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淮青山

8、he墙角保卫战（完）

　　十

　　程念站在小区门口，对面是指着她鼻子骂的周妈妈，周围是看戏吃瓜的小区住户。

　　头上的太阳很大，程念开始不耐烦，表面气愤难堪，内心百般聊赖，甚至还往树荫下挪了挪。

　　今天出门的急，没擦防晒霜，可不能晒黑了。程念默默的想。

　　周妈妈唾沫横飞，刚做完美牙不久的牙齿白的跟头上太阳一样扎眼：“我说你每天不着家都去哪里了，原来是见野男人了！你对得起我儿子吗？！看你们有说有笑怕不是跟他有一段时间了吧？我就说你这个浪荡货跟我儿子结婚那么久都没有一个孩子，是想给奸夫生吧？！”

　　她越说越激愤，都把自己说服了，情绪激动的就要扑过来撕打程念，那些给她壮势的老姐妹们嘴里喊着别打人啊，好好说话，手上却没几分力道，眼里闪着看戏的光。

　　程念越发不耐，本就不是什么专业演员，看周妈妈半天讲不到重点，怕自己笑出声，直接说了：“你的意思是结婚三年生不出孩子是我的错，所以你想让周南嘉跟我离婚然后找一个好生养的女人对吧？”

　　围观群众震惊了，纷纷心想：是这样吗？好像也没错。

　　被人戳穿真实目的，周妈妈一噎，没跟上她思路。

　　狗头军师秀芳立马抢过话筒发言，她表情管理比较好，勉强维持住睿智人设，纹的浓黑粗眉微皱：“阿念你这话就没道理了，阿芬是生气你不检点出轨好吗？既然两个人不合适那就离婚，不要互相耽误了，而且是你那边犯错误，关于财产分配……”

　　她顿了顿，不说话了，好似在懊恼不该惯别人的家务事。

　　周妈妈接收到信号，抢回发言权：“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别想拿到，带着你的身份证滚吧！像你这种的女人，可配不上南嘉！”

　　这意思是她锁在化妆台里的嫁妆也不给拿，衣服也不给拿，就把人赶走了。

　　真是好主意。

　　程念没忍住笑了一声。

　　周妈妈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程念：“你是不是刺激傻了，想要装神经病赖着我儿子不肯离婚吧？！”

　　周围的人纷纷声援周妈妈，她带来的老姐妹们给她摇旗呐喊，热闹的不行。

　　三伏天里，程念却感觉浑身骨头都在泛冷。

　　她不想问周南嘉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想给这群看戏起哄的人解释什么她才不是什么好吃懒做的女人，而是受尽欺负的委屈媳妇，那样太丢脸。

　　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说：“第一，刚刚跟我会面的是我的堂姐和她的律师男朋友；第二，我跟你儿子周南嘉结婚三年没能有孩子这件事……”

　　程念掏出包里的一张婚检单甩她脸上，居高临下冷笑道：“你自己看吧。”

　　周妈妈浑然不惧，抓着写满字的纸张往旁边一丢：“你自己不干不净别往我儿子身上拉扯！”

　　然而那个把检验单拿起来的小朋友可不怎么给脸，一眼看到了不可说内容，并且大声念了出来：“经检验，患者精子存活率不高，弱精……”

　　他回头扯了扯呆住了的奶奶：“奶奶，什么是弱精啊？”

　　这个提问震惊全小区。

　　啪嗒一声，保安的西瓜掉了，烂了一地的瓜像是周妈妈的嚣张的气焰。

　　周妈妈脸色骤变扑过去抢了检验单，嘴里喊着：“程念你个不要脸的那什么东西污蔑我儿子！”

　　那小孩哪里见过疯成这样的老太，脸上被周妈妈指甲划出一条划痕，哇的一下哭出声。

　　那奶奶不乐意了，当即扯住要去追打程念的周妈妈理论。

　　程念早就拨开人群离开了这鬼地方，把鸡飞狗跳抛在脑后。

　　十一

　　站在书店落地窗外面能看见有个女人专注的看书，乌黑的卷发静静的披在肩头，有几缕滑下来垂在脸边，很快又被挽回耳边。

　　她气质样貌不逊色成名已久的大明星，或许长相并不太符合现在流行的精致款童颜审美，反而带着一股九十年代香港明星的糅杂着东方气息的明艳大气。

　　或许是心情不怎么好，口红没有涂，整个人就显得素淡很多。

　　林雨桥一边整理新书一边偷瞄程念，有点担心她，毕竟她已经盯着同一页书页发呆了一个晚上。

　　她是在出门贴海报的时候发现的程念。

　　那时候她人有点恍惚的走在街上，被人撞一下差点摔到地上都没反应过来。

　　本来是不应该凑近的，毕竟她们只是顾客和店员的关系，但林雨桥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跟她搭话。

　　程念一愣，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书店附近了。

　　看到林雨桥的程念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扭头就走的，就算是无处可去也不想跟丈夫的小三凑一块，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那担忧的语气一问，人就浑浑噩噩跟着她进店坐下了。

　　林雨桥并没有用语言开解她，或者陪着静坐，她认为像程念这样是人并不需要这些。

　　只是默默抽出一本《安娜·卡列尼娜》放在程念面前，放下她惯常点的咖啡就离开了。

　　才反应过来林雨桥到底放了什么给她看的时候，程念顿时：“……”

　　真想知道周南嘉看见这本书的反应。

　　她倒是没怀疑林雨桥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程念曾经有意无意透露过自己丈夫出轨这一件事，现在林雨桥只是单纯影射周南嘉出轨必死而已。

　　真是一团乱遭。

　　不想解释的程念默认了这件事，然后就对着第一页思索接下来应该如何安排周南嘉。

　　按照她的计划，周南嘉的公司已经出现资金链断开，手下股份被人恶意收购，然后银行那边闻风而动上门催款……

　　啊对了，还有让他知道上头根本没有准备开发城西，反而把精力放在城南。

　　那现在他会怎么做？

　　他会要求程念跟他回程家跟她的外公求助。

　　这是挽救他公司的唯一办法。

　　其实也不算是唯一的办法，只是按照周南嘉的思路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程念不愿意给他这条活路，不仅想要压垮这匹骆驼，还要让他没有起复可能。

　　于是刻意让周妈妈看见她在外面跟别人见面，使她以为自己抓到把柄，惊喜之下不管不顾爆发出来，加速离婚。

　　这样的话周南嘉就没脸敢求程念带着他一起回程家谈合作，他怕要是逼急了程念让她说出这几年的日子，随便一件事都能让他那千疮百孔的公司崩塌的一点不剩。

　　程念自觉在静坐理清事情，可在林雨桥眼里就不是这样，角度问题让她看不清程念的表情，以为程念在暗自神伤，难过到连咖啡都喝不下去了。

　　其实不然，程念只是在想该怎么整死那个龟孙，让他彻底爬不起来。

　　十点的时候，书店要闭店了。

　　一起打暑假工的同事用肘子顶了顶林雨桥：“别看了，都跟跟望夫石似的看着人家一下午加一晚上了，颜控属性收一收，去跟人说要下班啦。”

　　林雨桥：……好。”

　　披着头发的纤细影子映在书页上，程念抬头看向了站在桌前的林雨桥，用眼神传达出疑惑。

　　“我下班啦，要闭店了……”林雨桥说。

　　程念顿了顿，一点头，站起身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去哪里消磨时光。

　　手被拉住了，在空调房待了那么久，肌肤已经泛凉，是而对方掌心的温度烫的程念一激灵。

　　下意识反问：“你发烧了？”

　　同时林雨桥也问了：“你还没吃晚饭，饿不饿？”

　　两两对视，一个眼神茫然一个目光闪烁。

　　程念：“……”

　　林雨桥：“……”

　　广场外的车流堵住了，不知道哪一位暴躁司机无视不可鸣笛的规矩把车喇叭按的震天响，于是吸引了交警的注意力，开始了友好又不失激烈的交流。

　　也叫回了两个人出走的意识。

　　林雨桥：“要不一起去吃个宵夜吧。”

　　程念：“饿。”

　　又是同时开口。

　　尴尬是今夜的沉默。

　　程念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对方被尬到脸红。

　　还怪有意思的。

　　程念突然就不怎么烦躁了。

　　十二

　　林雨桥没失过恋，但也知道现在这情况不对。

　　一般来讲，发现丈夫出轨这种事情不应该气成喷火龙，画着最漂亮的妆，拳打丈夫脚踢小三然后干脆利落的准备离婚事宜，把丈夫一家子抛在脑后，最后在幽静的酒吧里端着加冰的威士忌借酒消愁偶遇下一春吗？

　　好吧，是林雨桥的生长环境太单纯，以上情况在真实世界里其实很难发生。

　　这些都是林雨桥在小说里总结的套路，怎么舒爽怎么高大上怎么来。

　　但是……

　　林雨桥抬头看向了围着油腻围裙踩着拖鞋的热情老板，那老板语调轻快的重复：“一份麻辣小龙虾两串烤鸡爪一把烤鱿鱼烤牛肉鸡脆骨十串基围虾一条烤茄子烤韭菜烤……”他噼里啪啦地重复一遍程念的点单，最后说：“就这些，多吧？”

　　程念果断点头：“对。”

　　老板：“好嘞，稍等哈，想喝什么饮料隔壁有冰箱自己拿。”

　　程念：“好，谢谢老板。”

　　围观许久的林雨桥：“……”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第一次跟女神出来吃饭女神问我有没有吃过路边摊的烤串我说没有女神就说那我们去吃烤串吧我被美貌迷惑了说好。

　　然后我们就来撸串了。

　　还是自己带的路。

　　心好痛。林雨桥默默揪住了心口的衣服。

　　我带着不食人间烟火一身名牌妆容精致的仙女坐在热火朝天谈笑声横飞加之邻座的工地大叔正在抠脚的摊子上吃宵夜。

　　程念不知道林雨桥内伤什么，人已经站在冰箱前挑喝的，还抽空回头问一句：“嘉士伯怎么样？”

　　林雨桥勉强微笑，舍命陪女神：“我都可以。”

　　好嘛，还是借酒消愁，不仅对象不一样，地点也跟想象中差天隔地。

　　这家烧烤摊是夫妻店，就两夫妻在无烟烤炉前忙活，两个儿子在人群里端菜帮忙。

　　两夫妻不知道在说什么，低低笑开了，程念不知道他们口罩下的嘴角是怎样的弧度，但是能看出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是弯弯的。

　　曾经她也和周南嘉这样亲密无间过。

　　嘭的一声，程念被吓一跳，转过脸就看见林雨桥捧着冒泡泡的铁罐啤酒欲哭无泪，但大义凛然的喝一句：“喝！”

　　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实际上林雨桥是被程念眼里的难过扎的心头一颤，刻意搞出动作吸引对方注意力。

　　别看他们了，你会遇到更好的。

　　她以为自己很豪迈，如果把讨好的表情收一收的话。

　　程念眉目舒展，在炎炎夏夜里长呼一口气，像是郁结于心的腌臜事都呼了出去。

　　微微一笑接过她递过来的冰啤酒：“喝。”

　　老板动作麻利，很快就上了一部分的东西。

　　林雨桥还跟程念学习怎么剥小龙虾的壳子，惹得林雨桥连连惊叹。

　　程念就问了：“你没吃过吗？”

　　其实程念更想直接问：你男朋友没教过你吗？

　　因为这些是周南嘉教的。

　　林雨桥一边认真剥壳一边回：“我爸妈说这些东西脏，不让我吃。”

　　程念决定换一个角度说话：“我听说很多小情侣都会出去吃小龙虾，你男朋友没带你去吃过吗？”

　　“……”林雨桥的手一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容收敛几分：“没有。”

　　情况和程念想的不一样，原以为自己会被秀一顿，但是没有。

　　并且这个样子看起来……

　　不像是爱恋或者是思念，反而是带着几分程念看不懂的复杂。

　　可程念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不想接着问了，再问下去明显是戳人痛处，又换了话题聊别的。

　　程念吐槽自己当初看上周南嘉就是脑子进水，林雨桥也喝了几杯酒脸色酡红的叨叨自己男朋友天天不见人，脾气古里古怪除了脸没地方能看。

　　最后一碰杯，双方一致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周南嘉傻逼。

　　吃了一半程念起身去上厕所。

　　桌子上的手机嗡的一声响了，林雨桥无意去看，但忍不住撇了一眼，生怕是程念的渣男老公打来的电话挽回程念。

　　只一眼，就让林雨桥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骤然苍白。

　　上面赫然三个正楷体扎进了林雨桥的眼睛——

　　周南嘉。

　　手机不响了，又黑了下去，复而亮起，屏幕中间显示一条来自周南嘉的未接来电。

　　鬼使神差的，林雨桥伸手划掉了那一条提示，她只想逃避这一个事实。

　　哪怕只有今夜。

　　十三

　　程念扶着醉鬼走在前往酒店的路上。

　　不知道林雨桥抽什么风，下半场拼命灌酒，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拼命喝，程念拦都拦不住。

　　看那情况都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即将离婚的。

　　后面看她人都快喝趴下了，程念估计她是个不胜酒力的，结了账就问人家住哪。

　　林雨桥哭的嗷嗷的，扒着程念含糊道：“我不回去。”

　　回去就会被问什么时候跟周南嘉结婚，太恶心了。

　　都不知道跟周南嘉结婚还是被小三哪一个更让人觉得恶心。

　　见对方不回答，林雨桥又喊：“我不回去！！”

　　“好好好，不回去，我不问了。”程念拿她没办法，只好把人拉起来去找个酒店开房给她休息，不然把人放这就能被人捡尸。

　　现在程念已经不想毁了林雨桥了，深觉没必要。

　　一边走程念一边问：“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吐？”

　　林雨桥避而不答，反而说：“我……对不起……”

　　扶着对方的手猛然一紧，程念的目光射向林雨桥：“对不起什么？”

　　“……”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林雨桥说不出真相，她转口说：“我爸妈应该对我很失望吧，我也觉得……我有病……”

　　程念也喝了点酒，没有平时那样理智，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成绩不是很好吗？男朋友也很有钱，开公司的总裁，哪里会失望了，有病就去治啊，有什么难的，周南嘉她妈就喜欢你这种的乖媳妇。”

　　说完程念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浑身一阵阵冒冷汗，直接酒醒了。

　　这些话不就跟对方暴露自己调查过对方吗？

　　“呸！”林雨桥没反应过来，直接唾骂：“谁喜欢周南嘉啦？老娘他妈就喜欢女人好吗？要不是我妈非说他好，我才不见他！我是没得选！没有办法好吗？！”

　　说完人就哭了，她多难啊，天生就喜欢女人有什么办法？这性向又不是病，能掰能治的吗？

　　那必须不能，也没办法。

　　教师夫妇规矩了一辈子，教书育人死板严格，坚持认为这是能改的，觉得女儿只是糊涂。

　　不过林雨桥倒是感谢爸妈的良心没把她送去特殊学院治疗，只是强行压制林雨桥。

　　在她大学后就开始给她介绍对象，林雨桥很是厌烦，但对着父母的泪眼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头几年她还可以用学业做借口，大四这年依然没有点头同意后，她父母不愿意了，坚持要有个男朋友。

　　但她做不到找另一个男人形婚，自己不是不认识下场悲惨的同妻，觉得那样的日子不如死了算了。

　　一面是父母，一面是生活。

　　然后就遇到了周南嘉。

　　那个自称离异的成熟型男人，他就站在自己父母的身边，对着她微笑，彬彬有礼的介绍自己，没有一处言辞动作不熨帖。

　　她的父母很喜欢。

　　那林雨桥也喜欢吧。

　　林雨桥彻底妥协了，生活变成一潭死水。

　　夜灯下，程念冷静道：“周南嘉是你妈介绍的？”

　　林雨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哪里能听见对方说什么。

　　程念已经拉着人跨进酒店大堂：“你醉了。”

　　那醉鬼依然没有听见，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酒店前台礼貌微笑：“请问……”

　　话被打断了，一只手摸出身份证啪的一声拍在前台上，大喝一声：“开！房！”

　　一句开房吼出了开盘的气势，隔壁鲤鱼池的声控灯都被吼亮了。

　　前台：“……”

　　程念：“……”

　　林雨桥是酒壮怂人胆，平时根本不会这样大声说话，难得一次喝酒已经放飞自我了。

　　程念把人一拽，捂住了她的嘴，礼貌微笑：“麻烦你了。”

　　前台怕她吐在大堂，迅速办理好手续小心翼翼的把房卡放在桌面上，温馨提醒：“抽屉里都会备有醒酒药。”

　　程念：“谢谢。”转身上楼。

　　撒了一顿酒疯的林雨桥已经累了，浑身没劲的被人拖进房里扔床上，开了空调盖了被子就打算走了。

　　她还没那么好心去帮人擦脸喂醒酒药。

　　十四

　　只是转身的时候手又被人拽住了，力道大到程念甩不开。

　　林雨桥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迷蒙又清凌。

　　声音也不含糊了，有点哑，跟带钩子似的：“你讨厌我吗？”

　　程念眨了一下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下：“已经不讨厌了。”

　　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双腿跪起的时候发出摩擦声，不大，但填满了整个房间。

　　湿热的呼吸喷在程念的腹部上，穿过了夏天薄薄的衣料，由点到面扩散到程念全身。

　　一双手臂环住了程念的腰，不让人离开，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往下望去，是林雨桥带着湿的眼睛，程念无端的想到了以前在动物园里看见的鹿。

　　这是一个很俗的比喻，但确实她只想到这一个比喻。

　　没人能拒绝这种渴慕的眼神。

　　再加上醉鬼还故意耍赖，拖着长音说话：“不要走好不好。”

　　软的像棉花糖一样，剥开内里全是蜜。

　　程念也不是傻子，怎么着都是从小到大在别人倾慕的眼神里混过来的人，何况林雨桥刚刚还自爆了性向。

　　终于确认一件事。

　　林雨桥喜欢自己。

　　指尖划过那素净白皙的脸，林雨桥从不化妆，一是她父母不喜欢，二是自己觉得麻烦。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是怎么做到把天真和魅惑混在一起的？

　　看了这样的神态，换了圣人都要提枪上阵，哪能像程念这样稳稳当当站在那里，垂着眼冷眼旁观。

　　“对着周南嘉你也是用这种表情的吗？”站着的人意味不明的问了。

　　如果清醒的林雨桥会说没有。

　　但混沌的林雨桥不能。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程念有点烦躁了，压下去的酒意又涌了上来，巨浪一样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一手捏着身下人的双颊，一手撑着床垫，程念沉声道：“说话！”

　　林雨桥浑身一激灵，无师自通搂住了程念的脖子，闻着那熟悉的香水味，可怜巴巴的说：“程念……”

　　喊了一句犹不够，又一连喊了好几句，像是要把前段日子想喊的都一股脑喊完。

　　“这可是你自找的。”

　　程念受不了这小猫哼哼的撒娇声，俯下身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比起林雨桥，在人情世故上，程念是高手，在情事上也亦然。

　　别说过招，完全是毫无招架之力。

　　结果自然是雨打芭蕉，溃不成军。

　　十五

　　周南嘉人都快疯了，他没想到就一个白天没回家他妈就给给他一个大惊喜。

　　连骂周妈妈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晚上都在忙着处理公司事务，打电话给程念希冀着挽回程念。

　　在他认知里程念还是很爱他，只要解释一下，满足让她出去工作的愿望，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包括公司即将破产的问题。

　　但百依百顺的程念没有接他的电话，也找不到人影，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周南嘉简直是焦头烂额，手指滑动了一下手机，他差不多给程念打了近百个电话了，烦躁的同时又埋怨程念的不懂事。

　　早晨六点的时候，彻夜未眠的周南嘉有一次拨通了程念的手机号码，响了十几秒的时候周妈妈敲响了房门。

　　周南嘉简直都要炸了，直接吼了一声：“别过来烦我！”

　　敲门声骤停，除了令人暴躁的等待声就是门外犹豫的脚步声了。

　　程念坐在床边盯着林雨桥的手机运气。

　　周南嘉有病吗？大早上打给林雨桥干嘛？

　　“周南嘉你脑子进水了吗？”

　　等待音停了，传来冷静的诘问。

　　周南嘉正想说话，却看到手机屏幕上写着林雨桥三个字。

　　这才反应过来打错电话了，居然拨给了林雨桥。

　　这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妻子的声音，当成了林雨桥的声音，当下耐心哄：“对不起雨桥，我只是突然很想你，最近太忙了……”

　　这边的程念满脸冷漠。

　　大早上想一个人，微微一in表示敬意吗？

　　看来你很悠哉啊，周南嘉。

　　不耐去听那些甜言蜜语，程念直接说：“是我，程念。有屁快放。”

　　电话那边顿住了，然后传来嘭的一声，可能是踢到什么，紧接着就是周南嘉惊讶的声音：“程念？！你怎么会拿着林雨桥的手机？林雨桥呢？！”

　　程念：“睡了。”

　　周南嘉一声高过一声：“你把她怎么了……等等，你听我解释，我只是看她成绩好想要招进公司而已，我跟她没什么，你别误会。”

　　程念没说话，只是直白的说：“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我就挂了，送到你公司的离婚协议记得签，我不会回去收拾东西了，重要的我已经拿走了，剩下的我不需要了，你扔了吧。”

　　周南嘉：“等等，阿念你别耍小脾气了……”

　　程念声音又低了一点：“周南嘉，刚刚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你敢对着我外公外婆说吗？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不敢，不能。

　　周南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刚刚撒的谎有多拙劣。

　　他也了解程念的脾气，要是再说下去就不是和平离婚，而是程念跟她外公告状，那时候他的公司彻底没有活路了。

　　沉默了许久，周南嘉才咬牙回答：“我会签字的，作为交换，你别跟程老爷子说……”

　　程念：“你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不屑说给外公听。”

　　但你也不会好过。

　　杀鸡焉用牛刀，哪里用外公出手，程家教育出来的女儿也毫不逊色。

　　之前的布局已经够周南嘉喝一壶了，跟程家分割开的周南嘉只怕会求助无门申请破产，卖掉地皮。

　　等到尘埃落定后，他才会知道上头确实要开发城西。

　　有什么比亲手扔掉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更让人感到绝望呢？

　　就让周南嘉一生活在后悔和债务之中。

　　彼时程念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

　　周南嘉再也找不到程念，包括林雨桥。

　　醒来的林雨桥对着空荡的房间发呆。

　　末了叹了口气。

　　然后安慰自己，好歹给自己留了张纸条不是吗？

　　眼睛放在便签纸上，上面娟秀字体写着——后会无期。

　　番外

　　南方的冬天就是魔法攻击，跟北方的干燥冷不一样。

　　程念突然有点想念家乡的雪，过年还是要回老家看一看外公外婆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她的工作室走去。

　　工作室的地点距离她住处不远，出了小区十分钟就是了，今天她来的有点早，南方清晨的雾都没散掉。

　　吸一口，冷得打哆嗦。

　　然后她看见工作室门口坐着一个团子，黑色羽绒服，黑头发，编成一条漂亮的鱼骨辫垂在肩膀旁边。

　　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人抬起头，露出熟悉的傻白甜的脸：“我爸妈不要我了，求收留。”

　　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