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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开拉门(四) ...

  •   “小人许久未见王爷,甚是思念,不舍得放开您手。”

      关清之将耳朵紧紧贴在门壁上。新来的声音很是阴柔,分不清男女。是清坊坊主?还是下属四坊的坊主?

      薄王爷恼怒至极:“伎人就是伎人,说话全是轻浮鄙薄的调子。给本王放开!不然本王今天就清坊消失!你,你,还有你!全都发配为邻国易奴!”

      那道阴柔的声音依然带笑:“王爷就算要卖我们,也是小人和这些贱奴的福气。正好今天清坊有贵客莅临,王爷可以与其好好商讨发配变卖我们的事。”

      关清之听到门外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片刻,薄王爷开口,声音底气却是虚了许多:“你什么意思?”

      这位关坊主却没有回答他。回答薄王爷的是另一道慢慢靠近的声音:

      “王叔,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火力甚壮啊。”

      “储君?你怎么在这?”薄王爷的声音已经是虚透了。

      关清之眼角的热意慢慢冷却了下来。储君?不会就是下面大人们经常谈论的储君肇惕吧?声音倒是挺像回事的,不过比起江寒鲤还是差一点。

      “我来奉父王的命巡视王都周边各城。走着走着兴之所至,想着小时候经常来薄王府的封地玩,便多走了几日路,不请自来了。但到了王府,发现东道主无一人在家,一问,原来都在清坊玩乐。我就来看看清侨城的标志,果然名不虚传。”

      眼前的人多说一句话,薄王爷的汗就多流一颗。

      怎会这样,明明之前接到的情报是储君已经折返回王城了……

      “储君,您若要来,派人提前通知,臣王等也好及时接风洗尘……”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笑意盈盈的声音。

      薄王爷定了定神,开始在脑海里努力整理储君忽然空降的事实和他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东道主无一人在家”?怎么可能。难道是……

      “让储君见笑了。家妻甚爱妆发服饰,今日可能也来清坊寻乐。是本王管教不严,家风不肃。”

      “怎么会。我最喜欢的就是薄悯王叔一家热热闹闹的氛围。现在我都还记得幼时在薄王府借宿的那段时光,真是其乐融融,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热闹事。”

      关清之开始感到奇怪。这储君说话不高高在上就算了,怎么一点都不咬文嚼字?一点都没有派头,不像是未来的一国之王在训诫分封地王,倒像是个侄子在开叔叔家常玩笑。

      薄王爷对储君亲切热络的话语却丝毫笑不出来,脸上扯出的表情不像笑,像牙疼。

      “既然如此,储君一路风尘仆仆,臣王这就带您回府歇息。”

      关清之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的事有机会大事化小了,这个傻逼要打道回府了。

      “啊?”储君的声音很是惊讶,“我刚在外面听到王叔您说要充实国库易奴,发配一大批人。刚好最近邻国又派人来交换奴隶,我们顺便把这件事也办了,也好为父王解忧。”

      薄王爷的眼神有些迟疑:“您的意思是……”

      “不过近几年我国与邻国关系渐缓,易奴定额逐年减少。今年看来,易奴的人数都要由王叔的封地包圆了。啊?”

      薄王爷冷汗涔涔。就算是他,也听出了储君看似随和的话语后暗藏的意思。

      关清之听得有些糊涂。为什么感觉这位储君,语气和话语是两个意思?嘴上说好,却让人感到不好的意思。

      薄王爷刚要开口,竟被一边的关坊主打断了:

      “小人别无所长,唯有几间商坊店铺。虽然简陋,但也是与清侨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清坊上下被变卖为奴尚不足惜,就是苦了百姓们的衣食住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几百家店、几万个小工伙计商贾戏伎来代替。”

      关清之听着都要出汗了。这人是在示威?

      储君听后接着说:“既然清坊内的人都要为清侨城居民生活服务,王叔,你可有合适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薄悯被一口一个王叔叫着,已然是骑虎难下:“……既然拿不出人,那就用钱财赎奴吧。”

      储君说道:“赎一奴需一金。关坊主,你想花多少钱?”

      关清之开始算钱了。符渡星一盘赌局下来赢得最多的也就是几百金,还是一年一次遍集豪贵巨贾的大局;而他和符渡星去花信间吃一次饭、就算把菜单都点完也才堪堪半金。

      一奴一金,万奴万金。他有些担心了,清坊坊主愿意出这么多钱赎完清坊所有人吗?还是会有所选择、只赎部分呢?他应该不会放弃江寒鲤吧?

      就在这时,薄王爷又开口了:“不同的奴隶,价码也不一样。”说着,他示意那两个手下松开江寒鲤。

      “就好比眼前这个,储君觉得价值几何?”薄王爷笑着又抓起江寒鲤的额发,让她完整的全脸抬露在储君面前。

      江寒鲤这次被抓头发丝毫没反抗,反而顺从地尽力抬头。薄王爷感受到手下一松,目光马上狠厉扫向江寒鲤的脸,却看到她也正看着自己,嘴角挂一缕淡笑。

      看到她这样,薄悯实在是怒从心中起。但碍于储君在场,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是觉得自己美貌过人才主动抬起头?省省吧。薄悯心中冷笑,你眼前的人可不是拘泥于怜香惜玉的人,且看自己被估价多少,能否以钱财赎己吧。

      两国交战,息战后会订立契约,交换奴隶。久而久之,这些被交换的奴隶也得到了个特定的称呼“易奴”。

      而奴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有的身体结实能干活,便会被发配去做苦力,修城砌垒;有的略识得几个字,便可作为一组奴隶之首,负责记账分册、管理鞭策,要的就是让奴隶去管奴隶,实行分级管理;

      有的老弱病残,一看就是拿来充数的易奴,便会在一开始就不给吃食,省得浪费粮食。至于死后如何处置,视各国具体做法而定。有的图省事会直接埋进正在修建的大型建筑里,有的喜欢加工则会挂在城墙上风干后拆骨取蜕皮,做成乐器表面蒙皮或其他器物。

      而有的,长得一眼便能从人群中看到的,自然有他/她的好去处。

      而储君之前说的“一奴一金”,是明面上规定的统一价码。实际操作上,还是会根据奴隶的价值浮动价码。当然,价码只会高不会低,毕竟再没用的奴隶,好歹也是名额,在与敌国交换时重要的充人头数量。

      老了,病了,残了,没用了的奴隶,只能戴着手铐脚镣,在官兵的押送下前往未知的邻国异邦。中途死了,便会被割首收集,以作奴隶是中途自己死亡而非逃跑了的证据。

      薄王爷看着江寒鲤在室内烛火下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越发用力扯紧她的头发,绷紧她的额头。

      “储君,这是清坊花魁江寒鲤,您看到了吗?这样的好皮相,到了邻国,也是能靠一路睡上去的,到达敌国高层枕畔、套取情报也不是没有可能。清坊下属赌坊将臣王一子致死,杀伤王族,本就是该诛灭这全坊上下的。但要是有这贱婢能为国献身,臣王也可稍稍让步。”

      薄王爷甩开手,看着江寒鲤刚被抓着的的头发顺滑披散下来。乌黑发丝杂叉下,一双凤眸投出的目光热度仿佛要将人灼伤。

      他马上嫌恶地转头,看向储君:“储君意下如何?”

      储君——肇惕,开始第一次直视这个被人抓住摁住都不肯低头的女人。他想与江寒鲤的目光直视,她却忽然半闭上眼睛,一副不欲与任何人交谈接触的样子。

      肇惕笑笑。他心中有答案了。

      关坊主忽然开口:“储君,王爷,小人愿出百万金赎清坊上下全数人口。”

      关清之听到现在,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一会是发配为奴,一会是可用赎金脱身,一会是江寒鲤必须为奴隶,现在又是坊主愿意出百万金赎人……

      他放弃了摸索门壁上能出去的机关。照现在这个情形,自己出去只会更给她添乱。关清之顺手就将手放在刚刚摸到的微凹处,轻轻搭着两根手指。

      储君问道:“一奴一金,清坊人再多,也只有上万人。关坊主为何出百万之数?”

      关清之便听到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轻轻又坚定地说道:“一人一金,在我心中可倾城。清坊上下共一万四千人有余,算上她能抵的一城人,小人愿付百万金之数,一偿罪,二捐国。”

      储君哈哈大笑:“看来不止是这两个理由吧。我看关坊主还有第三个理由。”

      他饶有兴趣地走到江寒鲤面前,手中一直握盘着的髓玉珠串贴到她的脸皮上,二者莹白竟不相上下。

      关清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听这话,这储君到底是答不答应啊?

      “一偿罪,二捐国。关坊主这话实在说得好。”

      薄王爷脸色微变,嘴微张,但仍未开口,只低头用眼神警惕地看着肇惕的鞋子。

      储君——肇惕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珠串,转身离去:

      “关坊主的话说得好,却说错了一点。她可不值倾城之价。”

      听到这话,薄王爷望着肇惕离去的身影慢慢挺直了身子,嘴角渐渐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笑,又看向了关坊主。

      谁料关坊主脸上也浮现出与他极其相似的笑,同样势在必得。薄王爷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江寒鲤和关清之都敏锐察觉到了一个暧昧模糊的词发音。

      是“不值”倾城之价,还是“不止”倾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7章 开拉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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