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复杂的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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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天的贵船一役，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比起恢复得极为缓慢的昌浩，羽歆的恢复速度简直是神速。不过，这也多亏了她在这日渐变冷的季节还能坚持经常去贵船净身，灵力恢复的速度自然比呆在人气旺盛的平安京快上许多。
只是，和用来治愈风飐的伤用掉的灵力相比，恢复的灵力根本不足挂齿。
（现在已经是寅时了吧？）
羽歆坐在屋顶仰头看着缀满星辰的夜空。不知为何，今天她突然感觉有些烦躁，睡不着觉的她这才来到屋顶看星星。
“啊啊，占星什么的果然好困难呢。”
她伸出手，透过指缝看夜空。
每个阴阳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例如安倍吉昌和安倍昌亲擅长的就是占星，而安倍成亲则擅长制作历法。因为他们都是安倍家的人，所以即使他们并没有像昌浩那样继承到晴明强大的灵力，也都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成就。
然而，像晴明这样无论哪方面都十分出彩的人，到现在也没几个。
羽歆的师父就是那所谓“没几人”的其中之一，虽然他已经过世了。
而羽歆最擅长的是制作符咒和驱邪，像占星和制历法这类事，从小对她都是十分头痛的事。
不过，即使是这样，作为阴阳师的她也多少还是懂得一些占星之术的，只是不像吉昌和昌亲那样十分擅长罢了。
“星星的位置，好像移动了……？”
正在观察星星的羽歆忽然感到一阵压迫感。接着，一股凛冽的神气从昌浩的房间里传来。
羽歆于是迅速从屋顶翻身跃下，慌慌张张地朝着昌浩的房间跑去。
抵达昌浩的房间之时，她急急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有些异样的昌浩。映入眼中的他披散着一头黑发，眼神也不再像平常那样清澈，而是染上一层高贵和威严。他的身上只披了件和服外褂，就像是不畏寒冷地站在那里。
是被某位神明附身了吗？
羽歆眯眼想着。
须臾，那附身在昌浩身上的神明和小怪的交谈似乎暂告一个段落，被附身的昌浩忽然转向祭羽歆的方向。
“小丫头，不用躲了，你也出来吧。”
羽歆弯了弯眼角，从角落的阴暗处走了出来。
“敢问有何赐教，贵船之神？”
从刚才听到的“他”和小怪的对话中，她听到小怪是这么称呼“他”的。
“我给你和这孩子同样的权利。”贵船之神——或者该称之为高龙神的神明轻笑一声，对羽歆的态度不以为意，“那么我要回去了。”
说完，神明便抽离了昌浩的身体。和服外褂掉落，昌浩的身体也随即坠落。
“昌浩！”
小怪和羽歆同时叫出声。羽歆正要上前接住昌浩，小怪已经先她一步变回红莲的样子接住了他。
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羽歆问变回本来形态的红莲：
“昌浩他没事吧？”
“啊。”
红莲扶着昌浩，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昌浩明明大病初愈，竟然……！”
这时，晴明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说明这一切他早已预料到。
“晴明大人。”
“真是的，居然被那么棘手的家伙看中了……”
晴明苦笑地看着红莲怀里的昌浩。
“真是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看着晴明又是担心又是欣慰的表情，羽歆有些僵硬地退开半步。对于这种亲人的关心，她是从未体验过的。因为她在遇到师父前，并不被任何人需要，也不被任何人认可为“家人”。
眼神不自觉有些黯然。
一直以来，愿意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师父。然而，即使师父待她再如何地好，也替代不了真正的父母。只是……
没有任何人需要她，包括那个所谓的亲人。
“小歆啊，我的孙子还只是个半吊子，看来以后还要你多加帮忙指导啊。”
晴明注意到羽歆伤痛的眼神，于是慈祥地笑着说。
“啊？嗯，我会的。”
羽歆有些慌乱。
“那个，晴明大人，既然昌浩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说完，她有些无措地小跑开。
看着慌乱离开的羽歆，晴明叹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看有些茫然的红莲，“啪”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又“啪”的一声合上。
“唉，为什么每一个都这么喜欢逞能啊，红莲是，小歆也是。”
“晴明，她……”
红莲稍微有些在意地看向羽歆离开的方向。
“哦呀，红莲没看出来吗？小歆她呀，和你一样，总喜欢逞能，装成没事的样子。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晴明笑着，眼角的皱纹变得越发明显。
“不，如果真要说起来，那孩子应该比红莲你更让人不放心吧。”
因为红莲的身边现在已经有了昌浩。而那孩子，至今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
第二天，昌浩的精神好了很多，体力也基本恢复正常。
是那位贵船之神做的吗？
羽歆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分神想。
昌浩似乎打算今天就返回阴阳寮工作，虽说他的伤才好，不过，晴明大人会让他去的吧？毕竟那位最强的阴阳师大人是那种性格嘛……
正当她想到这里，昌浩已经吃完饭并且准备离开了。
“啊，对了，羽歆。”
昌浩正准备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般转过身。
“什咳咳咳……”
正在走神的羽歆没有料到昌浩会突然叫自己，吓了一跳，被还没咽下去的饭给呛得一阵猛咳。
“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小心呢。”
小怪见状，带着些许好笑地看向羽歆。
“咳咳……昌、昌浩，你有什么事吗？”
羽歆接过露树递给她的茶水一口喝下，终于好一些了。她于是眨了眨眼，看向昌浩，问道。
“呃，刚才抱歉了。”昌浩搔搔头，“我想说，你今天晚上可以陪我一起巡夜吗？我有好多事情想请教你呢。”
“没问题。”
听他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羽歆眯眼笑着回答。
“我很乐意哦。”
因为我可是答应了晴明大人的啊。而且……
******
天黑之后，昌浩小睡了一会儿便换上了松绿色的狩衣，跟晴明说了一声，就和小怪以及羽歆一起出门了。
刚离开安倍宅不久，羽歆就发现有人跟上来。她略略一挑眉，这个神气，是常跟在晴明大人身边的那个神将的，好像是叫……六合。不过，他今天为什么没有呆在晴明大人身边而是来跟着昌浩呢？
不过，这种问题不是她需要思考的。更何况，他跟来也没什么不好。
昌浩决定先去贵船那边向贵船之神道谢，于是他们一行先是往贵船去。
在前往贵船的路上，昌浩和小怪依旧像往常一样互动，然而羽歆却有些心神不灵。
“喂，你在想什么呢？”
小怪看见羽歆有些黯然的神情，于是转过身来问。
“不，没什么。”
羽歆看着小怪，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但在被他察觉前就已经隐去。然后，她笑吟吟地说道，仿佛真的没什么。
“是吗？”
小怪晃着尾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了回去。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过去的瞬间，羽歆的笑容也就此敛下。
等找到穷奇的藏身处，将它解决掉，她来这片土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完成了。而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真是的，要去哪里才好？昆仑山是不能回去了，可是除了那里，我好像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呢……”
低垂着头，羽歆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
******
从贵船回到京城的时候，时间正好是丑时过半刻。
他们一行直接来到了右京。
右京，狻和鹗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同时也是昌浩正在调查的失踪事件第一次发生的地点。
大概是因为人比较少的缘故吧，这里住了很多妖怪呢。
突然，妖怪的气息变得杂乱了起来，并且飞快地朝着他们靠近。羽歆条件反射地跳离昌浩身边。接着，就见一群小妖怪从天而降，一边大声叫着“孙子”，一边压在了昌浩身上。
“……昌浩这家伙太可怜了。”
和羽歆一样提前跳开的小怪用前足揉了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看着被压在“小鬼山”下的昌浩，羽歆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昌浩每天都会经历这么一出的话，那还真是有趣呢。不过，即使昌浩看上去在生气，但他们看起来还是很快乐啊。
让她，也有种想要加入的欲望啊……
无意识地抬起手打算伸出，却突然，一股危险地感觉涌上心头，羽歆缓过神来，立马拔出木剑，浑身紧绷地戒备起来。
瘴气，蔓延开来。
那是隐藏在深沉黑暗中的妖怪展开的瘴气。
昌浩有些茫然，因为从那瘴气中爬出来的妖怪他曾在家里的某些角落见过。
“……土蜘蛛。”
昌浩似乎有些冷。才刚恢复的身体显然有些承受不了这么强的杀气，他脸色愈发苍白。
小怪小小的身体下一刻便被深红色的闪光包围，很快地恢复了红莲的本相。
那只蜘蛛八只脚移动了，有锐利牙齿的大嘴张开来。
红莲朝它放出火焰，羽歆同时朝它抛出雷咒符。两人在经过贵船一役后，似乎多了一些默契。
那只蜘蛛吐出白色蛛丝来抵挡，丝的边缘还沾有绿色的黏液。在挡住了红莲和羽歆的攻击后，它再次朝他们吐出蛛丝。绿色的黏液掉落在地上，发出“嗞”的响声，地上瞬间冒出白烟。
红莲抱起屏住呼吸的昌浩跳开，羽歆也急急朝旁边连退数步，只见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被白丝覆盖，冒出一股白烟。
大蜘蛛不停地吐丝，来回张网。把他们包围得没有逃身之地。
这时，有一条丝瞄准昌浩射来。红莲空手打掉蜘蛛丝，手臂瞬间发出皮肤被灼伤的“嗞”的声音。
“啊啊，真是的，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羽歆见到这一幕，皱眉看了红莲一眼，似是有些火大地说了一句，接着手指迅速划下五芒星，挡住大蜘蛛再次射来的蜘蛛丝。
这时，六合从围墙上跳下，挡在他们身前。他取下左手腕上一直佩戴的银环，银环化成长枪，他一手握住它，一边翻动肩上的黑色长布。
那边，六合正与大蜘蛛战斗，这边，羽歆捉住红莲手上的手臂，念起治愈的咒语，白光闪过，红莲手臂上被灼伤的部位恢复了。
“我说，红莲你一直都是这样吗？”在治好他后，羽歆有些生气地用手指戳在他的肩上，“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话，要是在关键的时候不就没办法守护重视的人了吗？！你是笨蛋吗？！”
“啊，抱歉。”
红莲第一次被人这样指责，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刻，在六合那边——
昌浩让六合住手，说是这好歹是身体恢复后的第一战，想亲自动手。谁知他才刚念了几句咒语，大蜘蛛就发出一声怒吼然后消失了。
昌浩有些茫然地回头，就看见羽歆生气地用手指戳着红莲的肩，而红莲则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禁有些讶然。六合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腾蛇露出这种表情，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羽歆，红莲做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
昌浩抓抓头，疑惑地看着羽歆。
“我……”
羽歆愣了愣，眼睑微垂。
是啊，她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明明他对她而言，只是才认识不多久的存在而已。为什么她非得替他的事情担心啊。
又是为什么，她要为他受伤这件事感到心里隐隐作痛啊……
“我只是在教他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免在关键时候没办法保护昌浩你而已。”
轻哼一声，羽歆指着红莲对昌浩说。突然，小妖怪们的妖气又聚集了起来，昌浩很荣幸地再一次被压在了“妖怪山”下。
“拜托了啊，阴阳师。”
“为了早日康复，你要好好吃饭哟！”
“知道了吗？晴明的孙子。”
为了逗昌浩，小妖怪们还故意把“孙子”一齐说了一遍，于是，昌浩暴走了。
“不要叫我孙子！”
看着这一幕，羽歆浅浅地笑了，却多少带了点寂寞。
红莲幻化回小怪，看向羽歆绯红眼眸浮现出迷茫。
她为什么总在不经意间露出那么寂寞的神情呢？
还有晴明那时候说的话——她比他更令人担心，又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六章 复杂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