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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开席之前(三) ...

  •   关清之沐浴完,换好衣服出来时,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这小子果然适合穿红色。”骑梅得意又有点不甘心地小声说道。毕竟衣服是他挑的。

      “颜色会不会太艳了?”坐芍看着关清之的脸被身上红衣衬得越发雪白,白到有几分气色不好的味道,问道。

      “不会。他不开口说话时,就适合这种风格。”作为衣容打扮专家的乘瑰马上说道。

      坐芍点点头:“也行。赶紧先把他带走吧,那边人已经在等了。”

      关清之便面无表情地跟他们走完这一路。

      从顶楼的楼梯下去,便是清坊做成附柱螺旋状的楼梯,每层走廊便由某阶楼梯延伸而来,展开成为一层层酒色食香的楼。

      坐芍她们带着关清之逐层下来,每下一层,就加进一两个艳丽的男女,穿衣打扮也都是花团锦簇。一堆人从楼梯上下来,靠着各自的脸撑起头面的花红柳绿,看上去只觉热烈,不觉俗气。

      这些都是被选中参加玲珑筵的人,资历有老有新。饶是一片俊眉修目、琼鼻远眉之中,臭着一张脸的关清之混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出挑,吸引来了一位花女与他搭讪。

      “你好高呀。”

      关清之闻声低头,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张圆脸上俩深深的酒窝,其次才是整体的五官样貌,以及耳边垂着的两条鹅黄缎带。

      这酒窝都深得快成脸上第二对眼睛了。关清之心想。

      见关清之只是下瞥,并未理自己,酒窝姑娘并未气馁,继续说道:“你也是这批新进来的吗?我好像是进来最晚的,一个月前才进来的。”

      这算什么最晚?然而关清之还是没理她。

      在事情尘埃落定前,他不想再与任何人新建联系了。只是徒然。

      关清之从鼻子里长哼一口冷气,将头抬了回去。

      “啊……”酒窝姑娘发出尴尬的语气声。

      旁边已经有好几个人注意到这二位之间的对话,自然也感受到这场热脸贴上冷屁股的尴尬氛围,或静默装不知,或也鼻孔轻哼嗤笑,让酒窝姑娘更陷焦灼。

      不关我事。关清之想道,都是她自找的。趁深入了解前,还是在开头就知道自己是个不堪深交的人吧。

      约莫下了六七层的样子,离地面还很远,领头的坐芍等人便转身进了这层的走廊,后面浩浩荡荡一行人也如花蟒蛇转弯甩尾般,进入堪堪只能容二人并行的走廊。

      很不巧也不幸,与关清之并排而行的还是那位酒窝姑娘。

      不巧的是两位,但不幸的却只有一位酒窝姑娘。走廊本就曲窄,只能容二位身形苗条的少女并肩行走。

      而关清之的腰虽细,但肩宽明显是超过一般女性的。而酒窝姑娘身形中等,算不得娇小,又不敢挤着关清之,甚至连他的衣袖都不敢擦过,侧着身子贴着走廊旁边的墙一步步挪。

      然而这种走法开头还能勉强跟上队伍行进速度,走到一半明显不行,她与关清之之间的纵向距离渐渐拉长。

      “你倒是跟上啊,别跟个螃蟹似的。”而她身后显然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不客气地开口催促道。

      酒窝姑娘的位置正好夹在关清之与他身后的人身侧之间,往前会碰到关清之,往后会被人踩到脚,走快无能,走慢更不行,真是让她左右为难。

      “对不住啊。”她脸上堆满真诚的笑,刚要对后面绽放,便又被更后面的一迭声抱怨给吓得转回脸去。

      “前面在干嘛……”

      “总不至于招了个腿脚有疾的进来吧。”

      “怎么可能,进来时都是要被检体的。该不会是玲珑筵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残了吧。”

      “说不准呢……”

      酒窝姑娘听着后面的闲话句句,到底是黄花闺女脸皮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原本盛笑的酒窝此刻盛满委屈,酒变成醋,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

      关清之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后面的动静。然而他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去。

      本来也就不关他的事。自己姓关本就够晦气,别再跟什么鸡毛蒜皮事都扯上关系了。他心想道。

      再说了,几句话而已,又不是真刀实枪,若被这些无形的言语都伤得体无完肤,未免也太没用了。

      比起这个,自己更该好好观察下四周环境。关清之发现,这层楼从一开始就没设门窗,十分古怪,走廊旁边只是一长面高墙,上面雕刻着一些曲线,但由于布局过大,一时竟看不出雕的是什么图案。

      走过这面墙的时间比他们下楼的时间加起来都要长许多。走到后面,渐渐有人开始体力不支跟不太上,后面原本此起彼伏埋怨酒窝姑娘的声音反而少了许多。

      这条走廊虽然曲折,但走过的距离实在是长到古怪。按理说,一栋楼每层的长度都是差不多的,而这层长的像是把清坊几十层楼接在一起,这真的是清坊内部的楼层吗?

      其他人自然也从行进的距离中感受到了不对劲。再加上这条走廊是全封的,两边的墙极高,过道又极窄,人行走其中,像被山崖“一线天”夹住的蝼蚁,被压迫感十足。走到后面,几乎不再有说话的声音,只剩下众人逐渐变重的呼吸声。

      陌生古怪的环境总会让一般人产生自我怀疑。关清之却没有。

      不过这倒和他的心理素质没什么相关,而是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虽然之前来的那次,也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就是了……他忽然后背一阵鸡皮疙瘩。

      这阵不寒而栗不是因为想到了糟糕的往事。而是因为他那该死又过于准确的直觉。

      后面似乎出事了。

      -------

      “哼……啊,你……啊……”

      “花魁,你很痛吗?”在哼哧哼哧搓背的侍女探头往前惶恐问道。

      江寒鲤把头埋在臂弯里,不甘心地闷闷说道:“没有……你继续搓啊……”

      话说到最后,又变成了绵软无力的尾音。

      真看不出来,这呆头鹅竟然是个按背高手,看似鲁莽的搓背手法掌掌到位,刚好按在酸处痛点,经脉仿佛都被揉开了。

      “好的花魁。我马上就好了。”侍女憨厚答道。

      江寒鲤感到背后的压力开始游移到下部,总算没刚刚那么酥麻,便换了个姿势趴在胳膊上,半抬头懒懒说道:“别叫我花魁。”

      “为什么啊花魁?”

      “因为我还不是花魁。”

      “可您马上就是了啊。”

      “呵呵,那可说不好。”

      “啊?”

      “算了,不关你的事。反正我让你别叫,你就别叫,听话点。”

      “哦。”侍女的声音明显带上不解的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不是说清坊的下人们都是唯命是从说一不二的吗?”江寒鲤心情比较好,准备逗逗人。

      侍女明显被这话吓到,赶紧说道:“我不委屈啊,花魁。”

      “……”江寒鲤彻底无语了。合着刚刚那么多都是白说了。

      静默片刻后,江寒鲤泡在热水桶氤氲的水雾中,昨晚醉后没睡好的后遗困意马上伴着酥软的身体感觉袭来,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扑着下眼睑。

      “花魁,你不会要睡了吧?沐浴时睡着会着凉的。”身后的声音马上不合时宜地响起。

      江寒鲤很轻地哼了一句:“我是花魁还你是花魁?还管起我来了。话说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侍女乖巧答道:“我没有名字。”

      “没名字?那你长这么大,别人都怎么叫你?总不能和叫狗一样,‘喂’来‘喂’去吧。”江寒鲤半困不醒,语气轻松,说完后一时半刻也没感到什么不妥。

      而她久久没有得到答案,背后的力度也未曾改变,依然兢兢业业给力到位。在热汽蒸腾中,在穴位舒展中,江寒鲤不可避免地滑入梦乡。

      直到她真的快睡着,靠在胳膊上的头重心不稳,忽然歪到水面上,鼻子碰水后,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那谁?”江寒鲤想出声唤人,才发现自己到睡着都没问出侍女的名字,就这么被敷衍了过去。

      然而她没有得到回答。不仅是声音,连背上的活计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不会是趁着自己打瞌睡的时候丢下自己跑了吧?

      江寒鲤刚要回头,脸边的水渍忽然□□燥柔软的手帕轻轻擦去。

      “花魁,我叫酢浆。酢浆草的酢浆。”酢浆低低说道,“这是我进坊前的名字。进坊后,她们说要丢掉自己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了。”

      “酢浆草?长什么样啊。”江寒鲤纳罕道。

      “和三叶草差不多,但是没有花纹。闻起来酸酸的。”

      “好吧。”江寒鲤从酢浆的手上接过手帕,酢浆看着她抬睫透过水汽看向自己,一瞬间竟显得有些温柔。

      “我叫江寒鲤。寒冷的江水里游着的鲤鱼。”

      “噗……”

      “笑什么?”江寒鲤开始恼羞成怒。这人好像和自己还没认识时也在笑自己?自己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花魁的名字很好听。”酢浆赶紧收敛笑容,“只是,我第一次见到拿自己名字造句的人……”

      “哼,这叫典故。你的名字来源于酢浆草,我的名字就是来源于这里。”

      “啊?”

      酢浆的脸上写满好奇,而江寒鲤今天讲故事的心情却随着水温的降低逐渐消失。

      她从水中直接站起,不顾眼前酢浆惊愕到瞪圆的双眼,随手将额前的头发抓到后脑:“愣着干嘛?还不给花魁我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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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开席之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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