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人类眼镜》南瓜锕镧

13、阴暗面

　　场记姑娘做事周全，把宋奇载到市内之后首先绕路将他带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
　　通宵开夜车最怕困倦，场记一路都在认真地带动氛围，在车上为了提神闲聊的时候，问到了宋奇进城的原因。
　　宋奇此时又恢复了模糊的视线，短短一天变了两次，已经对变来变去的视力有些习惯了，随口说是去看病的。
　　场记姑娘关心了一阵，见宋奇也不愿说太多就岔开了话题。但她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进城之后特意嘱咐让司机先送一程他，道具不急时间，而看病是人身大事耽误不得。
　　道别之后，宋奇转身望着医院。
　　此处是城市里一个平凡的夏日，临近中午的风很静，热浪笼罩着眼前的庞大建筑群， W医科大附属医院几个金色的大字刻在墙体上，在太阳照射下不时闪着刺眼的光。
　　这是一个综合类医院，虽然不甚分明，但还是能看出医院从里到外密密麻麻都是人，过于密集的人群又让这本就有些难以忍受的温度再上升几分。
　　站在门口观望的这一会儿，就有不少人步履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有两人冲的太快来不及转方向，还跟他肩膀对撞了一下。
　　人类是撞不过妖怪的，宋奇纹丝未动，那两人却被自己的反作用力撞得踉跄两步。
　　他们来不及道歉，其中一个在被自己的力量推开之后甚至还责备地回头看了眼宋奇，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人类好脆弱。
　　宋奇忍不住感慨，原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这么多人正受着病痛之苦。
　　回想昨夜的事，经过与场记和司机漫长的闲聊后，他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得多。诸如办理住院可以报销医保、看病最好提前预约、医院电梯不用自己按有专门负责的人……他说的少听的多，努力消化着这些对人类来说稀松平常的日常词汇。
　　所以虽然眼前的医院就是自己计划中的目的地，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贸然进去。在山里摸着黑长大的经历告诉他，在完全弄清一个地方的规则之前，最好不要显露自己的真实目标。
　　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把路线牢牢记在脑中之后，宋奇走进了医院后街的小巷。野兽都是这样的，生存之道的基础在于学会先把自己藏起来，因此他本能地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家医院的地理位置相当好，处于城市中心。同一条街上的其他建筑都是摩天的写字楼和地上地下加起来共十层的大型商场，每天有无数人在这里经过。
　　写字楼里的人却不是全都能接受这城市中心的消费水平。天天去大型商场吃饭是不现实的，这里又并非产业园，只有几家大企业才会在楼内设有公司食堂，因此这附近还有不计其数的苍蝇小馆经营着。他们就密密麻麻藏在一条街之隔的地方，从小巷穿出眼前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就像灯光下的投影，这些普通人挣扎求生的地方与大型现代化商业街仅有一墙之隔。这里是未被拆迁的区域，楼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楼，至高不过四五层的样子。而这低矮的建筑群里却有着和商业中心差不多的人口密度。
　　开饭店的、开地下酒吧的、开小旅馆的，甚至没有租到店铺，在三楼四楼租了个房子专门做外卖生意的人比比皆是。
　　白天这条街静悄悄的，只有几家店敞开大门营业，与隔壁人潮如海的商业中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在夜晚，这条街就会活过来。
　　灯牌纷纷打开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争相在这弥漫黑暗的社会里吸引顾客。
　　不论是简单解决晚餐，或者是想要放松解压，发泄一天的疲惫，这里都是很受欢迎的去处。
　　在这里经营得好了，收益其实不比隔壁那些写字楼里的人差。
　　人人都想往这暴利的行业里掺一脚，甚至面对着饱和的商业环境，人们不难想到把别人拉下去就是自己出头的方式。
　　所以这里也聚集了很多城市里的阴暗面。
　　乱象背后的牵扯盘根错节，有时候表面上是两个小店之间的恶性竞争打架斗殴，可查起来之后就会有各自背后的大老板出现来平息事端。几年前这里曾经很是乱了一阵，只因不论是黑白两界，都很难有完全管制这里的能力，又放不下这里金钱的诱惑。
　　好在这种情况早在几年前就改善了，那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武力高强，带着一帮小弟把所有惹事的人都收拾了一番。那人自己本身却从不触霉头，平息事端之后就会销声匿迹，但若再有人闹，他又会出现。
　　几次铁拳教育之后，大家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这片我罩了，想闹事先掂量掂量自己。
　　另一边，剧组里作妖的人也平息了。
　　W市的万山影视基地迎回了一大波人，剧组的人们在放过一天假之后聚齐在棚内。
　　经过两天的假期，所有人脸上都神采奕奕，连王导心情也很好，上班第一天面对犯错的小员工都和颜悦色的。
　　程西小祖宗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回来了，不知陈泽又在中间怎么斡旋，王导仿佛忘记曾经的事一般接纳了他。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小祖宗一反常态，整整一天都没抱怨一次，对工作人员高度配合。王导因为拍摄进度顺利也对他愈发有好脸色了，毕竟这小子不作妖的时候，很有几分演技天赋在身上。
　　“这多歇一天就是不一样啊，你看人家那精神气质，那脸色，那捣鼓造型的闲情逸致……”剧组员工们偷偷八卦着。
　　眼尖的人发现程西整个人的造型都考究了起来。演员们一早到场之后马上就要换上剧组的妆造，晚上又会拍到很晚。是以为了方便，更为了挤出更多的睡眠时间，演员通常顶着素颜就到了片场，着装也主要选择宽松舒适的。程西本来也不例外，况且之前的他也喜欢听别人奉承他的素颜好看。但他现在会在到场之前就给自己化一些淡妆，抓好头发，穿的也都是一些能突出身材的衣服。
　　这源于程西听说在自己走了之后，秦琛居然去那山里探班并出席了杀青宴。从而推测他看上自己或许跟自己在这个剧组的表现有关，只不知道秦琛是亲自注意到他的还是受别人引荐，但总归自己全方面都注意着点是没错的。
　　这一注意，就一直注意到了半个月后他自己的戏份杀青。
　　剧组人员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欢呼着把他送走了，这小祖宗后来虽然不作了，问题是整天那副时刻准备孔雀开屏的做派看多了也颇倒人胃口。
　　程西对这些人丝毫不感兴趣，从此以后这些小鱼小虾就再不会在他眼前跳了。
　　秦少今晚就约了他，说是要帮他庆祝杀青。只有他们两个，没叫别人，意味着这是一次私人的会面。
　　程西坐在秦琛助理的车上，靠着软垫，想着晚上要说的话。车里是和秦琛身上同款味道的香薰，他忍不住想入非非。
　　红灯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旁边那辆车玻璃落下来一条缝，缝隙之后是一个漆黑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