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缉妖》罗瑜

54、54

　　室内的灯光，被窗外的蒙蒙冬雨笼上了一层寒冷的雾气，与屋内温暖的昏黄，反差出一种静谧的荒芜。

　　林闻竹半靠在原木沙发上，好似融入了同色系的沙发垫，她的长腿随意地交叠，视线固定在江晏浅褐色的眼眸里。

　　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江江…”

　　林闻竹停顿了片刻，声音也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带着淡淡的疲惫感，“马上研究所总部的血样就会处理干净，身份我会帮你准备好。”

　　“你也听到了，不出意外下个月闵都会召开经济论坛，这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江晏听到她叫江江两个字，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按了按桌面。

　　这算什么？表演完受伤，继续回避问题？她是林闻竹豢养的狗吗？只需要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宠物，主人喂点东西，让干啥就干啥？

　　江晏不是第一次体会上位者的傲慢，深知想让他们从内心深处平等地对话，除非把他们踩在脚下。但她在林闻竹面前是360度全方位劣势，对话都得看这只半妖心情，更别提平等了。

　　她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语气平和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身份我会自己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林闻竹头痛地按按额角，“你…”

　　她话还没说完，江晏两步走了过来，昏暗的阴影落在脸上。林闻竹只觉右肩一痛，瞬间被按在了沙发背上，紧接着，她听到制式手.枪拔出枪.套轻微的嘎哒声。

　　江晏的枪.口抵在了她颏下三角的位置。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可以吗？”

　　林闻竹被迫仰着头，与江晏低垂的目光对上，这人神色平静得过分，挑起她下颌的枪.口也稳得过分，只有眼神里的杀气格外直接。

　　林闻竹的疲惫感隐去，像只华贵波斯猫碰到心喜的玩具一般，嘴角翘起，露出清浅的笑意，连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

　　她抬起左手搭住江晏握.枪的手腕，轻轻笑道：“江晏，你我都知道，你现在根本不可能杀了我。但，你连威胁，都舍不得用力…”

　　“那你看我敢不敢？”江晏的枪.口虽然抵得很轻，但她的战术腰带上，还卡着三根强高压金属管，把宁易那个A级墨竹妖强悍的身体，留下满身褐色瘢痕的武器，对林闻竹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东西。

　　她的这个举动，只是无奈之下的心理博弈，赌的就是谁先怕，谁先恐惧，谁就输。

　　江晏有杀上司的前科，也有杀她的能力，至少鱼死网破是能做到的。

　　但林闻竹脸上看不出丝毫恐惧，她搭在江晏腕上的左手移到枪.口，轻轻用力往下压到自己的左心口，挑眉笑道：“你不如往这里开.枪。”

　　林闻竹活了这么些年，成长背景里大多是世俗意义上看起来格外优秀的人，江晏在其中并不突出。

　　但她的特别在于，各方面能力下限都很高的同时，还有道德底线。

　　这种相当均衡稳定、情绪调控能力极强的人，作为同伴时，优点几乎放大到了极致。和她呆在一起的轻松舒适，以及安全感，林闻竹从没有在其他地方感受过。

　　但海诚药业爆炸后，她从江晏短暂的梦境里察觉到这个人潜意识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求死欲。

　　江晏对自己的生活是一种相当无所谓的心态，不过，仅仅是本性使然的责任感和前二十多年的能力积累，就让她的工作做得相当出色了。

　　林闻竹很难去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战争创伤引起的症状。但现在她已经无意深究了，因为江晏从她的实验室醒来后，就像激活了某种生物本能，其主动性跟往日有天壤之别。

　　这也让林闻竹对现在的江晏格外头痛。

　　同时也意味着江晏绝对不可能做出鱼死网破的选择。

　　“开.枪多少有点血腥，有损你美貌的皮相。我们换种方式。”江晏对她有恃无恐的举动，毫不意外，进一步逼迫道，“先说说你对我的身体做了那些实验吧。”

　　林闻竹肩头一松，再次听到了那种轻微的嘎达声，不同于制式手.枪.拔出枪.套就直接开了保险。江晏捏在手里的强高压金属管还需要一个按钮。

　　这种一步一步施压的方式，换个人，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怀疑江晏真的会动手了，接着就会害怕受伤、死亡的后果了。

　　但林闻竹并没有，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江江，这个也不怎么好看。”

　　她若有若无地“抱怨”一句，接着说道：“你的身体，做过很多实验项目。”

　　江晏听到这话，眉头动了动，林闻竹这种明显的妥协姿态，让她由着这只半妖，把自己捏着金属管的手推开了。

　　“我想，你想知道的应该是对你有什么影响。”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全部都是伤害性极低的实验，并不会对你造成太多负面影响。”

　　“是吗？”江晏捏着金属管把玩似地转了转，顺势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很奇怪，我一个人类突然能听懂各种妖族的语言。”

　　“现在的翻译器还没发展到能翻译不同妖族的交流语言…”

　　林闻竹姿态随意地靠着沙发，抬手打断了她，“给我把消毒喷雾拿来。”

　　江晏：“……”

　　她无意去了解这只半妖，究竟是受到她的威胁还是其他原因，才突然妥协能好好说话了，反正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

　　但林闻竹这一副无事发生，指挥人的劲头，未免太理直气壮了。

　　江晏没心情惯着她，刚要让她收收大小姐的劲，就听到很轻一句，“你刚刚弄疼我了。”

　　江晏没发现这两者间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是林闻竹抬手指着自己右肩和下巴的位置时，鸦羽般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眉宇间好似破碎的美玉般，脆弱得让人格外不忍。

　　江晏内心暗骂一声，算了，这种小事而已。

　　林闻竹黑曜石似的眸子划过一丝笑意，她盯着江晏起身走到门边，在挂衣架旁边的置物架上，拿来自己放在上面的喷雾。

　　她低头擦完手，这才继续道：“我记得我说过，你的心脏植入了一部分我的组织。”

　　“可能你以后会发现更多其他的能力。”

　　江晏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你的意思是，你的一些能力，可能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吗？就像能听懂各种妖族的语言。”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不要问我原因和怎么做的。”林闻竹又补了一句，“因为我也很好奇。”

　　“你放的什么组织？能分离出来吗？算是融合实验的一种？那我会不会发疯？”江晏眉头紧锁，虽然她对这些能力也有渴望，但是这种离谱的发展，还是让她危机感满满。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林闻竹沉默片刻。

　　当初解剖江晏时，发现她的心脏室间隔一块极小缺损的地方，是靠形成实质的能量物质填充的。当时她突发奇想，把蓝色的能量聚合物拨开，试着用自己透明的竹膜，填补缝合。

　　结果，刚放进去，竟然就直接融合了。

　　这些问题要解释清楚，每个都能写一篇大论文。

　　林闻竹没法跟非专业人士细谈，只能按着额角，尽量保持耐心道：“不能分离出来，不算融合实验的一种，你也不会发疯的。目前看来，最大的后遗症是能量消耗更快了，这也是我让你吃开云肉干的原因。”

　　江晏捏了捏鼻梁又问道：“那我的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玩意只对妖族起作用是吗？”

　　“现阶段的研究发现，确实只对妖族起作用，能让他们提升等级的同时，也会极致放大他们精神不稳定的状况。”

　　林闻竹的耐心即将告罄，没有等江晏再发问，直接说道：“至于纪木川的芯片，其实里面只是成型的简易融合技术而已，对你确实没有任何用处。”

　　她说完起身弯腰，伸出大拇指的指腹，试图抚过江晏的脸颊，但却被迅速钳住了手腕。

　　林闻竹被捏得低低闷.哼一声，但她并未挣扎，而是温声道：“在我解决研究所的血样之前，你不要再做任何事了，好吗？”

　　她对江晏没有办法，只能怀柔让她安分一点，但这个效果究竟有多大，实在很难说。

　　林闻竹在这里也不能呆太久，她对一个人过分的关注，很容易引起瑞安和苏长风的注意。

　　江晏对此没有任何回应，松开她的手腕，继续问道：“你开会……”

　　她听到的只有后面很简短的一部分内容，江晏虽然能够意识到是针对变异体研究，比较高层次的重要会议。但是由于掐头去尾，以及她并不清楚说话的究竟是谁，导致她很难判断其中的关键。

　　林闻竹本来开这种会就又烦又心累，这会还被江晏折腾得头痛，实在懒得再废话这些，便只是说道：“过几天文件就会发下来。”

　　她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走到门边穿大衣时，却突然回头，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最近就会调走，不再做你的搭档。”

　　林闻竹试图从江晏脸上看出一丝不舍，或者是其他，但是并没有。

　　这句话似乎没有对江晏产生任何影响，她只听到江晏问了一句：“所以，你当初为什么来缉妖部呢？”

　　“因为你。”林闻竹推门走出去前，笑道。

　　她从九黎出来，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近距离、一线观察变异体。但很凑巧，给叶薇儿子做手术后，碰到满身是血倒在面前，没有星图，还能免疫她异能的江晏，难免让她产生了兴趣。

　　林闻竹因此正好选择去了缉妖部，但能留下来这么长时间，确实是因为江晏，因为她特殊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