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录》有无鱼丸

150、记忆的关键点

　　妖七便一路从中秋生辰宴满菱的赠礼，听到了童芜从此贴身佩戴那络子；中间夹杂着一些二人相处的零碎事件，比如斗草时垫底折枝这类微末小事，最后以满菱离开童家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前，圆子和童苏在童芜房内会面的场景回忆收尾。

　　老实说，童芜讲故事的能力一般，只是平铺直叙，并不绘声绘色，但重要的事情节点却是一个不落。

　　生辰烟花后送的乌龟蛋和络子，平日练功的嬉笑怒骂，甚至主动关怀满菱的情绪波动……童芜以前，还真是让人又惊又喜啊。

　　当然，童芜只是白描陈述，那些暗流涌动情愫互生，是妖七自己脑补出来的。

　　故事都讲到这个地步了，再不脑补点感情戏，不合适。

　　可正因为是脑补，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大哥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什么？”童芜没听清妖七的低语。

　　“没事。听你刚刚讲的，你这不是都想起来了吗。”为何现在还是这副不死不活等着心上人成为嫂子样？妖七将后半句憋在了心里。

　　童芜声音骤然暗了下去：“我这几天想起来的事太乱，时间顺序都是一塌糊涂。前几天我看着花瓶里的槐树枝，鬼使神差地就带上了。可是关于这根槐树枝的来历，是今天在石坛上才想起来的。”

　　事情都如此颠三倒四，更何况是以往一直藏在心底不会宣之于口的懵懂情愫了。

　　“我看你刚刚讲故事，脉络挺清晰啊。”妖七笑道。

　　童芜苦笑：“我是按照记忆中，满菱、大哥还有二哥三哥等人的样貌身高分出年份早晚排序的。”

　　童芜的话没毛病，甚至可以说是逻辑非常清楚了。但也是这句话，让妖七全身如电流通过，一个激灵。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妖七不由得重复了两遍。

　　被抹去的回忆，总是有另一个人存在。或者说，那个人只能抹去与自己有关的时间线前后的场景记忆。

　　“童芜，你要继续想。”妖七说道，“有些事情，靠他人刺激是没用的。你只能自己想起来。”

　　童芜不知妖七为何如此笃定，但他不由得被那股气势镇住了：“好……”

　　“你有没有发现，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事，可是几乎没有你和满菱单独在一起的场景？”妖七迂回提问。

　　说完，他又追加一句：“别跟我说什么你们只是普通交情，基本不私下见面。”

　　“否则，你刚刚为何会流露出后悔的表情？你讲的故事里，有哪件值得你心底懊悔至今至深到，甚至无法觉察到吗？”

　　无言。

　　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先不想了。休息吧。”妖七麻溜地从木橱里抱住被褥枕头，打好地铺。

　　毕竟看童芜这样，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童苏端来的的迷魂汤可真行啊，一碗下去，把人灌到失忆不说，就连回忆都是颠三倒四、缺东少西的。

　　虽说是他端来的，但里面的东西还真不一定是他下的。

　　妖七没有错过刚刚那些故事里背景中微小到几乎可以省略的枝杈。

　　吹熄灯后，一室月色和静思。

　　“童芜，你刚刚说，你们小时候练功，都是在议事厅前面？”在快要睡着时，妖七忽然含糊地问了一句，就像是临睡前听了太多睡前故事、突然触动导致的无厘头一问。

　　“是啊。”童芜想到幼时一起练功的场景，模模糊糊的，但想到时，唇边忽然浮起一抹笑。

　　“都是只有你们五人吗？”妖七打了个哈欠，“都没大人监督，你们还起早练得那么勤。”

　　“爹偶尔身体好了，会坐在那看我们。”童芜闭着的眼前又浮现出爹那时精神尚好、一一指点他们过去的场景。

　　“这样。”那童家主的身体到底是算比之前坏了，还是比之前好了呢？

　　不过就算寻医问药，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方子。像童家主这种情况，大抵是因为濒近寿限而导致的身体崩溃。

　　违背天道、反常怪异即为妖。猎妖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逆天道而为？

　　梦寐神妖的声音此刻却响起：“人类是不会直接问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妖就不会说谎吗？”妖七反用另一个问题回答。

　　“妖会。但从不会似是而非或搬弄是非。”梦寐笑道。

　　“那我不如妖。”妖七说完便睡了。

　　梦寐难得摇头叹气。这小子，真是比他还适合当妖。

　　他想从左手印记处溜出去放风，谁知还没出门就被挡了一下。

　　梦寐大惊：这小子这几天不是都在闲逛吗？哪来的时间锻炼灵障？

　　这层灵障也没那么强，用点力也能出去。但妖七现在尚处于浅眠状态，梦寐只能像个被上了门禁的闺阁小姐，耐心等待。

　　太憋屈了！自己一定得早点出去！

　　而妖七浑然不觉梦寐神妖的小九九，一夜黑甜无梦。

　　谁知第二天刚起来，还在泼水洗脸，妖七刚要抽下架子上的毛巾，眼前水珠朦胧，陡然放大出现一双只有眼白的双眼。

　　妖七虽未惊叫出声，胸膛里的心脏却也是如擂鼓般跳了好久：“……李大夫，您是属猫的吧？”要不怎么会每次走路都这样和鬼一样没声儿呢？

　　李现道面部紧绷，无色眼珠此刻仿佛能目视千里之外，盯得妖七刚要平息下去的心跳又开始七上八下。

　　妖七草草擦完脸，随手一撂：“发生什么事了？”

　　“阿黄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