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烟火无雾

17、第 17 章

　　翌日早晨，苏启明迷迷瞪瞪地起床挪动到浴室，一推开门就撞见白得发亮的身影。

　　苏启明大吼一声：“我操！”
　　年承旭看了一眼他，回头洗脸：“我没带书包，没牙刷。”

　　苏启明被吓得贼清醒，迅速想起了家里还有一个人的事实。

　　“我去给你取。”苏启明转过身，莫名别扭。哝了哝鼻尖，又说：“你……在外面住也是这样吗？不等你的那玩……penis下去就满街跑吗？”

　　年承旭单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penis。

　　苏启明很快就回来了。但没有进来，只是把拿着洗漱袋的手伸进来，开口道：“给。那啥……你内裤呢？为什么不穿？”

　　年承旭接过洗漱袋，回答：“我要洗澡。内裤没干。”
　　他翻了翻洗漱袋，里面装着牙刷洗漱杯毛巾之类的，东西很全。

　　苏启明又换了一只手伸进来：“给。洗澡还要先洗脸啊？”

　　年承旭接过内裤，想了想，肯定道：“你邀请我来住的诚意很足。”

　　肯定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换别人真不一定听得出这份肯定。苏启明“昂”了一声，一把拉上浴室门。别扭之余突然有些担心一只手被包住的年承旭能不能单手洗澡。

　　等苏启明洗澡收拾完，年承旭也蒸好了鸡蛋羹，两个人边吹边吃，赶在六点十五分之前出了门。
　　当年在小院里养了鸡和鸭后，苏启明给年承旭蒸了次鸡蛋羹，滴上香油，香喷喷的很好吃，那之后苏启明就隔三岔五买鸡蛋给年承旭蒸鸡蛋羹。
　　导致现在年承旭的潜意识里，将鸡蛋羹罗列为早饭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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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摩托前，苏启明伸手拉住年承旭的外套袖口，指挥道：“胳膊缩进去，抱肚子。”

　　“哦。”年承旭把双手从袖子里缩回去抱住肚子。
　　苏启明又抓住人的外套拉链，指挥道：“使劲抬头。”

　　年承旭又“哦”了一声，使劲抬头看着天空一一

　　“今日天气一一晴。”
　　“……”

　　苏启明把拉链给年承旭拉到头，又把人后仰到快要栽倒的脑袋掰回来扣上头盔，先行骑上摩托，说：“上来。”

　　年承旭长腿一胎骑上摩托。

　　苏启明反手抓起人的两个空袖子，死死地系在自己身上，说：“好了，睡吧。”
　　年承旭“哦”了一声。

　　大清早穿梭在风里，并没有让人想去高歌一首的心情。
　　离校门口还有百来米，苏启明轻轻抖了抖靠在自己后背的头盔，说：“你看校门口。”

　　年承旭“哦”了一声。

　　年承旭被绑住，艰难地蹭着虎背坐直，歪着头看了一眼，又靠了回去，讲出结论：“人很多。”

　　“……”苏启明稍微提了点车速，“好像出什么事了。”
　　年承旭没作声。

　　苏启明心里叹一口气，想：“这人不会又睡着了吧！？”

　　摩托开到校门口停稳，苏启明刚把袖子解开，还没来及叫醒年承旭，年承旭就长腿一抬下了车，脱下外套，和取下的头盔一起往书包里塞。

　　苏启明也跨下车，往前推摩托跟上年承旭：“好像真出事了啊，不然怎么能围那么多人呢？”
　　年承旭看了一眼他。

　　年承旭当然感受不到苏启明想凑热闹的心情。但虽然不明白苏启明为什么要一个劲强调，他还是把视线再次移向人堆。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人群里有个黑色头盔。因为戴头盔的人很高，完全是矗立于众人的头颅之上。

　　周围人议论纷纷一一
　　“为什么不让他进去啊？”
　　“咱们学校规定学生不可以骑摩托。”
　　“可是车棚不是有一辆漆黑色摩托吗？”
　　“那哪能一样，没办法放在一起说事。”
　　“这车好酷啊，多少钱啊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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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启明听见“摩托”两字，使劲伸着脖子往过瞅：“诶诶诶，你帮我推进去，我去看看。”

　　年承旭“哦”了一声。接过车还没推两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一

　　“放屁。你们学校明明有人骑摩托。”

　　年承旭定住脚步，扭头看过去。
　　许星然刚好取下头盔。

　　许星然今天不是大背头，但黑色的发丝被压得有些塌，脑袋上顶着一撮弧度微卷的呆毛，被晨风一下下吹得摇摆着，看上去像是倔强的小草。

　　苏启明正看着摩托眼里放光，耐心地解释着：“不是啊，我有驾驶证。”
　　许星然单手茶壶状抱着头盔：“你放狗屁。你就坐我后边的旁边，都没成年，你怎么考得了驾驶证。”
　　“不是啊我操！”

　　苏启明开始有些烦躁，毕竟在这个地方，昨天放学，他刚跟这个新来的起过争执。
　　许星然跟他对瞪：“不是个屁！”

　　“他说有就有。”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人群后边传来。

　　苏启明回头看的同时，许星然也跟着瞪了过去。

　　“走吧。”年承旭看了一眼苏启明，推着摩托进了校门。

　　苏启明牙齿咬得咯吱响：“完全就是神经病。”
　　年承旭走在前边，“哦”了一声，说：“你喜欢神经病的摩托。”

　　苏启明喊了一声“喂！”，大步走到人旁边，说：“是不是好兄弟了？！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
　　年承旭转头看着他。
　　“……怎么了？”
　　“你喜欢神经病的摩托。你喜欢神经病的摩托。你喜欢神经病的摩托。”

　　“……”苏启明不可置信地睁大狗狗眼。

　　懵了好一会儿，苏启明连忙追上早已走远的年承旭：“你今天……昨天……话变多了啊！看样子你今天心情也不错啊。”

　　“嗯。”年承旭说，“睡了好觉，洗了澡，还吃了鸡蛋。”

　　“……”苏启明垂下头笑道：“傻子。”

　　-

　　许星然到教室时，早自习已经过半。

　　他一进教室后门就恶狠狠地盯向坐在角落的那对狗男男一一

　　结果两个座位上都是空的，那两人不在。

　　许星然撞进座位，从转来到现在第一次看向自己的同桌：“喂，后边那两狗……贼呢？”

　　“啊？”同桌看起来很惊讶，懵然几秒才回神，“啊，他俩这个点一般都在教室写作业，恩……年承旭应该在画室，苏启明我不知道。”

　　许星然皱起眉，很是不理解：“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知道？他俩不是在一起吗？”

　　温景被问得又是一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空座位，看上去比他还不理解：“在一起？他俩只有在教室才会坐‘在一起’啊，平时都不在一起的。”

　　许星然张口就骂：“你放他妈……”
　　他抿住唇，闭上眼睛狠狠吸气。

　　不知道为什么，许星然从昨天开始就明显控制不住自己。他趴到桌上生了半晌闷气，还是气不过，嗖一下起身撞出座位，冲出了教室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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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室的门一把被推开。年承旭侧眸看了过去。

　　许星然站在门口。
　　此刻，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是小时候没露过的。年承旭看不明白，也不懂为什么。

　　许星然杵在门口，看上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巴巴地问：“你……怎么就你一个人。”

　　年承旭“嗯”一声，将视线移回画纸上。

　　“……”许星然张了好几次嘴，都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了。

　　尴尬迅速蔓延在空气里。

　　许星然定定站了一会儿，又问：“跟你在一起的那人呢？”

　　年承旭再次侧眸看过去。

　　许星然音调提高了好几倍：“就那个跟你一起睡的！”

　　年承旭侧过头，面向他。

　　“……”

　　那种莫名的怒火再次直冲天灵盖，许星然控制不住自己地踏进画室一把甩上门，瞪着那张连一丝表情都不存在的脸：“你装什么不知道？！就那么等不及吗？！校门口就趴在人家背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年承旭眨了下眼：“你觉得我是同性恋。”

　　认识到自己说了过分的话，许星然下意识地连忙道歉：“对不起。”

　　年承旭默然不语。

　　许星然心脏越跳越快。
　　突然，听见年承旭对他叫道：“姐姐。”

　　许星然呼吸骤然停滞。他无意识迈出脚，却只迈出一步就沉沉地顿住一一

　　仿佛一切都是幻觉，没有发生过，年承旭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叫出“姐姐”的唇再次张开，发出冷冰冰的声音：“想起什么了吗。”

　　许星然下意识开口回应：“……什么？”

　　下课铃突然打响。许星然一怔，见年承旭放好铅笔，卷起笔袋，站起身走过来，凑到他耳边，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一一

　　“认识我吗。”

　　紧接着，“嘭”的一声，门被关上。

　　画室恢复一片寂静。
　　许星然大脑嗡嗡作响。

　　他当然认识年承旭。可是这一刻，记忆里清晰或是已经模糊了的细节也全都极具冲击力地展现。

　　仿佛回到了那时候。

　　蓝天，白云，夏风。
　　他买了漂亮的头绳和发卡，对年承旭叫道一一“姐姐。”
　　还有不说话的年承旭在纸上对他写的三句话一一

　　我不是女孩子，我不喜歡這些，你下次不要買給我了。
　　但我喜歡男孩子。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