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8、我们这帮人 ...
-
“我们走吧。”妖七最先爬出来,坐在一块崩裂的大石块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等着自己的小伙伴们。
“还好之前在清侨城被埋过一次有经验了,不然就要在这地底下与妖同穴了呢。”
听着散崩一地的坍塌洞窟里传来人不断往外爬的声音,他闲坐无聊,顺手捏死一只刚从缝隙里晕晕乎乎朝自己方向飞来的炭翁蜂。
“果然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玩什么都是虚的。”妖七感慨道,“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好不容易冲破了风墙,带来了能冲昏人理智的赤愠酱气味,结果遇上个生起气来不要命的主儿。好惨好惨啊~”
他还没哀叹完,眼波一转,用灵力将这只死蜂妖掷了出去,打掉正直直冲他额头飞来的另一个东西——是刚爬出来的童藤“顺手”刨到一边的石头。
童藤可惜地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精力再关注妖七,而是先把自己身后的人从土里拔出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刀打晕。
又过了一分钟,司初才最后爬出来,全身倒是四个人里最干净的。他看着挂在童藤身上的都烟子,问道:
“你把他打晕了?”
“是啊。他还太年轻,都不知道在同归于尽时也得留着点灵力防身。”
“这么看,你徒弟跟我徒弟还真是如出一辙。”
“那他的禀赋素质还是更强点的吧……算了不说这个。你打算之后拿他怎么办?”
“他要对我怎么办,我就对他怎么办。”
听到司初这话,童藤惊讶地扬眉:“杀了他?不至于吧。当年的事,等我们找到你爹后,说开来不就行了。司游家主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事,但凡他管了,必是事出有因。”
这时,司初一贯淡漠的脸露出讥诮的表情,指着都烟子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才能跟这种一根筋的人说开?”
他看着垂头昏迷的都烟子,蹙眉转移视线,继续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仙元子我知道,和我爹曾是好友。两个人年轻时经常在外面一起游猎,后来去了给符箓门上供香火的村庄千湖垆狩猎召雨蛙妖,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给他的上坟香走的还是我们家公账。”
“不是,我们知道什么了知道?”童藤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一起去狩猎蛙妖的吗,怎么就变成血洗全村了?既然他师父和你爹曾是好友,至少以前也不是作恶的人吧,中间突变的过程呢??而且如果他要真是个邪道,杀了他的你爹又每年给他上香干嘛,托梦恶心他??”
“人心如烟,变化无端,本是寻常,何须刨根?”半晌,司初凝望着远方,只说了这句话。
“说得太好了。”妖七又好死不死鼓起掌来起哄。
童藤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司初朝妖七走去,捏着拳头伸开、手心朝下往他怀里落了不少东西。
“这是我刚从底下找到的。赶紧收集齐你要的植物,找到蜂王,还有它身边那株能改变气息的植物。我不想再整天躲躲藏藏戴兜帽。战斗起来挡视野,麻烦。”
妖七掂了掂手心里的果实份量,赞叹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还是司家主最能从善如流,适应现状最快,行动力也最强。但我也有一点建议要送你呢——”
他忽然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看向童藤和都烟子的方向:“我觉得吧,现在最好先下手为强,否则后患无穷。”
童藤忍不了了,他本来不想浪费多余力气在烂人烂事上,此刻实在是被这个四处拱火的罪魁祸首恼到不行,直接大骂道:
“闭嘴!从一开始就是你先主动挑的头才变成这样,要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信不信现在就联手解决了你?你到底想干嘛!!”
见童藤真急眼了,妖七反而露出云淡风轻的样儿,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后的灰:“炭翁蜂酿造的果实汁液极易勾起人的怒火,二哥别上头了,走吧,还有三类果实要收集。”
“你他妈站住——”
童藤一只手是伤残,另一只胳膊上压着都烟子、不方便抬起来施放术式,刚勉强从都烟子肩后抬起,却被司初给挡住了。
“他说得没错。冷静。”
童藤看到司初的周身、尤其是脸颊边和口鼻处都漩着小小的风涡,帮助他及时排除不对劲的气味。风流之下,司初的头发随着兜帽一起飘动:
“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跟个没脑子的后辈计较。但你最好在他对我下死手时看好他,不然我下意识回击时可捏不好轻重。”
接着,他便看向妖七,语气依旧平和,但目光里的警告显然随风一起送到了妖七的头边:“还有,我不需要别人的建议。别太自作聪明了。我们跟着你一起走,不是因为这条路缺你不可,而是因为你自己愿意主动给我们铺路。”
司初的风像他的灵器,明明是成团成堆挥洒遍空间的风,刮在人皮肤上却像被一根根绷得极紧的钢线轮番刮过,妖七额角上那块被童藤打出的伤口刚结出的痂,此刻就被这如线的风又刮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你身体里寄宿的那个是什么。但我作为猎妖人,猎妖司家的家主,从不畏惧与邪异之物战至死。”
妖七抬手轻轻碰了下伤口。刮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伤口处的皮肤刚好保持在薄一毫破皮溢血、厚一毫则遗留血痂的程度。
他笑了笑。一看见他笑,童藤就有些应激,下意识做好要听到一些不想听的话的心理准备。
妖七勾着唇角,张开嘴道:“好的。”
童藤看着他,直到他转身走了几步、司初也跟在后面继续前进后,才反应过来,拖着都烟子咬牙切齿地往前赶路。
什么,这就没了?没了??平常那一套又一套的歪理和骚话呢??合着这人的贫嘴贱舌只拿来对付自己是吧???
看来自己真得好好练习控制情绪了。童藤偏头看向紧闭着眼的都烟子,想道,在任何战斗中,情绪永远会在肆虐敌人前先杀死自己。
哪怕是原先最意气用事的大哥,在清坊时,也知道先克制厌恶、见机行事。自己的伤还没好全,童芜也还没找到,在最终汇合决战到来时,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
“什么叫做我弟弟晕倒在海底了?他被你们淹死了是不是?!”童苏直接提刀冲向海竹翠,刚抬起一半的后腿就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个狗吃屎。
“我还以为你变得多稳重了呢,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曲秋一收回鞭子,走上前去说道。
她摸着鞭子的把手一脸蠢蠢欲动:“光靠在岸上掰扯有什么用,还不如拉着几条鱼去海底看看就知道了。”
海竹翠一看见曲秋一就浑尾鳞片起立,眼神马上变得凶恶又脆弱:“你站住!就站在那跟我说话,不许再靠近!”
“哦。”曲秋一站在原地,对它扬了扬下巴,“几天不见,我看你养得更肥了。”
海竹翠开始发出磨牙声。说不清是气的还是怕的。
水螅网见要打起来了,马上介入到一人一鱼的中间,正襟危色道:“你们别太以小人之心度鲛人之腹了!我们要个死人有什么用……”
说到一半,它又忽然想到,死人对鲛人族来说确实很有用,一下子话也没法理直气壮继续说了,重新开始措辞。
而它纠结的神色立马被岸上的一众人类收入眼底。他们观察到水螅网的神色在说到这句话时变化后,立马大惊失色。
水螅网还在转着眼珠子看月亮,琢磨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将自己被流凸玉交代下来要表达的意思顺利传达给这群愚钝的人类。
等它想明白了、眼珠子从上面转回来后,才发现事态已经不可控制了。
就在水螅网抬头望月、短短五秒的思考时间内,身边一众跟着它前来的鲛人们都被曲秋一的长鞭横扫尾鳍、摔倒在松软的沙滩上,甚至都来不及发出高频声音提醒——它们的喉咙被关清之用灵力给封住了。
鲛人们在海底用鳍、在岸上用肺,此刻呼吸道里的空气全被移除,想咳嗽都咳不出来;它们想抓住身边能抓到的一切,沙砾、碎石、贝壳等等什么都好,想扔到水螅网身上身边以作提醒,手却被卞采露分解的一节节骨索全铐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为什么它们不用灵力呢?这个问题就从未浮现在回过神来的水螅网脑海里。
当它的视野从澄澈如海的皎月夜空,往下切换成沙滩上的一片狼藉后,脖子喉口附近传来的不断涌动的邪异冰凉感让它的视线被迫卡住、无法继续往下看。
但不用看,它也感觉到了架在自己脖颈处的是什么东西。
童苏一手抓着它滑腻湿漉的肩膀,指间绕上了几根掉落其间的弯曲红发,另一只手用力到指骨分明发白,攥着脱鞘一寸的以邪刀,刀镡不偏不倚抵在水螅网下颌骨的拐角处。
“带我们去海底。若童萝活着,你的同族都能活。”
童苏如无灯夜海般漆黑的眉眼出现在水螅网的侧边,眼眸深处散发的东西与此刻挣脱三圈符咒布条的以邪刀外泄的气息几乎同质。
“若童萝不见了,我和我的同族,就当着你的面,一个个杀掉你的同族。”
曲秋一踩着海竹翠的鱼屁股,看着前面的童苏,说道:“这才有点像你了。”
当年的童家大少爷,可是嫉妖如仇,能在这一秒杀了就不会留妖到下一秒的人。哪像现在,还费这么多唇舌跟这些不人不妖的东西谈判协商,甚至打起工来了。
水螅网沉下声来:“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知道鲛人是怎样……”
下一秒,水螅网的半个头盖骨直接被削飞出去。
月光如水,滋养万物。童苏的以邪刀贴着水螅网的头骨截面,像情人的手臂一样,慢慢地、充满怜爱和残忍地抚摸移动着,又一点点切挥掉所有要飞速重新生长出来的血肉脑浆。
最终,刀刃跟着刀镡重新回到了水螅网的下颌骨拐角处,亲昵地拍了拍。又是一阵骨裂声。
“知道我的刀叫什么吗?以邪刀,以邪治邪。”
“你们也许一开始还是好鱼,但现在也不是了。而我们这帮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好人。”童苏顶住水螅网的下巴,看着它另外半边还没来得及长出眼皮的眼睛厌恶恐惧又震惊地盯着自己。
看着顷刻之内,水螅网新长出的半边头就已经覆盖上蝉翼般的薄皮,童苏面无表情地抬手用刀尖将其挑起,再用手扯开、随手攥成一团扔掉。
“这月光如果能不断让你们重生,我的刀也能一直挥下去。我还真想知道,是我的刀快,还是一堆肉酱重新长成不人不鱼的东西快。现在立刻!!”童苏咆哮道,像一头困兽,浑身的灵力翻腾激沸又将水螅网的新眼球震爆了。
“带我下去!!!”
水螅网现在明白为什么自己做不了带领族群的人了。它没有流凸玉大人那样的判断力,从一开始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