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七七四十九日夜》天亮睡觉

8、第八章

　　会议室里，李木神情憔悴的开着会，一旁的顾长安担心的看着他。此时会议室的门打开，秘书在李木耳边悄声说道：“李经理，有警察过来找你。”
　　李木暗皱眉头，“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那你把他们请到我办公室，就说让他们等一会。”

　　李木开门走进办公室，寒暄过后，出声询问：“请问两位找我是有什么事？”
　　“你和夏天是什么关系？”
　　夏天，李木心里一沉，“我是他朋友，他怎么呢？”
　　毛警官和张警察对视一眼，毛警官说：“我们找你是想了解一下他被人谋杀的事情。据我们所了解，你是他男朋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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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警察已经离开，李木一个人呆坐在办公椅上。脑子里乱得很，反复不停的回想着那几个词，“谋杀，男朋友，植物人。”李木觉得脑子似乎转不过弯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什么叫做谋杀，警察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关系？夏天又怎么会变成植物人？
　　顾长安一进来，就看见李木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是飘忽的，早已神游天外。顾长安有点心惊，轻轻的叫了声，“李经理？”

　　李木的脑袋就似电视里演的机器人一般，慢慢的，僵硬的转向顾长安的方向，视线却是过了好一会才聚集了起来。“喔，是你，有什么事吗？”很缓慢很怪异的腔调，神情也很冷淡。
　　顾长安有点摸不着头脑，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想问，可是看李木这样子，顾长安有点把握不准。顾长安抵不住内心的好奇，似乎只要是关系到李木的事情，他总是会心生急切。“李木，发生什么事了吗？刚才警察来是……”

　　李木突然很痛苦的埋下头，双手蒙着面，“长安，夏天出事了。”声音里透露出不可抑制的痛苦和茫然。李木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太可笑了。夏天的存在于李木就似空气一般，无处不在却又本能的忽视。可是有一天，这空气突然从生活中消失，李木终于感到了惊慌和痛苦，如果没了空气他还怎么生活呢。

　　办公室的门反锁着，顾长安走上前抱着李木，“李木，那夏天现在究竟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木没有回答，他抬起头，稍显呆愣的样子，干涩的说：“长安，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公司里没事的话就别给我电话了。”不等顾长安说一句话，李木拿起外套就疾步往外走。顾长安站在身后看着他，心底冰凉。

　　夏天晒完了太阳，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胖子坐在他脚边抽着烟，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放肥皂剧，一个女人痛苦的呼喊：“我爱你，我爱你啊！你怎么能走，你不能走……我求求你，你不能抛弃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啊！”很狗血很悲情，胖子却看的哈哈大笑，觉得现在的电视剧真的很乐。
　　夏天理解不了胖子的喜好，他怎么会喜欢看电视剧呢？这些狗血电视剧不都是中年妇女的最爱吗，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老爷们的最爱呢？夏天轻轻的踢了胖子一脚，“喂，胖子，电视好看吗？”
　　胖子看得正起劲，一脸乐呵呵的，“好看，你看那女人就一个傻x，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了。太好笑了。”

　　夏天没看出好笑在哪里，他觉得两个人的喜好真是相差甚远。他极少看电视剧，更多的是看电影。以前没钱的时候，就和李木一起去买盗版碟。每次都是十几二十张的买。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没再买过盗版碟，不是因为有钱，而是因为没有时间。两个人都很忙，忙到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似打仗一般，分分钟解决。想起盗版碟，夏天还是挺怀念的。可是现在做鬼了，有了大把的时间，他却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更别提看电影了。就想这样躺着，一直到不能再躺着为止。

　　一集演完，胖子心满意足。拍了拍半睡半醒的夏天，“喂，醒醒。”夏天睁开眼，“胖子，干吗？”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去。”夏天翻身，这时候正是睡觉的时候，他哪都不想去。
　　“真不想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胖子诱惑着夏天，起身，假装准备出门。
　　夏天转了个身，眼睛朝外看着，胖子真的准备出去。看看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阴天，看样子很可能晚一点还会下雨。
　　“我走了。”胖子站在门口，冲夏天拜拜。夏天没忍住，飘了起来，“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看胖子那样子，夏天想一定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虽然他很想睡觉，但是比起好奇心，睡觉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十五楼八号床。
　　李木站在病房门口，感觉嘴里有点发苦。他不敢前进一步，那里面躺着的真是夏天吗？一个青涩的警察站在他旁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进去吗？”
　　李木转眼恢复清明，点点头，“我这就进去。”

　　推开门，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几声机器的滴滴声。夏天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鼻孔里塞着管子，一动不动，就似睡着了。李木在病床前坐下，手抬在半空中，却迟迟不肯放下。最后终于有点颤抖的放在夏天的脸上，冰凉的，毫无生气。手轻柔的在夏天脸上抚摸，还是那个样子，睡着的时候显得很老实，可是一醒来就变得张牙舞爪，简直是判若两人。另一只手抓着夏天的手，紧紧不放。记忆里他有多久没有握住这双手呢？似乎已经很久了，感觉是那么的陌生，就连手上起了薄薄一层的茧子，也是到此刻才知道。

　　李木觉得自己的心口很痛，他想象过和夏天的任何一种可能，可是唯独没有这一幕。这让他无所适从，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夏天跟着胖子来到医院，一路上胖子都没有说话。夏天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不过他也并没有问胖子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他相信答案就在不远处，就在这栋有二十六层高的住院大楼内。夏天猜测，或许胖子是带他来看看某个老友的。
　　1508号床位，门外坐着一个警察，正翻看着都市报。胖子突然在门口站定，走在后面的夏天一时分神，差一点撞上去。“胖子，到了吗？”

　　“到了。”胖子透过门框上的四方玻璃，看见李木正在里面抓着夏天的手，一脸痛苦的样子。真是虚伪，胖子想。没想到这家伙会在这里，真是不巧。看着一脸好奇的夏天，胖子内心苦笑，好吧，这时候也不能什么都没看到就回去，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胖子转身严肃的看着夏天，“夏天，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里面躺了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而且很熟。你先看看，有任何问题就问我。但是千万别激动。”

　　夏天奇怪的看了眼胖子，接着表现出好奇又带着点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先让我看看。”说完就迫不及待的飘了进去。
　　胖子不放心，可是又不愿见到那一幕。在门口有点犹豫的转了两圈，正想进去和夏天会和的时候，夏天突然飘了出来，一脸怪异的样子。胖子看他这样不对劲啊，急切的问，“夏天，你怎么呢？”
　　夏天一脸呆愣，“胖子，我是见鬼了吗？我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李木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胖子将夏天拉到走廊凳子上坐下，“夏天，你听我说。那个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是活的，所以就送到这里来了。”
　　夏天直勾勾的盯着胖子，摇摇头，“胖子，我没听明白，什么叫做身体是活的？我不是死了吗？”
　　“你的确是死了，但是由于你的身体并没有像一般死人那样，变成尸体，所以那些警察还有医生就判定你没死，只是处于植物人的状态。不过是没办法醒过来的植物人。”这段话他想了很久，才能在此刻说得这么顺溜。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他说得很艰难。
　　夏天表情淡淡的，不见悲喜。这大大出乎胖子对夏天的了解。胖子有点担心，“夏天，你没事吧？”

　　夏天自嘲的笑了笑，没说话，起身飘进了病房。胖子的话他是听明白了，感觉老天真是跟他开了个极大的玩笑。一开始他很不甘心这么年轻就死去，可是等他开看了，认同了自己鬼魂的新身份的时候，又来告诉他，他的身体还是活的。可惜只能是身体活着而已。夏天觉得这个世界很可笑，包括那个正抓着他的手，莫名痛苦的李木也很可笑。
　　胖子一脸担心的看着夏天，夏天的表情太过奇怪了。

　　此时夏天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看着床上已经被清理过一遍的身体，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扭曲的。夏天觉得那不是自己，那只是一个陌生的躯壳而已。可是他们彼此很熟悉，有着相同的气息，曾经身体和灵魂溶为一体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熟悉了。夏天飘了起来，然后慢慢的飘进了身体里，很熟悉，但是很冰冷。稍微一动，夏天又回到了空中。
　　“夏天，你没事吧？”
　　夏天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事。”过了一会，夏天手指着李木，“他怎么会在这里？”
　　“警察通知他的。”胖子有点急切的说。

　　哦，原来如此，难怪了。夏天坐在床边，看着李木，心里在想，李木是真的在为他的遭遇而痛苦，还是在为将来究竟如何处理他而痛苦。毕竟是个没有丝毫希望的植物人，这谁受得了啊。
　　夏天看着胖子，“胖子，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确认你的确已经死了，可是这事太过古怪了，我暂时也没搞明白。”胖子一脸的为难，他是真的没弄明白。

　　“难道我的身体就要一辈子这么躺着吗？”这该多么痛苦，不光活人痛苦，连死人也不得安宁。也难怪李木那么痛苦了，这对他的确是个负担。不过他肯定痛苦不了多少时候的，等爸爸妈妈知道他的消息后，就会赶回来，到时候李木就该彻底解脱了。那时候他该和顾长安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吧。说不定他也会甩了顾长安，然后和一个女人结婚。或者继续和顾长安维持情人关系。家里外面各有一个，夏天笑了，这事李木肯定做得出来的。

　　胖子看着夏天的笑，觉得很惊悚。着急的抓着夏天的手，“夏天，你不要伤心。”
　　“胖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的身体直接死去，变成真正的尸体。”夏天恳切的看着胖子。
　　胖子有点看不明白了，但是他没问夏天怎么想的，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他也不会说的。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夏天的身体，即便是夏天本人也不行。

　　夏天苦笑，“胖子，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很荒谬吗？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摆满了美食，可是这份美食却只能摆着看，不能给任何人吃。这不是一种活生生的折磨吗？你带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的身体还活着，但是也仅限于此。我回不去，‘他’也解脱不了。胖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夏天，事情不会像你想得那么糟的，我会帮你想办法。”他一定能想出办法的，胖子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夏天自嘲一笑，“胖子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并不奢望能重新做人。做人又有什么意思了，哪有做鬼来得自在。”夏天说完满脸笑意的看着胖子，可是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伤。若是真的能再次做人，又有几人真的愿意做鬼呢？

　　李木不知道旁边还有两只鬼和他呆在一起。此时李木完全没了平时的精明干练，他脸色苍白，几乎和床上的夏天不相上下。他神情憔悴，显得心事重重，同时又是一脸痛苦之色。他感觉身体很冷，尤其是脸上，冷得他打颤。他没有多想，在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情。
　　夏天伸手在李木的脸上摸索着，轻轻的，不能靠近。夏天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为李木能第一时间来看他而感到高兴。毕竟八年的感情，不能一朝抹杀。夏天温和的冲李木说：“谢谢你。不过太迟了。”

　　胖子不愿见到这一幕，夏天看李木的眼神，让他觉得心慌。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夏天似是感受到胖子的不安，冲他安心一笑。然后起身，“胖子，我们回去吧。快要下雨了。”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片的乌云压顶，空气沉闷得让人也让鬼都快呼吸不过来。
　　“好，我们回去。”胖子其实想问问夏天的感受，但是此刻明显时机不对。他不想让夏天和李木在一起待着，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夏天慢慢的走在前面，胖子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夏天此时的心情很平静，也许真的是因为他是鬼，所以比起做人的时候，他看得很开。他无需去计较得失，无需去算计利益，因此对夏天来说，做鬼真的比做人轻松很多。
　　还没有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雨下了起来。带着一股扫荡一切的气势，横扫整个大地。夏天愣愣的看着外面的雨帘，心里感叹，好大的雨啊。胖子站在夏天身边，想说几句轻松的话逗夏天开心，可是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合适的。

　　这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从地下车库开了出来，车轮溅起雨水，很快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夏天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牌，没有任何表情。若是此刻他抬眼再往车里看一看，就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后背有个血窟窿的女人坐在副驾驶座。而在车后座，还坐着一个一脸青黑色的小孩，眼睛外突。小孩看着车后面，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嘴巴突然裂开，一直裂开到耳朵边上。两股血迹顺着耳垂慢慢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