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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鲛人海竹翠 ...

  •   “所以这玩意怎么吃?炖还是烤?”曲秋一呸完嘴里的沙子,直接展臂甩开长鞭,在沙滩上打出深深一条线。

      “不能吃啊…!”老人们齐齐颤声恳求道。

      曲秋一看了他们一眼:“哪来的光头老怪?你们是这死人鱼的帮凶吗?”

      “我不是人鱼! 我是鲛人!”被绑起来架在横着的木棍上的人鱼大喊大叫,声音是尖尖细细掐着嗓子的那款。

      曲秋一闻声转头看向它,边扭脖子,头皮发丝里刚风干的沙子就边簌簌往下落,掉进她破损的嘴角里,刺激得她龇牙咧嘴:“好啊,嘴硬,那就吃盐焗的!”

      这下轮到那个自称鲛人的生物嗤笑了:“你们敢吃我?低贱的人类。”

      曲秋一连废话都懒得讲一句了,直接准备抡圆鞭子开抽,却在抬手时感受到一股阻力——人力的有,灵力的也有。

      她回头看,便看到一个年轻人和一群老头老太像拔河一样,死命揪着她的鞭子往后拉。

      曲秋一不禁感到好笑:“喝了多少啊,就你这样的也敢拉我。”

      说完,她轻松回身收臂,鞭子滋溜溜地就从老人们干枯无力的手里轻松脱身,但在鞭尾抽到那个年轻人的手时,又忽然有力往上一甩,直接将人挑飞再摔下。

      她看着这人当即在空中动用那少得可怜的灵力,但颇有技巧地帮助己身调整姿势后,说道:

      “哟,还算有那么一点本事。”

      在看到那个年轻人稳稳地四肢着地后,曲秋一又补了一句:“是有几分王八妖的真传。看来你果然是妖的同伙。”

      “谁是妖?谁是妖?!你这个贱人说清楚!”

      曲秋一真是忙不过来了。她看看眼前这个王八精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又听着后面那个王八蛋口吐芬芳,就想干脆将这两人用木棍穿成一串,刚好做个亲子合家欢烤串。

      她的眼神实在太恨,周围人光是看就能看出她内心的企图。

      “不能吃啊!真的不能吃啊!!”

      就在这时,为首的老人似乎看出和曲秋一这样油盐不进心狠手辣的滚刀肉说话是没用的,开始抱着童苏的胳膊哭天抢地。

      童苏也很为难:“老人家,这人鱼……”

      马上又是一道尖锐钻耳朵的声音传来:“是鲛人!!我不是鱼!!!”

      “……这鲛人,虽然看上去也是半个人,但您看它这不人不鱼的鬼样子,就应该明白它是妖了啊。妖就是会残害人类的。”

      “呵呵,我乃高贵的鲛人,生物的顶点,你们这些人类在我眼里尚不如虾米洁净,不如青蟹珍贵,也配我残……”

      下一秒,曲秋一面无表情的脸就瞬移到它面前,几乎是脸贴脸、鼻对鼻地在说话:

      “高贵的鲛人啊,你这么会说话,想必舌头很有滋味吧?”

      说着,她右手弯指虚握,手心处聚集起滋滋雷球,就要硬塞进鲛人惊恐大叫的嘴里。

      就在她一手捏住鲛人下巴、一手就要探进去之时,一只宽长的手忽然介入、挡在她和鲛人的脸之间。

      “够了。你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吗。”是晏琢。

      曲秋一“啧”了一声,极其不爽地抬眼:“等谁说话?说什么话?这条死鱼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害死喂虾了,有什么好说的啊!”

      “吾哦不四姨!!”被强力捏住下巴的鲛人还在口齿不清地强调自己的身份。

      还没等曲秋一发作,晏琢迅速攒起五指、捏成拳头往后飞速一敲。

      一颗牙齿落到了湿哒哒的海滩上。

      曲秋一看了看地上带血的牙齿,又看了看晏琢,显然对他表现出的立场很满意,便也直起身松开手,接了对方的这个台阶。

      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曲秋一松开捏着它脸的手后,它被迫张开的嘴也没闭上,就这么痴呆一般张着,沿着嘴角不断淌着荧光绿的血液,滴落在地。

      谁料,这条一直聒噪不休的鲛人还没说什么,满月镇所有的居民却如丧考妣,伏在地上连连对着鲛人磕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着什么,伤心得脸上涕泗横流。

      所有人都被弄得一头雾水。

      看这情况,即使强行把老人扶起来询问,也问不出什么清楚的话来了。

      晏琢看向那个被曲秋一的鞭子摔趴在地后、悻悻蹲在一边的年轻人:“你是镇上唯一的年轻人?”

      “感觉你很可疑哦。”童萝蹲在那个年轻人旁边,捡了根木棍戳戳点点,“大家都这么老,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年轻呢?你是不是会吸人精血的鬼怪?”

      谁知不说此话便罢,童萝刚说完这句,那个被打掉一颗门牙的鲛人反而开始大笑了起来。

      “我感觉这东西不能吃。”曲秋一冷眼看着,“吃了会降智。”

      “这东西本来就不能吃吧……”居召芷一直蹲在旁边默默翻拣随水压冲上来的那些海物,发现它们在喷出来的瞬间就都死了,现在都已经开始隐隐发臭了。

      他抬头看向曲秋一:“人鱼得留活口拷问。这片海域有很大古怪。”

      此时,为首的老人忽然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几步到鲛人面前,又“扑通”跪下,抽噎了好几下,才完整说出一句口齿勉强清楚的话:

      “大人,这都是这群镇上的外来人干的,与我们不相干啊。我们一直恪守本分,不吃海里任何属于您族群的海食,也没有和任何外来人说过关于您族群的事,这都是……都是他们自己无风起浪挑的事啊!我们真的恪守本分,还拦着他们吃海带了,您应该也看见了啊。”

      此时已是黄昏尾声。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袭着橘黄殷红的天空,海平线处硕大月亮升起,清辉从天边贴着海面不断移来,很快洒上了被双手一尾横吊在木棍上的鲛人的侧半面。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随着月光不断快速平移而来。

      “这个月亮升起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比起月亮出海的速度,更令人发麻的是,那条鲛人的脸接触到月光的一刹那,脸上尚未干涸的绿血瞬间凝固,嘴里的牙床迅速长出新牙。

      它试探着用那颗新长出的青白门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果然效果不错,将凝固成痂状的绿血咬得像墙上干裂后被一锤敲散的泥巴,碎成零星片往下掉。

      老人们像参拜神迹一样,齐刷刷地跪地俯首,一动不动。月光照在他们后背弓起的最高点上,像一大片弯折的陵墓。

      童苏先是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又拿手背碰了碰童萝额头:“我们是都没发烧还是都发烧了?”

      鲛人咬着下唇就狞笑着转过头来了,眼白泛着层鸭蛋青:“卑贱的人类,现在明白你们在跟谁说话了吧?还不快跪……啊!”

      它发出的第一声惨叫余音还未结束,便是一连串破风呼啸、连环清脆的鞭鞭到肉声,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出手了。

      鞭声像热油锅,惨叫就是油锅里泼进去的水,噼噼啪啪,共响嘹亮。

      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后,曲秋一蹲下来扯着那张刚挨了数百鞭的脸翻来覆去地看,另一只手随之竖起大拇指:“愈合速度的确很快,我的鞭速都差点赶不上。”

      居召芷拿胳膊肘捅捅卞采露:“你的知音出现了。”

      阿蝉看得目瞪口呆:“……怎么比老大看起来还凶残?”

      晏琢苦笑道:“那我觉得,还是……咳,更凶残点的。”

      鲛人脸上浮现出极度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这脸,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呢?”曲秋一眯起眼,作冥思苦想状,旋即恍然大悟,“噢——那小王爷的脸被我踩时,也露出过类似的表情呢。”

      说完,曲秋一就在身后老人的悲呼声中,直接将竖起的大拇指凝灵聚力、在鲛人两只泛着青色的眼球表面轻轻一划。登时绿血流如春溪,潺潺喷涌。

      鲛人吃不住这下,闭眼痛苦嚎叫起来,连人身带鱼尾撕心裂肺地翻腾如浪。

      曲秋一的五根手指像铁签子一样牢牢固定住它的脸,同时拿另一只手挡在它的额头上、阻止月光照到。

      果不其然,鲛人虽然眼陷剧痛,但过了几秒后,马上企图在汩汩血流中睁开眼,在绿血如注中勉强开了一条缝。

      只是当这条缝开启时,却发现顶上的如水月光被一只手牢牢遮住,马上陷入更深的黑暗绝望中。

      “你…!”鲛人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声音越来越尖,都快不能被人耳识别了,“卑鄙残忍的人类,我、还有整片海域的鲛人族群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到时候,你将日日夜夜生不如……”

      它这句话还没说完,曲秋一那只遮住月光的手的小拇指就往下一搭,同样凝灵聚力、轻轻一划。

      鲛人的视野彻底陷入了黑暗。

      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它听到身边传来“嘶啦”清脆两声,紧接着,痛楚粘湿的眼球上又感受到了新的异物接触感——似乎是什么布料?

      它想闭眼,眼球却已经和布料表面迅速接触濡湿,让眼皮难以闭合,也让月光更难以渗透照进来了。

      鲛人的嘶吼已经没人能听到了。因为超出了人耳的接收范围。

      但曲秋一轻轻的声音却毫无阻碍地传入了它的耳中。

      她站起来伸展了下上半身,被撕下来的左袖断了半截,随着她伸懒腰的动作松松退到肩膀,露出胳膊上在沙坑里和鲛人搏斗时留下的各类青红紫黑伤痕,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你还有族群啊?”曲秋一向来说话都是中气十足,偶尔轻声细语起来,却比大声说话时更让人听得进去,“真好啊,不像我,只有一个人,哪怕死了也不能指望别人为我报仇。”

      她伸完懒腰,卷挂在腰间的鞭子就自动抬起伸长,随着灵力的走势,和主人的声音一样轻柔地搭在鲛人的脖子上,如蛇游走到鲛人还在大张呼唤族群的嘴间。

      “我是一个人一条命,你也是一条命,你觉得,我拿我的命换你的,值不值?嗯?”

      鲛人听着这柔和的声音,舌头上是沾着海水和沙子的粗砾鞭感,心下恐慌,嗓子更加卖力,发出更高频率、更广范围的呼声。

      “现在给我闭上嘴。不然我会在你呼唤来族群后,先当着它们的面杀了你,然后以你的尸体激怒再杀了它们。命和命之间可是不对等的,我的一条命,可是至少能换两条以上,你信不信?”

      鞭子上海水沙石已经混着鲛人的口水深入喉咙,硌得它酸涩难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彻底停止了发声。

      “这个姐姐,她……”围观的人中,阿蝉看着曲秋一的手段,咽了咽口水。

      童萝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手心被发茬扎了一手刺:“你年纪还小,又都呆在地下集市里,不然早该知道你这个姐姐的名声了。她可是我们这一代出了名的疯……一样的女子。”

      阿蝉听得出,这位哥哥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恨不得低到地底去。

      “闭嘴了?这就对了。”鲛人听得出来,这个疯女人的声音此刻在它四周转悠,应该是在绕着自己走,高高在上地打量自己。

      它,鲛人族的战斗骄傲,海竹翠,今日竟然被一个年龄恐怕还没自己零头大的猎妖人给羞辱到如此境地,已经不打算回海里去了。

      它刚刚发出的呼声,并非是唤族人来救自己或是为己报仇。它早已学会跟人类打交道的方式,刚刚说的人话只是周旋欺骗的手段,实际上它早已将这群人类的信息传递出去了,自己则是打算鱼死网破的!

      海竹翠今日打算让这片沙滩上的所有人给自己陪葬。

      只要使出那个“最终手段”……

      它将所有的灵力都往下输送,聚集到腹部与尾鳞交接处,感受着那团冰冷集结,在自己体内如雪球从山顶滚到山脚、一点点、也越来越快地变大。

      虽然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凭借几百年的气息直觉,将这群人的大致方位感受到七七八八还是有把握的。一个都别想跑。

      然而它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那条已经和自己眼球快为一体的布条,直接带着眼球表面凝结的血块被人一下掀开。

      它再次发出人类能听到的痛苦嚎叫。同时心内狂喜,月光能照到了!

      下一秒,它马上感受到眼球肉水的滋生复原,视野也如纸上墨迹晕染、一片片恢复开了。

      虽然视力恢复,但它并没有松懈腹部这块,准备发出最后一击,让整片海滩成为他荣耀战死的陵园。

      就是现在!

      海竹翠眼前的黑暗开始发生变化,变成了一片幸福的五彩斑斓,每块鲜艳的色彩都混着丝丝缕缕的月色清辉,照耀着自己通往来生的路。

      而自己一生的勋绩灿烂,都分裂变成了无数个小小的自己,像初诞的鱼苗一样,铺成了自己脚下踩下的每一步路……

      “呼,好险,总算赶上了。”

      五彩斑斓顿时变成乌漆嘛黑。一片晕眩后,海竹翠看着眼前的混沌漩涡逐渐复原、变成正常的视野后,视角马上从头顶那轮过分明亮的月晕掉转到自己的腹部之上——

      一个年轻男子拿着不知从海滩上哪里捡来的脏细树枝,戳在自己的肚脐眼处,往外一点点导着自己积蓄许久的灵力。

      那些灵力像冒泡的井水,竟就真跟着这个男子的灵力,咕嘟咕嘟,有序排队往外冒出。

      在移到腹部边缘后,这些灵力泡跌落在地,啪嚓碎裂,往外迸出无数条碧色的小鱼,在海滩上蹦了几下,僵了,硬硬地埋在沙子里半截。

      曲秋一捡起这些碧色小鱼,皱眉看了下,又朝月亮举着,借着清辉月光看清这小鱼的材质。

      “怎么感觉是珊瑚?”

      她又低头看向那个年轻男子。他刚刚在自己和这条瞎掉的鱼说话时,飞快在纸上写了许多字递给自己看,又让自己先抽掉鱼眼皮上的布条、吸引它注意力,自己倒是给这鱼“接生”上了。

      但不得不说,这男子的灵力和她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精巧细致,十分有引导性,就是有点……太精细了。

      精细到完全不适合除妖战斗。就像人不会专门拿普通的螺丝起子当杀人武器。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的是满月镇居民吗?”曲秋一问出了自己和其他人共同的疑惑。

      男子半蹲腹侧,执枝如笔,身沐月光,面带菜色,疲惫说道:“我叫辛须尝。是满月镇的居民。你们不能杀了这条鲛人,也不能让它自杀。它关乎到整个满月镇以及你们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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