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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黄昏之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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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网名起得着实是好,一种辛苦打拼的中年人气息迎面而来。只是这话也真的是太离谱了一点,电影院里的观众们是愣着的,那旁边站着的小鬼也是怔怔的,不说话。
小黎看看冷静淡然的陆山白,再看看荧幕中右下角小窗里仍在放着的电视剧,愈发地懵,而就在他一头雾水时,忽然,他听到附近有人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
“还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小黎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不知何时,在他的右手边,隔着过道,多出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他坐在那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
很快的,这个人感受到了小黎的目光,转过脸来,冲着小黎笑了笑。
......明明这算是比较友善的行为,但不知为何,小黎被这人盯着,身上却是立刻起了鸡皮疙瘩,心里紧张得不行。
对面,那人则开了口,声音喑哑,有些突兀地问小黎道:
“你跟着一群孩子坐,感觉还好吧?”
嗯,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这些小学生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能吵起来闹起来。起初,他们规规矩矩地举手叫班主任过来,小黎便这才发现,那位班主任的脸上翻着腐肉,一看就是个活死人。
为了避免再看见那位班主任,后来小黎就主动地揽了不少活儿,调解纷争,在他的记忆里,光是为了陆山白吵架的事,他都处理了好几件。
现在,面对着这人有些同情的问话,小黎咧开嘴一笑,说还好,他们就是喜欢追星,有些闹腾罢了。
“我如今啊,也能管住他们的,”小黎长叹一口气,回过头去看着荧幕,“算是陆山白后援会的......会长吧。”
于是下一刻,小黎清楚地听到了隔壁那位被巧克力豆呛住的咳嗽声。
与此同时,荧幕,灭了。
*
客厅。沙发。电视机前。
陆山白不是不怕。这小鬼七窍流血,嘴里还喊着妈妈,一股怨气油然而生,这是任谁多看一眼都会心悸做噩梦的程度。
只是紧接着,只有他能听到的系统提示音告诉他,这是给他的“奖励”。
“恭喜玩家陆山白,找到床下孩子的涂鸦,已完成副本芜湖医院额外任务。”
果然是和那幅画有关系。
至于奖励,听上去有些特别。
“已解锁奖励:玲玲的画。
据老人所说,小孩子的眼是最干净的,能看见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么,她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呢?
她会告诉你的。”
等系统说完这些,那被叫做玲玲的小孩缓缓松开了她攥紧着的右手,这下陆山白看到了,原来她一直握着一截短短的红色蜡笔。
另一边,电视机里还在放着影片,可陆山白已没时间没心思再看这个了。他紧盯着玲玲,只见这孩子又叫了一声妈以后,开始在屋里转圈圈。
这套房的面积并不大,此时又被暗红的光笼罩着,这小孩来来回回地走,看上去就更为诡异。
终于,她停了下来,停在挂着钟表的那面白墙前。
陆山白不敢贸然上前,便站起来,小心地看着,打量着。
万幸的是,那小孩没突然转过身来给他一个鬼脸看,只是抬起细小的胳膊开始作画,并且画得极为认真,重重地将蜡笔按在了墙面上。
没过多久,玲玲向右边挪了一点,露出了她刚才画好的东西。
一只睁着的眼睛,而且还被画了三根翘起来的长睫毛。
画得粗糙,简单明了。
单看这个,倒像是芭比娃娃的漂亮眼睛,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可怕了。
仿佛是为了解释这幅画一样,玲玲继续握着蜡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起来。
陆山白看她写得吃力,再想想这孩子的文化程度也就是小学,心想着要不帮忙给她拿一部字典算了。不过,还好她要写的话很短,简简单单几个字而已。
——“它一直在看着你。”
玲玲走到一边去,将那只猩红的眼和这句话一齐展示给陆山白看。
它,是谁?
陆山白不禁向前一步,而就在他想开口问问之前,玲玲仰起脸天真地一笑,身影变得稀薄起来,很快消失。
另一边,那电视机也是早就自个儿断了电,关了。
此刻,屋里恢复了平时的正常样子,红光消散,昏黄的吊灯摆来摆去,但,那墙上的眼和字是如此刺目,根本令人无法忽略。
陆山白从这句话里读出了警告和提示。
在这个世界里被鬼缠着,好像并不稀奇,但“一直”又是什么意思?
陆山白缓步上前,走到了墙面那儿,边看边陷入深思中,而系统显然是明白他的心思,再度发出了机械而又有些欢快的声音:
“玲玲最喜欢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家里人越多,她就越愿意出来玩玩。
所以,让你的小家温馨起来吧。”
这就是提醒了。如果想得到更多的提示,他就得让玲玲再次出现。至于条件,系统说得很明白,家里得人多。
问题在于,陆山白根本不能把人带回家,而如果把鬼带回来……
这是要干什么?
陆山白伸出了手,摸上了那有些坑洼的墙面,心中一时间被茫然,恐惧和不安这些情绪填满。
它一直在看着你。
它要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陆山白手上用了力,手指抚过那红色的眼睛。
令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抬起了手,指腹上就多了红色的印子,墙上的眼睛也被抹掉了一点。
等等,一般来说,在鬼故事里,像这种玩意儿不都是擦不掉的吗?
这竟然还能擦掉?
陆山白顿时震惊起来,只是还没等他多想什么,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困意席卷而来。
在失去意识前,他知道,这是要进入下一个副本了。
这次竟是这么快。
*
噩梦世界。在这里,每一个玩家都会在睡着后进入那噩梦一样的副本。
陆山白习惯了,知道眼前一黑之后,他很快就会清醒,见到新的一批队友。
然而,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了。昏睡过去后,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有些零碎,画面模糊且摇晃着,有意思的是,他还能闻到很重的花露水的味道。
梦中的他是个小孩子,身边有着比他还要高的杂草,其间还有萤火虫在飞。他被人领着,一步一步地拨开草走着,默不作声地看着身边大人的腿,听着他们的话。
他们似乎在为着什么事争吵。
“就非得今晚拍吗?”
“来都来了,你让大家白跑一趟?”
“好了,都收拾一下,准备吧,演员都挺辛苦的,别折腾了。”
很快就有人的声调高了一点:
“今天是——”
那人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开始害怕了,又压低了声音,说完了后面的话:
“今晚可是中元节啊。”
这时候,巧的是,杂草一拨,梦中的陆山白看到了一块儿破损的墓碑。
中元节。坟地。萤火虫。
似乎在哪里见过。
……
梦到了这里便结束,一道柔和的光落在了陆山白的眼皮上。
他睁眼,只见远处天边,夕阳斜倚飞鸟,正是黄昏时分。
而他,正站在一个小公园的门口。那公园的门头是仿古的,造的样子像是一座府邸的大门,屋檐下还挂着两个红灯笼。
“水滨公园。”
陆山白念完了牌匾上的字之后,扭头去看,看到了这次跟着他一起进副本的人。他们也已睁开了眼睛,在四处张望。
算上他,一共是八个人。
在这八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左边槐树下站着的那两个一模一样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这是一对双胞胎,他们自然而然地站在一起,抱团做事,冷着眼看别人。
陆山白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后,瞧见就在另一棵槐树下,还有两个很有意思的人。
那是两个明显要比别人年长许多,而且老练很多的一男一女。那披着卷发的女人抱着双臂看着面前的队友们,目光沉沉,看上去有些头疼。
也是,除了他们以外,这次的都是些稚嫩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一个正在哭的新手,难怪她忍不住地叹气。
而她身边的人似乎并无心思观察队友,正一个人低着头发呆。陆山白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听见那女人正在低声地劝他,很有大姐姐的温柔稳重:
“老慕,被朋友背叛,在这儿可是太寻常了,你打起精神。”
这男人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执着地面对着树,不见人,眼角的皱纹写满了沧桑。
好了,陆山白知道了,这位大约是在上个副本里被人阴了,还是被信任的朋友骗了,确实是个打击。
陆山白有些不忍心看他这样,厚着脸皮和他搭话:
“你好,我姓陆,代号山伯。”
那男人还是不说话,不过没关系,在这时候,系统会自动告诉每位玩家别人的姓名,况且,还有那位大姐姐替他回答:
“他叫慕容乘,你管他叫老慕就行。”
啊,慕容乘……
陆山白心中有了疑问。
那不该叫老慕啊。
旁边,大姐姐继续讲了下去:
“也是可怜,还没缓过劲来又得做任务。
不过,噩梦世界这个地方也没什么玩的,没酒吧没夜店,他再难过,也没地方发泄,没事做。”
也是。或许副本里是有这种地方的,但大多闹鬼,谁敢去。
陆山白以眼神表示自己深表同情,然后,他拍了拍这男人的肩,清清嗓子,道:
“没事,低谷期而已。我也有茫然,恐惧和不安的时候。”
大姐姐顿时来了兴趣:
“那你是怎么度过去的?”
不蹦迪也不抽烟不喝酒,你怎么熬过去?
而陆山白想起了家里那面还没来得及搞干净的墙,认真道:
“擦墙。”
等回去了,他必须得擦墙!谁要看着那只眼睛睡觉!
回答完了以后,陆山白还又拍拍那个男人的肩:
“振作点,老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