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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符渡星视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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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好久不见。”
青雀坊内久别重逢一位常客,符渡星。
他就像没事发生一般,时隔好几个月,依旧气定神闲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点头致意,路过熟人赌桌时拍肩勾背,顺手押几个筹码小赌怡情。
而所有见到他的人可没那么淡定。
“你不是被做成血牛了吗?!”其中一个他的赌桌老相识被拍肩后回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符渡星顺手扔了个筹码到红三双的区域:“是啊,所以我现在是来索命的。老翁,你是不是还欠我三打筹码没还?”
叫做老翁的人赶紧转移话题:“看来传闻是真的。当时你欠了那么多钱,被抓走时我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后来又听说玲珑筵上出了个人和那群大人们赌了一天两夜,过程输输赢赢,最后险胜赢了,我当时就觉得那人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别人?”
符渡星漫不经心看着牌桌。果然,红三双输了。
他加倍了筹码,扔到黑二双那块。
老翁原是符渡星的赌搭子,一听这话马上兴奋起来,被人催着继续下筹码也胡乱扔了几个筹码,看也不看,注意力完全被符渡星的精彩经历吸引住了。
“玲珑筵怎么样?没想到除了那群贵族和伎人,我也能认识进过玲珑筵的人了!是不是真的吃玉屑饭?那玩意儿真能咽下去不喇嗓子?是不是真的美女如云?我听说那边上的女的全是没对外见过人的,那群贵族挑剩下的才在清坊挂花牌。还有……”
黑二双赢了。一桌人里只有三个人押了黑二双,符渡星眼前堆着的筹码高度立刻增加了不少,不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符渡星用指甲弹了弹筹码,这声儿真好听啊。他这次分成高低不同的两拨,押在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区域。
他边推筹码,边对身边喋喋不休的人说道:“嗯对,美女多,酒也多。那又怎样?能有一壶酒一个女人是属于咱这种人的?想什么呢你。”
他自嘲地笑笑,视线开始沿着赌桌边缘转来转去,漫不经心,假装没看到庄家瞥自己的精锐目光。
老翁嘿嘿一笑:“话是这么说,但人家吃肉,我们这些苍蝇就不能沾点油星子?那些大人们看得上的咱不能碰,看不上的还不能蹭吗?”
“别人不要的,我凭什么要?”符渡星颇有傲气地回了一句。
“嗐,你又这样。”老翁话语里或多或少带上点责怪意味,“你当时就是玩得太大,才记下那么多账被人盯上……”
符渡星听不下去了,马上踩了老翁一脚。老翁马上住口,即刻跟着旁人开始在开盅前的吆喝。
开骰盅了。符渡星押对了其中一个,可惜是矮的那幢筹码,赔率翻倍,总体也是小输。
符渡星啧舌,自言自语道:“分开押就是没意思。”眼神也跟着其他开始下新一盘赌注的人手扫来扫去,观察筹码的分布。
老翁赢了。他把赢来的筹码装进锦袋,拍了拍符渡星肩膀:“行了,走吧。现在你手里的也比你刚开始来时多,今天我请你喝酒。”
“别急,再看我玩一把。”符渡星挑了自己手里筹码中成色偏新的几个,把其他的全部放到了没人押的白一单上。
老翁光是看着就皱紧了眉头:“你……”
“我之前在你身后站了有一会儿的。其他区都赢了一圈,就剩这里了。”符渡星信心很足。
老翁欲言又止,看了眼符渡星。
庄家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符渡星,收完筹码,在桌上敲了三下收筹棍,旁边的骰官马上开始摇骰。
“所以结果呢?”老翁锲而不舍问道。
“什么结果?”符渡星没听明白。
老翁压低声音说道:“玲珑筵赌局的结果啊。那群人憋一年,平日里车送人抬的,根本不会来赌坊这种地方,到了玲珑筵,还不得玩大发。”
“哦,那个啊。是玩挺大的。”符渡星说道,“差点把命搭进去了。”
“你又胡说。那群大人们虽然不把我们这种人的命当命,但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可能因为我下的赌注让他们格外生气吧。”
“什么赌注?赌注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你又不是温香软玉,要你的身子也没用啊。”
骰盅“砰”闷闷一声落在赌桌铺着的绒布上,
符渡星脸上不再是刚刚散漫的神情,眼珠子一直牢牢盯着骰盅没动。
“我确实不是他们好的那口。他们也消受不起我。”
“拉倒吧,别扯了,赶紧和我说赢了没?等下,你能站在这里,说明肯定没怎么输,你刚刚说你下了让大人们生气的赌注?你跟他们赌了什么?”
骰盅掀开了。全单数,白一单和红二单同出。庄家翻池,开始加摇重投。
和符渡星竞争最后结果的是一个连赢的赌徒。比起这个赌徒的押注,符渡星前几把的押注可谓是乏善可陈,完全没有精彩的孤注一掷和一路翻倍。
连一路穷追不舍的老翁都被眼前分庭抗礼的局面给吸引,暂时忘记了让符渡星回答自己的问题。
现在除了桌上所有人的筹码,庄家还要自己加投翻倍筹码池,符渡星和另一个赌徒也要重新选区,各自摇骰。
骰官左右手一甩,两个骰盅便擦着桌面飞过,刚好落在二人面前。
那个赌徒没继续选红二单。他手掌压着摞赌注,移来动去,最后放在了黑四双的区域。
庄家确认其不再更改选择后,看向了符渡星。
“我不改。”符渡星说道。
这下轮到老翁踩他脚了:“最后结果是你们俩骰子加起来……”
“闭嘴。你当我第一天上赌桌?”符渡星更用力地踩了回去。
这脚踩得厉害。疼得老翁直接弯腰抱脚。
总算清净了。符渡星扬下巴示意桌对面的对手:“你先投。”
双人对骰,结果相加。先摇骰的人掌握着极大的主动权和优势。
那人抬眼看符渡星一眼,符渡星发现这人眼底全是红血丝。看来是输了一晚上,用仅剩下的几个筹码一路开运赢到现在。
赌运就像天气,你盼着它好时偏不放晴,你无所谓到自暴自弃时它反而开始连着艳阳高照。
那人开始摇骰。
全桌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人抓在骰盅上用力到筋脉浮凸的右手。
符渡星却忽然蹲下,凑到还在不断倒吸冷气揉脚的老翁身边咬耳朵。
“我赌了女人。”
“什么?”
“那晚我赌到最后,也是现在的局面。我是和薄王爷进行最后对赌。”
“什么?!”
老翁在桌下惊讶到破嗓子的声音被桌上一片惊哗给盖过去了。
符渡星没有回答老翁的问题,而是腾地站起,看看赌桌上发生了什么。
那人摇出了白一单黑三双红二单。
按照规则,若前者已经摇出了后者押的数,若结果二人均未押中或均押中,则判前者赢。
符渡星现在处于极大的劣势中。
他刚将手覆到骰盅上,老翁也腾地一下站起,开始质问:“你怎么敢和他赌女……”
老翁边说边看了眼对方摇出的结果,眼睛立时瞪大,话都忘记说下去了。
符渡星开始摇骰子。而他手势懒散,力道看起来也很弱,甚至眼睛也没看骰盅,而是将脸转向老翁闲聊:
“要不是那天刚好被上头查账,我也不会被抓走;我要是不被抓走,也不至于被关起来天天摇骰子;要不是天天关起来摇骰子,我也不会遇见她。”
“她?”
“是啊。要不是遇见了她,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能有人脾气这么大却什么都不会,还有一堆人护着。”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符渡星比起和老翁对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摆上赌桌,成为我们的赌注了。”
老翁似乎听明白了点:“既然你瞧不上那个女人,为什么又要赌她?”
“我瞧不上她可比不上她瞧不上我。”符渡星忽然无比认真地说道。
“天爷啊,到底是哪个可怜姑娘被你盯上了。”老翁感叹道。
“她是挺可怜的。”符渡星换上了一副评价的语气,“但不如我可怜。”
骰盅掀开。众人面面相觑。
三白三黑三红九个骰子,在那散漫无力道的手势下被摇成了一细条竖列。
骰官马上举起小夹子,开始一个个夹起放下,供众人观检。
第一个白骰子是双数。第二个也是。
一桌人在沸反盈天的赌场中显得格外寂静。
符渡星这时候却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说道:“她可怜什么?可怜她天生迷得一堆男人为她鞍前马后前呼后拥?还是可怜她在玲珑筵上只要出场走几步连笑都不用笑一个?而我多看她几眼便被押上命赌?”
老翁是知道符渡星习性的,忧心忡忡道:“你平日里犯轴就算了,可犯不上在那群人面前犟……”
“我问你,我不比她可怜多了?”符渡星却反问道。
“你……”老翁无话可说。
三个白骰都是双。对面的赌徒脸白了半边,但仍留有希望。
第一个黑骰是单数朝上。
第二个黑骰是双数朝上。所有人的脸,不管是庄家还是散客,是参赌者还是旁观者,眼睛全部扩大放亮了一圈。除了符渡星。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自怨自艾:“……而且这事是她挑起的。不,她是故意的,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她让王爷和我赌的。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性情任性的女人?”
“你也不差。”老翁麻木了。
第二个黑骰子被骰官手里的夹子夹住抬起,显露出下面第三个黑骰朝上的那面。
第三个黑骰是六。双数。
符渡星赢了。
“但她不知道,我和她这种靠脸就能吃饭的人可不一样。我靠的是实力。”符渡星看都没看结果,继续自视甚高地说道。
自然,他也没关注那堆聚在一起都能够到他胸口的筹码。以及桌对面口吐白沫晕过去的人。
老翁一直是符渡星的赌搭子不是没道理的。他需要在这个天才自说自话时干实事,比如和庄家点筹码、往锦袋里装筹码。
他边忍住对符渡星翻白眼的冲动,边问出自己听到现在心底最大的疑惑:
“所以,这个女人在你眼里一无是处,你为什么要赌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