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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

  •   二十
      阿尔德里希•埃姆斯端着作为午饭的两个鸡肉奶酪三明治和一杯柠檬水,小心翼翼地走进餐厅。没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这意味着在午饭时间他必须和有些人进行交谈。这对于打了整整一上午电话的埃姆斯上尉秘书而言真是一种不亚于将他投进妄言地狱忍受硫磺烈火烧灼的痛苦。
      在转了三个圈之后他决定在一张只有一个人的桌子边坐下。这样还算是不错,两个很熟的朋友,加上各自的一些随身物品就可以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将更多更饶舌的人挡在外面。“怎么样,拉瑞?”显然美味的三明治和饮料有效地滋润了上尉的喉咙,他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当然,老样子——还不坏。”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亚洲人,高个子,长相显得很精明。他属于亚洲关系分析部,和埃姆斯上尉并不属于一个部门。但是经常在档案室和公用办公间里见面,因此在等待打字和复印期间发展了一种同属于办公室职员之间的亲密友谊。“好久没见着你们老爷子了?”
      上尉长而粗重地叹了口气,这又是一种很典型的属于办公室官僚,或者是豪宅管家的做派。经常用来表达对上司的不满,虽然上面也并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压榨。这种举动很容易在办公室里引起同情和共鸣,虽然大家早已经对这个麻木了。“欧洲可不像红色中国,乱的很。”
      “我的工作显然更重要一些,毕竟欧洲和中国一样大,中国却有八万万随时准备把我们干掉的共产党哪。”拉瑞•金用叉子搅动了一下面前的意大利面。“是不是又——”他用手指在自己下巴前横着划了一下。司徒雷登的学生,向来不会在公共场合将某些事情说出口。
      埃姆斯上尉苦笑了一下。“今年的第三个,第三个了。”
      “是吗?幸亏我没答应海军陆战队那帮孙子,给他们当讣告信使。”亚洲人满意地将最后一卷意大利面塞进嘴里,用力伸直了腰杆让面条舒适地在胃里进行消化。“陪太子读书,不好干哇。”
      埃姆斯笑了笑。金是个聪明人,他喜欢这样的聪明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小高傲被看清了的快感。办公室职员的友谊大略到此为止,如果当天局里还有一点什么更为爆炸性的消息,他们大抵会在下班后出去喝一杯。他们很快地结束了午餐,相互握手之后向各自的办公室走去,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

      勒内•派瓦利先生看上去似乎丝毫不比记者先生要更体面一些。在两个人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卡波利特很欣慰地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选择了广场角落一根电线杆旁的露天地点,这让派瓦利和他的自行车一起被雨水浇成了个落汤鸡。这种春末的急雨,一张雨披同马其诺防线一样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他——”记者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快要烧起来了。“他没有给我什么笔记本。”
      “找个地方再再再再说吧,这地方真真真真他妈冷死啦。”
      直到今天,卡波利特才对自己的,或者是这个世界上的间谍们的生活有所了解。原来这一行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所有的“找个地方谈谈”就会把他领进一家饭店,这家饭店肯定会有这一帮人的内线。会给他们提供完全密封的,隔音的房间和至少几杯热东西可以喝。勒内•派瓦利带着他从广场直接钻进了一条市中心的小巷子,最终谈话的地点是一个电话亭。两条汉子哆哆嗦嗦地挤在一个和投币厕所那么大的小空间里,派瓦利像得了多动症一样不停的跳脚取暖。虽然完全不会逃避别人的眼光,但至少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好好好好好啦,有话就说吧。”派瓦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条灰扑扑的手帕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然后有用力地疏通了一下鼻子。“笔记本没给您么?”
      卡波利特很是无辜地举起了双手,后背贴在电话亭的玻璃壁上。“根本没有什么簿子,他他他他——他就给了我这个。”他犹豫了一下,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很有几分厚度的信封。“就这个。”
      派瓦利并没有接过来,向信封已经被捏开的口子里看了一眼,那里面是黄焦焦的一沓法郎纸币。“您点了是多少?”
      “五千。”卡波利特直想掐死自己。五千法郎,差不多是他一年还要多的薪水。但他不敢自己咪起来,生怕被看出来什么端倪。何况他从那头“熊”那里接到的并不只是这个信封。“我能留着么?”
      苏联人那双灰眼睛眯了起来,可就算是卡波利特也能看到里面闪动着的那种财迷疯一样的绿火光。“不能,我们有纪律。真不能,我说不能就是不能。”他用力摇了摇头。“您可不能逼我违反纪律啊,这是人民的财产,我们不能胡乱占为己有的,就算是您逼着我接受我也不能——”
      “算了吧哥们,算是我给娜塔莎买个洋娃娃。”卡波利特咬咬牙,把那沓纸币分了大差不差的两半,抽了一半拍到苏联特工的手心里。“我是光棍儿,用不了这么多钱。”
      派瓦利看着他的眼神几乎是感激了。“好啦,记者先生,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啦。我想我基本上不会再多找您的麻烦——当然,有特殊情况除外。”

      鬼都知道那所谓的“特殊情况”是什么。卡波利特没精打采的穿过广场,在邮局借了一把伞。那辆漂亮跑车自然有人去处理,它与他发生的一个多小时的联系已经彻底结束了。现在他要做的大体有两种事情:一,回家,把那个占据了他的床将近一个礼拜的家伙赶出去(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现在能一个人坐起来),这事儿就此结束。他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损失,何况刚刚到手的两千五百法郎也算是一笔不小的精神补助。
      要么,就是去完成那位熊先生布置给他的“家庭作业”:去找一个五十岁左右,鹰钩鼻褐红色头发的老头子。那是个英国人。
      他在一家咖啡店里坐了一个小时,在火边烤干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一杯滚烫的掺水接骨木酒有效地提高了他的思考效率,雨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阳光白花花地晒在满地的水坑上,耀得人眼睛发疼。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做出了决定:新闻工作不是请客吃饭,新闻事业繁荣的花朵,是由工作者们的热情和热血浇灌而成。(作者注,水獭也有着乱篡改名人名言的爱好,前一句改自毛选,后一句是托马斯•杰斐逊的独立宣言中的名言。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欧的愤青们以当□□为荣,读毛选也是个很时髦的事儿。)
      卡波利特先生——有了钱的卡波利特先生——挺胸腆肚的走在街上,因为刚刚给了服务生一法郎五十生丁的小费而洋洋自得。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某条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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