哦，还有水电费，网费话费，天然气费……全都是他交。”
　　“？！”哥们几个全都扭过头来看他。

　　“一一你……”张起挠了挠头，试图找个合适的形容词：“……被包养了？”
　　张子凡抬手就是一巴掌。
　　“嗷一一”张起哀嚎一声抱头蜷起身体。

　　“……差不多，”苏启明愣完，脸在昏暗中泛起红晕，抿着唇笑了笑，看上去既害羞又自豪，特意把身上的衣服往整齐得拽了拽，道：“我的衣服也都是他给我买的。”
　　“卧槽……”周虎目瞪口呆，出神地跟着他拽了拽衣服：“他眼光挺好啊，我就说你小子怎么衣品这么好，感情是他给你买的啊。”
　　张子凡又把视线转移到周虎：“不会说话就都吃爆米花。”

　　“我挺羡慕你的，”田宇装个人的状态还是不太好，显得有些强颜欢笑，但依旧看上去很乖巧：“我以前上学都庆幸有校服穿，不然不知道穿什么，上了大学就没办法了。”
　　苏启明闻言转头看，田宇坐在他的另一边，但瘦瘦小小的，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像是缩在沙发角落，他往周虎身边挪了挪，给田宇腾出些位置来。
　　“哇，那你属于乖学生啊，”张起对田宇笑道，“我上高中那会儿老被提溜罚站，多半都是升旗没穿校服啊，早操没穿校服啊，大会没穿校服啊……”
　　张子凡目光一沉，冷冷地道：“都毕业了就不要再说了，我不想记起那些丢人的日子。”

　　“一一啊？”苏启明看向起子两人，挠了挠头，不确定地问：“你俩是高中同学吗？”
　　张起正咬牙切齿着，闻言回看他，突然笑起来：“对啊，我以前上学不学好，全凭他高二那会儿把我揪上一本线。”
　　“哦，”苏启明愣神地点点头，脑海不受控地陷入回忆：“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数学考八/九分，年承旭问我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我就好好学习一一”
　　他猛地顿住，隐约跳动的光影覆盖在他瞪大的双眼上，瞳孔中的不可置信似是要乍泄，原来最初好好学习的原因不是因为年承旭的哥哥，那么还有什么记忆是正确的，七岁到二十岁，满到总是处于饱和状态，不知不觉被挤走的那些记忆，又有哪些错误的。

　　昏暗的空间不知不觉变得无比静寂，所有人都在震惊地盯着苏启明。而田宇更是无比怔愣，那双看着苏启明的眼睛不多时就闪起亮光，紧接着眼泪滴落而下，鼻息极重地道：“……你们也从小就认识吗？从小……从很小的时候……”

　　就在田宇哭出声来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又被强行转移注意力，苏启明更是立即回神，一双大手无措地抓在了大腿两侧的沙发边沿上。
　　“我……你……”张起反应过来就起身窜过来坐在沙发扶手上，侧弓下腰背看田宇的脸，另一只手在兜里掏来掏去，像是在找纸巾：“你怎么哭了呀甜菜？你别哭了哈……”
　　周虎和徐泽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苏启明迅速一思考，起身让出位置给知晓具细的两人，自己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挤着眼睛挠了挠头，有些自责。
　　张子凡拿着可乐坐到他身边，把可乐塞到他手里，道：“这么说你跟年承旭是青梅竹马？”

　　似乎是听到了敏感的字眼，漂浮在昏暗空气中的抽泣声突然重了许多，田宇断断续续地哽咽道：“不是青梅竹马，是竹马竹马！”
　　“……”苏启明屏息几秒，把气叹出来，对张子凡点点头，道：“我俩七岁就认识了，现在有……”他囫囵掐了几下指尖，没掌握到掐指一算的韵味，放弃了：“十三年吧，我和他明年上半年把二十岁生日过掉的话就将近十四年了。”
　　张子凡愣了下：“你不是已经二十了吗？”
　　徐泽闻言也转过头来，像是非常不能理解。苏启明看了他一眼，沉吟几秒，笑道：“因为我俩生日都是上半年嘛，每次新学期都在下半年，他就说每年的新年级就算是到了新的年纪，我也就陪他一起了。”
　　张子凡闻言似乎笑了下：“哦。”
　　“我靠，”徐泽顾不上田宇，过来坐在他俩身边，像是发现了极为感兴趣的事：“上半年生日？啥星座啊？实不相瞒，我觉得年承旭肯定是水瓶座！”

　　涉及到盲点，苏启明愣住了，不禁好奇水瓶座是什么样的、到底和年承旭匹不匹配，只听徐泽嘿嘿一笑，又指着他肯定道：“你肯定是金牛座！恩……不过我觉得巨蟹座好像更适合你，但是月份比较靠后了，你几月的生日一一我靠，我连咱顶梁柱的生日都不知道？！我……对不住啊兄弟，我赶明给你磕一个……你生日是六七月不？是的话那就是巨蟹座。”
　　苏启明愣完摇摇头，笑道：“我生日是五月二十号。”
　　“五……我靠？”徐泽简直震惊至极：“五月二十？！520？！我靠！欸欸欸！虎子！咱顶梁柱是金牛座！！你知道金牛座是啥吗？稳重踏实的老黄牛！”

　　眼看徐泽又激动地窜了回去，张子凡淡淡地笑道：“还挺浪漫。”
　　苏启明愣了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粗糙的手指刮了刮鼻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张子凡掏出手机一边点，一边问道：“上学期我看有女生给年承旭送生日蛋糕，我记得是愚人节前一天？”
　　苏启明愣了下，点点头道：“恩，他生日是三月最后一天，很好记。”
　　张子凡似乎又笑了下：“因为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年承旭送的情书，记忆比较深刻。”
　　苏启明猝不及防又是一愣，立即扭头瞪过去：“什么？！！！”
　　“一一是张起送给我的愚人节礼物。”

　　突然不知道从哪传出的甜美女声和钢琴音，旋律清脆，却听上去诡异无比，在此刻幽暗的环境中徐泽当即吓大叫一声，抱住了身边的田宇：
　　“……我……我靠……！”
　　苏启明低下头看了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立即洋溢起笑容接通电话：“喂？你在干嘛呢？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不是要上公益课吗？”

　　一连串极为热切的询问，在场的兄弟几个早已习惯，也都知道电话那头的是谁，纷纷停下动作向苏启明看去，被紧紧抱住的田宇艰难地从徐泽怀里探出头也看过去。
　　周虎附身向木桌，点了点笔记本电脑：“直播应该快开始了吧，先登进去等着。”
　　“关系真好啊。”张起感叹道：“干啥都先打个电话，这学期光是我经历的电话现场就不下十次了……”
　　张子凡看了张起一眼。
　　苏启明连连不断恩恩地挂断电话，眉眼唇角的笑意全都折射在两侧的酒窝里。

　　昏暗的光线突然翻白闪烁起来，紧接着喧闹的声音涌入，刹那间打破空间的静寂，伴随着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一声清脆的“老师”传来。
　　在场的大小伙子不约而同地全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摇摆不定的镜头看得人有些晕眩，画面中的大部分被冷白色的发丝占据，在这之上是教室的门牌，上面写着“二年级一班”。明显是自拍视角，拿着设备的人可能非常不熟练，更像是在怼脸拍摄，还没拍到脸的熟练程度，冷白色发丝跟着画面在投影布上抖啊抖，徐泽紧跟实况歪下脖子观看，顿时觉得自己有颈椎病的话都能被治好。
　　“这是没……”周虎也歪下头看了看：“摄影师吗？”
　　眼看着一个个都要歪下头跟随视角，苏启明浓眉让人察觉不到地皱了下，要是他在现场就好了，一定能把年承旭拍得很完美。还没想完，画面一转，一张极致的脸进入镜头，随即镜头稳下来，那双狭长漂亮的狐狸眼对着大家伙眨了眨。
　　“……”不知道是谁吸了口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气。

　　年承旭的目光垂下片刻，随即重新抬眼看向大家伙，随着一只纤长的手进入镜头，一对雪白的毛绒耳朵被固定在那头白毛上，唇角勾起道：“苏启明这个好看吗一一”
　　嘭地一声。
　　一一可乐从张子凡手里跌落，砸在了地上。
　　“卧槽……”张起着急慌忙地躲开脚，又开始了在兜里找纸巾这一行为。
　　苏启明：“…………”

　　砰砰咚咚扑通扑通的震感从苏启明胸腔传来，一股气息被用力扩张的鼻孔沉沉地吸了进去。
　　事实证明刚才那口众人皆耳闻的气不是他吸的……那是谁吸的？是谁？！
　　从小练就的直觉在此刻觉醒，苏启明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人，视线所及重新回归投影布上年承旭的脸一一先不管是谁，别被他抓到！
　　画面中的年承旭向后靠了靠，躲开了走廊直射的阳光，泛金粉的眼睫瞬时变为冷淡的暗色，随即对着大家伙一脸无辜地，但事实是面无表情地调整了几下毛绒耳朵的角度，唇角再次勾起，道：“苏启明看我。”

　　-

　　铃声打响进入教室，依旧处于自拍视角的拍摄设备似乎是被支在讲桌上，说是“看我”就真的成了直拍，镜头全程对准年承旭，而苏启明的视野范围全程就没离开过投影布。
　　桌上被晾了好半天的爆米花终于被大家伙拿起来，咔嚓咔嚓陆陆续续地响起，但认真专注的神情显得他们才是上课的学生，一系列二年级算术题被学得津津有味，毕竟身为大学生的一帮人时不时会抢答8÷2=？ 32÷8=？ 8÷1=？之类的问题。
　　苏启明没抢答，因为他脑子里在幻想这样的年承旭去给当初二年级的他上课的情景。
　　是不是没回答上问题就得被敲手心，或者是敲屁股？毕竟他当初打了年承旭的屁股。
　　如果回答上了呢？年承旭会不会笑着夸奖他……应该不可能，投影布上的年承旭进教室后全程没笑过，那对毛绒耳朵反而显得这人像一只冷漠高傲的狐狸。

　　“等于6！”徐泽第一个抢答，很是满意，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年承旭要是我的数学老师，估计会成为我的童年噩梦……”
　　周虎笑道：“就这么害怕？”
　　徐泽点点头：“二年级欸，哪知道什么长得好不好看，只知道凶不凶……”
　　苏启明默默地抠了抠脸一一他二年级就知道好不好看，看来徐泽很晚熟。

　　突然响起打铃声，画面里的年承旭毫无语调地一声下课，微微侧过头看向镜头，随即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
　　“我靠……”徐泽嘴里的爆米花掉出来两个：“他刚笑了？他刚笑了吧？他……肯定在对苏启明笑！”
　　张子凡拿起可乐吸了一口，毫无语调地道：“他这次又没提苏启明的名字，我也能说他在对我笑。”

　　“……”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苏启明转头瞥了张子凡一眼。
　　一眼重新唤醒直觉，苏启明立即又转过头，变为瞪着张子凡。
　　张子凡回看他一眼，动作微微一停顿，突然想起什么，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下：
　　“苏启明好看吗？”
　　空气短暂静默，旁侧突然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苏启明看我。”
　　苏启明下意识扭头看，只见张起吊儿郎当地笑着，又道：“苏启明好看吗？”
　　“……？”苏启明愣愣地看了几秒，虎牙刹时露出一一已经无法淡定了，脸已经羞红了，牙嘴恨得呲咧了。

　　“苏启明看我！”“好看吗？”“看我！”“苏启明好看吗？”“苏启明看我！”“苏启明好看吗？”……
　　一路走出楼，苏启明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不许你们学他！”苏启明一把捂住徐泽的嘴，扭头瞪着接下一句的周虎。
　　周虎从善如流地笑道：“不学了。”
　　张起窜到他们三个身边：“诶诶，咱们去找年承旭吧，甜菜上午没玩成，带他出去玩玩。”
　　苏启明顿了几秒，抠了抠大红脸，害羞地掏手机道：“那我跟他说说……”
　　“诶呀，”周虎拍了拍他：“说啥啊，找他给他一个惊喜啊。”
　　苏启明：“……”好像有那么点……很有道理。

　　一帮理工男计算并排除了各种年承旭出行路线的可能性，最终选择坐公交去东校区的校门口等年承旭。
　　一一大家伙原本觉得年承旭还得在小学完成一些后续的公益活动，比如带着小学生们玩一玩。但深入一思考就全都推翻了这些想法，毕竟年承旭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场的都知道，况且还有苏启明胸有成竹地强调“年承旭是去上公益课的，上完肯定就走了”。

　　事实证明年承旭是不会从良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还是个什么样的人。
　　由于校车是会等到公益课堂全部结束后才会拉着众人返校，而全部结束就包括“后续的公益活动”结束，年承旭当然不会参与和等待，打的直奔东校区。
　　待绿皮出租车停稳，何淮许先行下车，然后憋着一股气绕道副驾驶后方打开车门：
　　“从这边下来！驾驶座后边的车门不能开不知道吗？！”

　　“一一为什么不能开？”
　　极为熟悉的冷漠腔调，一旁树下的几个人立即扭头看过去一一他们还在朝马路上看，因为苏启明说年承旭不喜欢打车。
　　一条被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从绿皮车门伸出，接着一只一尘不染的皮鞋落地，像极了电视里演的某些商战片的出场。

　　“因一一”何淮许的嘴还没完全张开，只见前一秒还浑身贵气的年某人一手撑车门，一手门框，已经探出的上半身跟着白色脑袋急剧垂下。
　　一一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何淮许：“……”
　　树下的一行人：“……”
　　苏启明愣了几秒，立即边脱外套边步伐极大地走过去：“穿上我的外套。”

　　“……”
　　白色脑袋静止了几秒，吸鼻子的声音传出，紧接着白色脑袋垂直抬起，视线一路跟着从苏启明的球鞋看到那对紧皱的浓眉。
　　毫无情绪波动的眸子突然有了些波动。
　　一一蜻蜓点水般的效果带来的隐约的转瞬即逝的波动。

　　“你怎么在这一一”
　　年承旭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全部动作静止地看着苏启明身旁后，一棵树下的一堆人。
　　短短几个呼吸，年承旭重新动起来下了车，接过苏启明的外套穿上，道：“来接亲的？”
　　关车门的何淮许：“？？？”
　　树下的一行人：“……？”
　　苏启明：“……！！！”

　　虽然昨天告白的结果有些奇幻，但是昨晚苏启明已经在网上了解了一下告白之后的事，甚至看完了整个婚礼流程，一时不知道到底按照新疆的习俗办婚礼还是按照台湾的习俗办婚礼，所以想了一整夜，导致天亮了都没睡着。此刻他无比震惊的不是年承旭说出口的这句话，而是震惊现在的年承旭真的和他如此心有灵犀吗，不是高中时怀疑年承旭和许星然的心有灵犀，而是他自己和年承旭的。
　　想完这些，他的脑子才为这句话动起来一一他从来没把年承旭当过女孩，可是年承旭说的接亲是指“同新郎一起去新娘的娘家接新娘的”。
　　新郎是谁？是他！
　　新娘的娘家在哪？东校区！
　　新娘是谁？

　　“一一年承旭！！”苏启明无比激动地喊出声，猛地一愣，接着大红脸又红上了一个高度。
　　年承旭顿了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转过身来的同时伸出手，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的指尖点了点他滚烫的脸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傻瓜。”
　　——树下的一行人全员吸了口气。
　　苏启明浑身僵住动不了，意志在和身体搏斗，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大脑袋带着大红脸终于垂下了一点点。
　　年承旭脚跟落地，搓了搓他的胳膊，问：“冷不冷？要不然把外套还给你，反正我已经感冒了。”
　　苏启明的大脑刹那间清明了一些，忙摇摇头，两只大手抬起来拢了拢年承旭的外套：“你、你穿着，我我我不冷……”

　　无比亲昵的举动强行让周虎明白了自己老司机总是差点儿是差在哪。而田宇被震惊得一把抱住他的徐泽搂得喘不上气，努力往胳膊外探头：“那我们快去暖和的地方呆着吧……确实很冷的……”
　　冬至没两天确实很冷，大家伙在何导员冷漠探索的目光中转头就窜，徐泽想起什么，有些激动道：“正好，咱去烧烤店吧。”
　　烧烤店算是最合适的去处，能吃能喝还热闹，不然就现下年承旭制造出的这氛围，大家伙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指不定有多尴尬。这事和苏启明扯不上关系，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年承旭在主导，苏启明只是被迫承受。

　　周一还是下午，烧烤店有空桌，大家伙围着坐下就开始点吃的，年承旭头有些晕乎，挪了挪椅子靠在苏启明的肩膀上。这种程度倒没什么，大家伙看了一眼就忙低下头继续点菜，只有周虎双手交叉撑着下颌在默默注视，他算是明白了，就因为这些被忽略的举动，所以才导致他总是抓不到重点。
　　方才没跟着一起的张子凡这才进店，走到桌边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板胶囊扔在苏启明面前：
　　“两粒，给他晾杯水吃掉。”
　　苏启明愣了下，忙点点头，起身想去要白开水却被一把抱住胳膊坐回去，只见年承旭靠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侧了下头，道：“老板，一杯凉白开。”
　　年承旭那张脸平日里冻得冰冷或是发烫都依旧苍白，但此刻隐约有些泛红，看样子是真感冒了，慵懒的姿态使得那对浓密纤长的眼睫也眨动得极为缓慢，扒在苏启明胳膊上显得很是粘人。

　　这还是年承旭吗？张起愣愣地眨眨眼，小声对张子凡道：“你觉不觉得年承旭像一只猫咪……”
　　张子凡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气息突然粗重，毕竟今日被打次数突破往日记录，张起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菜单，从牙缝里挤出狠劲：“张子凡，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又是啪地一声。
　　张起：“………………”

　　凉白开被店员端到桌上，要凉白开的年承旭却没有动，苏启明反应了几秒，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接着掰了两粒胶囊。
　　年承旭终于动了一一他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啊一一”
　　这是要喂，大家伙又被强制转移目光看过去：“……？！”
　　周虎这下彻底懂了一一年承旭在钓苏启明，而苏启明不知道自己在被钓，一天到晚只知道脸红，他之所以现在才懂，而是因为他没见识过这种，毕竟这两人都是男的！
　　一一如果年承旭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施舍给他一个从头到脚的审视，然后评价一句“卧槽傻逼。”

　　苏启明立即把手心伸到年承旭嘴边，看药进嘴，又忙端起水杯伸过去，道：“慢点喝，多喝几次。”喂完水就立刻放下杯子，手伸回去，用手心贴在年承旭的脸上，过了几秒又移了移手，指尖轻轻拨了拨对方额前的白毛。
　　他的语气和动作一样都太过轻，不能用轻柔形容，毕竟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手又很粗糙，也只有温柔能够并论，而眼神还在无声无息地透露着等份，让人觉得他对年承旭极为宠溺。
　　周虎瞬间懵逼了，想不明白地挠了挠头，他扭头试图探寻其他人的看法一一
　　田宇又和在电影社那会儿一样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而旁边的徐泽面带礼貌的微笑眼睛茫然地眨着，一看就跟他同等的懵逼。

　　烤好的几个菜品先上桌，店员正在摆盘，坐在身旁的年承旭起身，随即手搭上苏启明的脖子，紧接着一个转身，对着苏启明的双腿一屁股坐了下去。
　　苏启明愣住了。
　　看着白色脑袋换了种角度靠在苏启明的肩上，在场的人包括店员全都手下动作顿住，大家伙都没见识过这半公主抱的架势，突然张子凡啪地一声点着烟吸了一口。
　　大家伙今天注定是被连续不停地刷新认知了，只见张起瞪着一双眼睛道：“尼、尼、玛玛的……会抽烟？！！！！！”
　　苏启明被迫也跟着看过去，震惊得不行，紧接着脸突然被扳了回来：“……”
　　年承旭调了调他大脑袋的角度，比较满意地和他对视几秒，随即靠回了他肩膀上。

　　“一一你抽烟？”徐泽简直目瞪口呆：“上次张起抽烟不还被你锁在厕所里了吗？”
　　张子凡呼出一口气，微眯的双眼在白雾中盯着对面一一抱着苏启明的脖子靠在对方怀里的年承旭。
　　徐泽顺着目光看过去，眼睛又开始懵逼地眨巴起来。
　　周虎双手交叉回去支在下颌，一时觉得今天的信息量比较多，道：“无恋爱史的可以开吃了，你们看也看不懂。”
　　话音落下还没等徐泽动作，只见田宇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拿起烤玉米开始吃。
　　徐泽还未建立完全的回怼思路一下被带跑，有些愣地也拿起一串烤玉米开始吃。
　　视野里的两个人都开始吃了，苏启明寻思了几秒，刚伸出手准备拿吃的，就听怀里的年承旭说：“给我一串烤玉米。”
　　周虎：“……”

　　到了最后，抽完一根烟的张子凡拿起烤玉米开始吃，一桌人就周虎一个没在吃。
　　老司机仰天花板长叹，然后一脸沧桑地拿起烤肉吃了起来。

　　张起边吃边看着对面的苏启明和年承旭，这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年承旭吃的太慢了，和苏启明形成强烈反差，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对面，苏启明一手搂着年承旭，一手拿烤串，而年承旭抱脖子的手已经收回去抓着烤玉米的两头，但头甚至是整个侧身都还靠在苏启明怀里，显得莫名像个坐在大人怀里吃东西的乖小孩。张起憋着这股看法想找个人说一说，毕竟苏启明块头确实大，年承旭静静坐着吃东西也确实乖，大家伙应该都这么认为：
　　“诶诶，你觉不觉得年承旭像坐在苏启明怀里吃东西的小孩……”
　　张子凡手已经抬了起来，顿了顿又放下了，确实，这是事实。
　　苏启明愣了下，庞大的身躯瞬间要起来，想起年承旭在怀里，又忙坐回去，嘴长得很大一一什么小孩！这是坐在我怀里吃东西的老婆！
　　田宇像是被转移注意力，这会儿眼睛已经没那么红了：“年承旭你好乖呀……”
　　“？”年承旭嘴巴一顿，沾着玉米粒转头看过来，感冒药效果没那么神速，他苍白的脸上还是隐约泛红，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雾，疲惫和颓色与冷漠冰冷交融在一起，完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身上那种乖小孩的感觉依然在，因为他还坐在苏启明怀里，事实就是如此。
　　“对不起……”田宇低下头拘谨地道歉。
　　“哦。”年承旭回头把烤玉米塞进苏启明的嘴，靠进对方怀里闭上了眼睛。

　　年承旭睡着后苏启明动作幅度明显减弱，一只手臂稳稳地搂着年承旭，不会主动去拿远处的烤串，全靠身旁的周虎有眼力价地帮他拿过来。今天这顿算是圆满了，毕竟大家伙都在，田宇的状态看上去也比电影社时好很多，兄弟几个就此原地解散，苏启明怕抱着睡着的年承旭出去感冒会加重，于是想坐到排队的用散座上等年承旭醒来。
　　屁股刚抬起来，年承旭突然哼出一声动了动，随即伸手揉眼睛，道：“干什么？”
　　苏启明愣了下，下意识坐回去：“你醒了啊？我想抱你去那边的椅子坐着，这桌吃完要收拾。”
　　年承旭艰难地睁开眼睛，被灯光刺得眯回去，满是睡意地哝囔道：“原来在烧烤店啊……我就说你干嘛顶我……我还以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