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良妃传》玉蕊檀心梅

46、第 46 章

　　此后几天，慕容世兰和乔颂芝便有了十分得宠之像，周玄凌总在她们那里留宿，慕容世兰便也算了，对于乔颂芝，其余妃嫔都积了满腹怨气牢骚。
　　那一日的晚上，周玄凌在水绿南薰殿前的凉台上设宴，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明火的宫灯，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的酡颜嫣红，波榖荡漾间绮艳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周玄凌举杯祝贺，说不出的旖旎融洽风光。慕容世兰陪伴在周玄凌身边巧笑倩兮，丰姿爽然，艳丽不可方物，满殿的光彩风华，皆被她一人占去了。一个错眼恍惚，依稀仿佛还是在往年，她是没有经过任何波折，一路坦荡风光的宠妃。
　　甄嬛扬起眼眸，起身向周玄凌道：“今日宫中姐妹尽在，嫔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祝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以永年。”
　　朱宜修颔首，怡然微笑，周玄凌也是高兴，一同仰首一饮而尽。却见慕容世兰只唇角含了一丝淡漠笑意，眼风却斜斜朝着乔颂芝扫去。
　　乔颂芝会意，立刻起身走至玄凌面前，媚笑道：“皇上万福金安。酒烈伤身，嫔妾用心择了一盘好果子，样样精致美味，请皇上尊口一品。”
　　周玄凌含了一枚奶白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还不错。”
　　甄嬛睨一眼乔采女，笑道：“乔妹妹是‘用心’为皇上择的果子么，皇上并没有赞不绝口啊，可见妹妹还要‘用心’揣摩皇上的喜好啊。”
　　乔颂芝正在得宠时，哪禁得起甄嬛这样的言语，一时紫涨了脸皮，讪讪道：“选侍姐姐教训的是。”口中却又不肯服输，道：“嫔妾在皇上身边伺候不过月余，不是之处仍有许多，但请选侍姐姐教导。只是嫔妾虽不如选侍姐姐善体上意，但对于皇上的一切，不敢说是不用心。”她转身向周玄凌低头福了一福，道：“嫔妾日夜所思着想着，没有不是关于皇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周玄凌“唔”了一声，道：“你放心，朕知道。”说深深看了甄嬛一眼道：“有朕在，没有人敢这样说你。”
　　周玄凌一向对甄嬛礼遇，甚少这样为一个新晋的宫嫔说话。甄嬛沉一沉脸，强自换了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妹妹说的极是。皇上的心意谁不是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呢？全凭一腔子对皇上的热心肠。”甄嬛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三分，“不过妹妹可要加劲了哟。”甄嬛掰着指头，右手上三根金嵌祖母绿的护甲晃得乔颂芝手指上的铜镀金点翠护甲黯然失色，“如今已是七月了，八月初圣驾回銮，中秋的时候就该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了，到时新人辈出，妹妹可有的忙了。”
　　周玄凌见甄嬛与乔颂芝说得热闹，只是不加理会，只专心致志和慕容世兰说着什么，不时亲昵一笑。
　　乔颂芝的话厉厉追了过来，她笑着，眼神却是刻毒而自傲的：“嫔妾年幼，不过十六，许多事还不懂得。选侍姐姐长嫔妾两岁有余，又得皇上喜爱，自然能游刃有余教导那些与嫔妾年纪差不多新姐妹了。”
　　新人一来，旧人的年纪自然不能算是年轻的了。纵使镜中依旧青春红颜，只是那一波春水似的眼神早已沾染了世俗尘灰，再不复少女时的清澈明净了。而宫中，是多么忌讳老，忌讳失宠。用尽种种手段，不过是想容貌更吹弹可破些，更娇嫩白皙些，好使“长得君王带笑看”，眷恋的目光再停驻的久一些。
　　乔颂芝的话字字戳在宫中女子的大忌上，不止甄嬛，在场的所有嫔妃都凝滞了脸上笑容，轻蔑之情浮上眉梢，朗声道：“这个的确。听说辛勤之人反不易老，妹妹从前在华妃娘娘宫中辛苦劳作，是比本小主不怕辛苦。何况妹妹能服侍得华妃娘娘如此欢心，将你献与皇上，可见妹妹多能体察上意，左右逢源了。本小主是绝对做不来的。”
　　话音一落，凉台上都静了，只听见远远的丝竹管弦之乐，在湖上听来越发清朗缠绵。
　　宫中人人皆知乔颂芝出身宫女，地位卑贱，又因她甚得了些恩宠，背地里早就怨声载道，非议不止。而乔颂芝，是最忌讳别人言及她的出身地位，一向讳莫如深，却也止不住宫中攸攸众口。
　　果然，乔颂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急促攒动，“哇”地一声伏在近旁的桌上哭了起来。
　　气氛尴尬得难受，甄嬛却是不屑的姿态，冷冷居高临下望着她。嫔妃们都止了饮酒欢笑，目光齐齐落在甄嬛与乔颂芝身上，神情各异。
　　周玄凌转过身来，神色便有些冷寂，只目光逡巡在甄嬛与乔颂芝身上，淡淡不言。
　　慕容世兰“咯”一声娇笑，人还未动，发髻上累累繁复的珠玉便发出相互碰触的清脆响声，在临湖的凉台上听来格外悦耳。慕容世兰眼角高飞，睨着甄嬛向周玄凌微笑道：“皇上要坐视不理么？”
　　周玄凌只是无意理会的样子，对朱宜修道：“皇后怎么看？”
　　朱宜修一笑而对：“女人多了难免有口舌之争，今日高兴又过喝了两口酒，向来不是有心的，等下散席臣妾再好好说说她们。”朱宜修如此说，本是有平息事端之意，大事化小便了。
　　周玄凌本含了三分醉意，听得这样说，倏然变色道：“皇后平日就是这样为朕治理后宫的么？难怪后宫之中总是风波不断！”
　　朱宜修见周玄凌发作，忙不迭跪下行礼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的不是。”
　　朱宜修一下跪，众人立时呼啦啦陪着跪了一地。甄嬛不再和乔颂芝怄气，忙也跟随着跪在了地上。
　　周玄凌有些薄醉，慕容世兰忙扶住了他的身体，道：“皇上小心。”
　　周玄凌甩开慕容世兰的手，斥责朱宜修道：“你可知道你‘不是’在何处？后宫女子口角相争都不能平，岂非无能？”
　　朱宜修甚少见周玄凌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身子轻轻颤抖以头磕地。乔颂芝知此祸本是源自甄嬛与她的争执，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
　　朱宜修连连请罪，周玄凌却置之不理，面无表情的冷冷唤道：“甄选侍。”
　　甄嬛一惊，忙膝行上前，惶惶低头道：“嫔妾在。”
　　周玄凌冷冷一声：“去罢！”
　　“皇上——”
　　周玄凌只是携了慕容世兰的手，转身不顾。良娣沈眉庄原是神色冷清，只以冷眼旁观，此时见势不好，终于启齿道：“皇上的意思是……”
　　周玄凌举起酒杯，慕容世兰殷殷斟上一杯“梨花白”，轻轻一笑，丽色顿生，“皇上向来公正严明，自当不会偏私了。”
　　周玄凌以指摩挲着她滑腻雪白的脸颊，头也不抬，只是语气冷漠道：“选侍甄氏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有失妃嫔之德，明日送往无梁殿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外出。”
　　李婉墨一愣——无梁殿在翻月湖中央，四处无路可通，唯有小舟能至，为先前昭宪太后拘禁舒贵妃时所用。偏远不说，更是年旧无人居住了。大殿无梁，连在凄苦中悬梁自杀也不可得。当日舒贵妃囚禁此中，受了不少苦楚。
　　周玄凌对甄嬛一向宽容，最大的责罚也不过就是降位分罢了，如今却直接把人打发到无梁殿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甄嬛伸手扯住周玄凌的袍角抽泣道：“嫔妾侍候皇上三年，虽有失仪之处，也请皇上念嫔妾侍奉皇上向来殷勤小心，宽恕嫔妾这一次吧。嫔妾再也不敢了。”
　　周玄凌厌烦，拨开甄嬛的手道：“方才对乔采女说话不是盛气凌人么？当着朕的面就敢有嫉妒言行，不知背后更如何刁钻，朕真是看错你了。”
　　甄嬛分辩道：“嫔妾没有……皇上知道的，嫔妾一向心直口快。”他周玄凌并不听甄嬛的辩解，甄嬛一副又气又悔的神气，只垂了头低声啜泣不语。
　　冯若昭大着胆子为甄嬛求情：“皇上可否……”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慕容世兰截下：“皇上的旨意已下，你也敢反驳吗！”
　　玄凌乜斜着敬妃，淡淡道：“无梁殿宽畅，敬妃你也想去吗？”冯若昭一凛，无奈看了甄嬛一眼，深深低下了头。
　　慕容世兰脸上的笑肉是那样志得意满，分外撩人，她轻声道：“乔采女此番受委屈了……”
　　周玄凌会意，笑容瞬间浮现在他原本那不耐烦的脸上，温和道：“就晋采女乔氏为从七品选侍吧。”
　　周玄凌使一眼色，李长会意趋前道：“小主请吧，奴才会打点好人送小主去无梁殿小住的。”
　　甄嬛深深一拜，道：“臣妾告退了。”
　　没有人敢为甄嬛求情，朱宜修受累，冯若昭也受责，谁还敢帮甄嬛多说一句。
　　慕容世兰微笑：“莞贵嫔好走。”
　　乔采女，不，如今已是乔选侍了，她早就已破涕转笑，尽是得意之态：“嫔妾无能，只能替选侍姐姐好好陪伴皇上了。选侍姐姐一路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