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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放在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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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这只纸鸾从高空坠下,已摔得是遍体鳞伤,今日这样一折腾,怕是……
“漓溆哥哥!”若耶一回身不见漓溆,赶紧进了漓溆的小卧房,见他半身被水浸透坐在地上,赶紧向他伸出双手。“漓溆哥哥……你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看了看若耶的手,漓溆不说话。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若耶说道,“漓溆哥哥把若耶当弟弟看便好。”
“弟弟……我却比不上一个不是弟弟的弟弟……”一时间,也不知哪来的怨气,漓溆双手撑着地,强忍着疼痛自己站了起来。“若耶……我忽然不知道自己有何是处。去应了试,上不了。娘的下落,不清不楚。现在连一个家都守不好……”
“漓溆哥哥……你别这样……”若耶丝毫不敢懈怠,她太怕漓溆又摔倒了。“不是漓溆哥哥不好,在若耶心中,漓溆哥哥是最厉害的人!”
“还有这只脚……这个样子算什么,算什么……”
人的情绪有时候上来了,便一时难以克制。特别压抑得久了的人,发起怨气来便没完没了。若耶倒是真希望如此。“漓溆哥哥?漓溆哥哥!”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太过劳累,再加上风寒,漓溆昏迷了。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两天的时间,热总是退不下去,好几次都急得若耶大哭。
“别再担心,你也去好好休息下吧。”
“不,我要守着漓溆哥哥。柳公子,漓溆哥哥会没事的吧?”
“自然。”说完,弦华收了扇,扇尖巧点若耶的静穴。“睡吧……”抱着若耶离开的时候,弦华回身望了一眼床上的漓溆。见他依旧蹙眉,心头不禁紧缩。
弦华再回来的时候,漓溆竟醒了,他侧卧着,眼睛直直盯着门口。
“醒了。”
见弦华走上前来,漓溆坐起,问,“这里是……”
“啸秋山庄。”弦华直言,不带丝毫隐瞒。
漓溆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他想要回去,于是他又问道,“天,晴了吗?”
“怎么?你想走?”见憔了身子悴了颜的漓溆点头,弦华竟脱口而出,“我不许。”
漓溆先是一愣,紧接着询问,“为什么?”
“你的脚伤你的风寒,允许你回去吗?那一日在茶楼,我就不该放你走。”
愣是看了弦华许久,漓溆轻笑着说道,“此言差矣。”
那一日,明明是你紧随他去,又何来‘放你走’这一说?
“倘若……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说着,弦华背过了身去。
听弦华这么一说,漓溆心上倒不是滋味儿。“问完一点事,我便走。”
“哦?”说着,弦华转身走到床边,眼中已不再是之前那份温柔。“说来听听,我若是有兴致回答,那便最好。”
且不理会他那突然的冷峻,漓溆问,“你是沈皓的侄儿?”弦华诧异,闭口不语,漓溆又接着问道,“我好生奇怪,你为何要寻他?”
漓溆的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了侍女的声音。“少二庄主!纸莺休整好了!”
一丝喜悦绕上了弦华的嘴角,他罗扇一收,说,“拿进来。”
“是!”那侍女拿着漓溆的纸莺小跑进来,笑脸盈盈。
“你出去吧,记得领赏。”接过纸莺,弦华便让侍女退下了。余光捕捉到漓溆眼中的波澜,弦华轻挑眉梢。“你看看,是否和之前一样。若是,我便接着回答你的问题,答完了,你就留下来。”
“你——”
“恩?”
“洗耳恭听。”
厢房里,只有弦华的声音幽幽回荡,时而如飞流直下,时而又如小溪戋戋。漓溆很是认真的听着,会偶尔看着他,也会偶尔将目光停住在纸鸾崭新的面儿上。
“这下你都知道了,可满足?”
“不满足的人恐怕会是你。”
“此话怎讲?”
见这会自己可以牵着弦华的鼻子走,漓溆好生得意。
“几日前,我在街上遇见过他。他说,若我没有龙阳之癖,你会伤心。”
“这人……”弦华一时口干,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小窗。“他那人你少交集的好。”
再多提怕是话不对头,漓溆也没再多问什么,顾自仔细检查起纸鸾来。而后漓溆提了个要求。若弦华真要留他在这儿,便必须帮他拟个告示寻个人。
进了漓溆的房,弦华将一张画放在桌上。“你娘的画像,按你说的画的,若是可以我便差人去贴。”
漓溆迎上前拿起画一看,立刻面露喜色。“像,真像。”
弦华可想说‘那是自然,想她当初在我府上……’,不过他终是什么也没提起,拿了画像便去找画师继续翻画。
城里上至城墙,下至小店门面,隔个几十步便可看见一张漓溆娘亲的画像。只是,好多日过去了,漓溆的脚伤快康复了,却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夜已深,漓溆房内的烛火依旧燃亮着。他看似在桌前读书,其实脑中空白一片。
“金公子,少二庄主来了。”
门外的侍女通报道,可漓溆却全然没有听见,直至弦华进来了,他才反应过来。
“你看书就好。”见漓溆慌慌张张的要站起,弦华按下了他的肩。
漓溆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书上的字,他感觉到了弦华的目光,但却无心多顾睱。
“别心急,再等等也无妨。”烛火前,弦华说道。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
“这不怪你。”
漓溆抬头看了弦华一眼,就一眼,却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他那坚毅的面庞上,挂满着疼惜之情,神色如此温和,暖的就如曈曈初日。正是这样的温柔,看得漓溆很是不好意思。
“我……不孝。”漓溆低下头去。
他刚才努力想了好久,终于确定自己对娘亲的记忆真是越来越稀薄。是因为什么呢?
“不许你再这样说。”他抬手,手指掠过漓溆鬓角的青丝。“看书吧。”
微微偏过头去,漓溆小声问,“那你呢。”
“我就坐着。若你今后考上状元,怕是再没这样的机会。”
知弦华是在打趣,漓溆笑了,说:“大可以绑来放在身边。”
“你愿意?”
“你就是要杀了我,不是也轻而易举吗?”
“我怎舍得?”
见他笑得别有意味,漓溆埋首向书,不敢再和他对视。
夜,安然得连虫儿的振翅声都依稀可听闻。烛火微曳,亮了两张不知疲惫的脸。漓溆忽然想,若是此生都可如此,用弦华的话说,落死千回又有何不可?可是这样的想法,真的只活了几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