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人类眼镜》南瓜锕镧

94、古祭坛

　　垂头金，是当地的特产草药，不知其正式名称，郑向阳管它叫垂头金。
　　“垂头”是因其叶尖皆指向地面，“金”是指其叶片的颜色泛金。可见枝是碧绿的，长势都不错，不应该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所以叶片形态看似萎靡干枯，也并不是因为它干旱缺水或生了虫害，而是原本就长这样。由此特点得其俗名，是典型的以形为名的草药。
　　郑向阳向前两步，越过嘉宾，走到坑边蹲下来，指着一株垂头金的实物说道。
　　骤然松下心弦的嘉宾们，这才好好看向深坑以及深坑边缘。
　　入目所得若是仔细分辨，会发现长得全是同一种植物，也就是郑向导所指的那一株垂头金。
　　而题干中的线描图虽潦草，却也颇为传神，重点的细节都画到位了，可不就是丛生的枝条上坠着无数向下的叶子么。
　　而顶端，也和宋奇画的丝毫不差，三片花朵状的绿色嫩叶。
　　宋奇刚才开机前远离众人在坑边平复的咳嗽，应该是那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些垂头金。
　　“居然有这么多，这一片都长满了。”常驻嘉宾走过去，大着胆子往坑边多迈了两步，向深处看，发出惊呼。
　　“它好香啊，难怪这里这么香，看来都是它的味道。”男二没敢走得那么靠近边缘，到郑向阳旁边就蹲下了，装作研究的样子凑近仔细观察，随着脸向植株靠近，一股清香随之扑鼻。
　　宋奇眼神暗了暗。
　　在场的所有人，都闻到了香气。
　　“正是，垂头金芳香扑鼻，取顶端嫩叶煮水，趁沸即饮，就有强身健体、调和阴阳的奇效，由于每株只能取顶端三片嫩叶，每株可入药部分产量极少，因此价格也十分昂贵。”郑向阳自豪介绍。
　　“垂头金的‘金’，恐怕也有价值千金的意思吧。”常驻嘉宾走回来，接茬嘀咕。据他所知，这种偏门草药的价格若是有心经营，可以炒的很高，尤其是这种效用含糊不明、服用条件还苛刻的。
　　郑向阳笑着没说话，引开话题似的说：“最后一道题原本是超纲题，难度极高，竟然也被答对了。我一路上刻意没有介绍垂头金，正因它唯独生长在这深坑内，又有着浓烈香气，想必有心人可以轻松注意到，看来程西老师是一个热爱生活也善于观察的人。”
　　难怪导演组没有解释这里的空气异样，毕竟是压轴题，不能提前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不然岂不是就透题了。
　　宋奇高冷地点点头，这郑向阳现在一副市侩商人的样子，细细介绍草药显然不是为了给众人解惑，而是一个暗广。
　　与村内见他时的大师风度大相径庭。
　　郑向阳既然打广告了，就要打得充分，于是直接伸手掐掉了附近两株垂头金的嫩叶，六片叶子放进透明茶壶里，注上小半壶沸水，轻摇两下之后就倒出三杯，分给了三位嘉宾，催促道：“请大家品尝最为新鲜的金叶，这垂头金水要在其温度烫手的时候喝效果才最好，不可放置冷却。”
　　男二欢喜接过，听郑向导这意思，这一杯应该不便宜。
　　常驻嘉宾则是轻轻点头谢过，端在手上没喝，转头看了一眼导演组。这种来历不明的草药他不敢随便乱喝，想看看导演组的意思，如果这是提前安排好的环节，那至少导演组已经先尝过了，不管有没有所谓的药效，最基本应该是没有毒。
　　宋奇看另外两人都接了，屏息靠近，也接过了第三个杯子。
　　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夹住这个小杯子，仿佛不愿意多沾手，举着没动，并且让那杯子始终离自己有半臂距离，避之不及似的。
　　导演组没什么表示，男二已经一口闷了，在旁边夸奖着果真入口清香，喝了之后感觉神清气爽许多。
　　见状常驻嘉宾也喝下了那草药水，感觉并没什么特别的，也觉得这应该是和导演组打过招呼的一个暗广，于是不走心地夸赞几句套话。
　　宋奇看着眼前这微绿的液体，狠狠一咬牙……无论如何也没狠心喝下去。
　　现在他甚至原谅了这一大片植物散发的血腥气。
　　因为只是植物的气味倒也还好，就是血味罢了。可是这玩意儿一泡水，不知怎么的，血腥味变成了腥臭味，隐隐有腐败的味道掺在其中，更加难以忍受。
　　宋奇忍不住摇了摇杯子，三个杯子里被郑向阳雨露均沾地一杯倒进去两片嫩叶，随着他的摇晃在水面上翻滚，他总觉得这玩意儿摇一摇就可以变成猩红色。
　　现在它就像一杯透明的腐败血液……视觉和嗅觉相矛盾，有种奇怪的认知错位感。
　　宋奇自然是不能摘下口罩的，于是经纪人一步上前叫停了拍摄，打圆场说程西最近身体不适，正在服药，戴着口罩也是因此，未避免药效相克就只能谢绝郑向导的好意了。
　　“没关系没关系，谨慎点是好事。”郑向阳笑容不变，从宋奇手上拿回了那半杯草药水，随即不要钱似的当场泼在地上，收了杯子。
　　宋奇看着这垂头金水渗入土壤中，其中有几滴落在了其他植物的叶片上，较大的那滴水珠滚来滚去，最后静静停在了上面。
　　导演组把在第三、第四个任务点等待的工作人员叫回，一行人随着郑向阳的带领，穿过不明显的羊肠小道，回到了大村口平坦的上山路。
　　众人走后，那停留在叶片上的几滴垂头金水随着热气很快蒸发、变小。
　　在完全消失的前一刻，透明微绿的水滴骤然转为了黑褐色，犹如暴露在空气中的陈年血渍。
　　最后的水分随日光升入空中，这一点乌黑留了下来，久久印在叶片上。
　　接下来没再有游戏环节，下一个拍摄处就在雾村了，因此众人脚不停歇专心爬山。这山头本就不高，大村口的上山路又是一路直行，并不像之前做任务的路般拐来拐去，因此很快就见到了雾村的房舍轮廓。
　　大村口一个人都没有，向四周眺望，连附近的农田上都一个村民不见。
　　导演组暗中佩服，之前沟通的时候曾经和这个郑向导说过清场的问题，对方当时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清，而且也不用节目方出人手布置安保人墙，他到时候在村里说一声就行，保证看不到一个人。
　　涉及村民的日常生活，哪有这么容易控制的？
　　导演组当时不以为意，没曾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眼见为实了才不得不认可，郑向阳还是很有能力的。
　　人人闭户不出，就算有必须出门做的事，也都被郑向阳赶去了北面遥远的小村口那边，介于对大师的信任，兼之也怕冲撞了村子的风水，村民们都听话得很。唯一的不安定份子陶程家的小少年，也在被自己信任的研究生秦哥一通风水言论洗脑之后，偃旗息鼓乖乖听话了。
　　殊不知秦哥其实是个害人的伪封建迷信。
　　于是一行人在短暂休整过之后，开始了雾村的拍摄。
　　由于丝毫闲杂人等都没有，可以自由拍摄大量空镜，各个角度任人随意选择。入野怀的摄像组和美术指导获得了充分的发挥空间，一个综艺俨然拍出了文艺纪录片的架势，把雾村拍得比肉眼所见还要奇幻唯美几分。
　　嘉宾们的任务是多看多问，然而到了实地之后，根本不用导演组嘱咐，他们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四处看，连连惊呼。
　　无处不见的奇异符号花纹，种类繁多的变体装饰让人目不暇接。
　　仿佛误入了什么异境，在这个没有受到外界城市化影响的古朴村庄里，藏着不被现代化沾染的原始神秘文明。
　　四野皆是如城墙一般的密林，把这文明完整地保存在山中，唯有迁徙的候鸟能一睹真容，可它们也无法将其绮丽告诉给其他人类。
　　而如今，这里终于迎来了一小波客人，嘉宾们自觉放轻脚步，不愿打扰沉睡在这里的古老文明。
　　众人在大村口集合向东北方前进，游览计划是从最东边的原始祭坛起，一路向西，经过中心的陶家祖宅，目的地则是最西边的神兽庙。众人在神兽庙前的空地处用餐，随后就可以结束本日拍摄。
　　肖林在人群中格外兴奋，有着多年跟组经验的他，脑海中想出了不下十个适合在这里拍摄的剧集，第一个在这里取景的项目一定能吃到一口大蛋糕。
　　于是亦步亦趋跟在旁边，一边用笔写写画画，一边到处拍照，一边还全程用录音笔记下了郑向阳的介绍词。
　　“雾村一直保留着祭祀的文化，直到二十多年前都还在实行家畜血祭的传统，但这几年流程文明简化了许多，已不再见血了。传闻古时雾村由一神兽庇佑，古人们专门为其建设了供奉祭坛，人不可站立其上，供奉时都是跪着献上祭品，以示尊敬。”郑向阳边走边说。
　　众人遥遥望向前方，看到了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十余米宽祭台。
　　祭坛外方内圆，方形的基底拔地而起，足有半人高，四周修建了石阶，四角立着石柱。
　　拾级而上，方形台的中央是直径九米的圆形台。
　　圆形台上又是一个略小的圆形台，大圆套着小圆，成阶梯状，共有四重圆台罗列。
　　每一层圆台的台面都刻着浮雕，经年累月下来已被磨得发亮。
　　向浮雕仔细看去，发现那是一片状似字块但又十分抽象的符号，让宋奇想起了密室密密麻麻的墙面，秦琛说那是甲骨文。
　　思及此，宋奇顿时一凛，郑向阳所说的这个故事，什么跪着献上祭品的人类，不正是密室里其中一幅壁画的景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