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喜乐 ...
-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村长，这瀑布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壮阔非常。”看着眼前长虹似龙，直冲山水间的恣意银带，傅行远的心神也仿佛被那瀑布所牵连一般，一同向那幽深潭底砸落，最后形成道道怒响于山谷之间，徘徊于云层之上的惊天咆哮。
“好像被洗礼了一样。”傅行远朝村长说完后，又再上看向那激荡河流，低声说了一句。
“所以村长没骗你吧，这瀑布当得起壮观二字了吗？”看着傅行远稍显呆滞的眼神，与听着对方惊叹不已的话语，村长正卷着旱烟的动作也不禁微微一顿，随即便是笑着朝傅行远说了一句。
“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村长你，”刚回过神来的傅行远听到村长那略带调侃的话语，当即便也从面上扬起一抹笑容，亦是笑着回应。
“没说没说，是老头子我自己想差了，”村长也没有反驳傅行远的话，而是将卷好的旱烟放进烟管当中后，就将双手向后一背，也同傅行远一样，抬头看向了那如注瀑布。
“这个地方，不论来过多少次，又看过多少次，哪怕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当你再一次看到它时，还是忍不住赞叹大自然赋予它的恢宏伟力。”
“激荡的河流和永不停歇的山谷之风萦绕在它左右，就像是一柄雷霆之锤，凿洗着我们的内心。”
“村长，你？”傅行远看着突然说出这些极为文艺辞藻的村长，一时间也不免稍有一愣，在他的印象中，村长虽然称不上文/盲，也识得一些字，有一些文化。
但他的说话方式和语气，还是带有着纯朴农民应有的朴实敦厚，极少会用一些华丽语言去装饰内心的想法，可今天村长却说出了这一番极具文艺风，还略带忧愁伤感的言辞，实在是令傅行远不得不心生困顿。
“我离开的时候，村长你偷偷去村里小学进修了？”稍带玩笑但又夹杂几分认真的话从傅行远的口中猛地脱出。
“想啥呢，”村长用手中的旱烟/枪/敲了敲傅行远的头，随后便取出了火柴将旱烟点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上一任的村官说的。”
“那个时候他经常上山下水，一心想给我们村找条好出路，我觉着他靠谱，再加上不是农忙时，人也闲着，就天天跟着他到处跑。”
“这地，”村长指了指前方奔流不息的瀑布，而后话音之中带着许多感慨之意道：“这里就是上一任村官经常来的地方。”
“他说累了就想来这里看看，不仅能洗涤心灵，还能让他产生更多的工作激情。”
说到这，村长便又朝正张着嘴刚想说些什么的傅行远，再次说道：“之前你和顾老板还在这的时候，我就想带你们来看看的，虽然我不肯定你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但看一看，放松心情也是好的。”
“不过上一次你们走的太匆忙了，最后还是没看成，说起来老头子我也是有点遗憾的。”村长看着傅行远的眼，低声说了最后一句，“毕竟你们当时能这样帮我，我已经非常感谢了，而我却不知道拿什么去谢谢你们的帮助，还真是让人心里有些难受。”
那最后一句话的感叹，既又对傅行远他们愿意帮助淮清的感谢，也有着对于未来的迷茫，那时的村长也不知道，傅行远他们能不能帮到他们，还是只口头说说，最后一去不复返。
“但是我们做了，也成功了不是吗？”傅行远朝村长笑道，“所以，”傅行远又再是朝村长所处的位置走近两步，随后递出纸巾示意村长将脸上的泪水拭去，才再是说道：“所以我们要向前看，将来的路还很长很长，淮清只不过是迈出了致富的第一条腿，甚至还没有站稳。”
“接下来淮清要怎么走，怎样走的稳，怎样一步步富足才是最重要的关键所在，等得这些都做完了，那才是我们笑着感慨的时候。”
“对吗，村长。”
“对，”村长将脸上划落的几滴泪水拭去，脸上也漾起了一抹笑容，“不过，”村长再次拿过那跟长长的旱烟/枪，又一次将枪/管敲响了傅行远的脑袋，“村长我刚才可不是哭了，只是瀑布的水溅到了我脸上，你小子在想什么呢！”
“是是是，是小子我看错了。”傅行远结结实实地又挨了村长一敲，但面上却没有泛起丝毫不爽和怒意，有的只是之前在节目中少有的轻松与快意，好像这个时候的他，才是真的，才是一个人正在鲜活的人。
“少耍机灵，”看着傅行远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村长也笑着又顶了一句傅行远。
“好的，”傅行远将面上嬉笑表情稍稍收敛，再是回了一句。
见状，村长也不想再多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瀑流，轻声说道：“你回来的前一天，顾老板也将种子的化验结果托人带给了我。”
“化验结果？”傅行远先是反问了一句，随后便又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再次说：“是上一任村官留下来的稻种？”
“对，”村长抽了一扣旱烟，点头回道。
“种子没什么问题吧，”傅行远看着村长这突然有些缄默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咯噔一下。
‘如果真是稻种出了问题，那上一任的村官事情可就大了，用劣质稻种让村民种植，并且这个村子还是贫困村。’
‘哪怕村里大家都知道不是那位村官的事，认为是那个提供种子的人的问题，但要真是追究下来，不仅那位村官要被/查/办，怕是他家里人都得被好好审计一遍。’
也正想到这些，在再次朝村长问话时，傅行远的话语中也不免带着几分震颤之音这事情可不算小，要真是细究下来，那都算是大事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除了上一任村官外，是不是还有人通过一些路子拿到了那批稻种，这可是对任何一个村落都是毁灭性打击的。
“没，”村长摇摇头，嘴上又向着旱烟猛地吸了一口，“顾老板给我诊断报告上说，这种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对于水源要求相对于正常稻种要高上不少，相当于种这些稻种，要浇溉的水，至少要比正常的稻种再多一半。”
“而这批稻种第一年没有出问题，也是因为那一年淮清全年都有小雨，因此村里大家种稻种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甚至因为积水过多还纷纷去地里开耕水路，将积水引出去。”
“所以等到第二年降水变少时，稻种的这个问题也显露了出来，但是大家根本没有意识到，再加上这些稻种吸水性强，在干旱时根系也会跟其他植物与稻种抢水。”
“因此耕地才会出现肥力下降，稻种生产下跌，但是大家找不到原因的问题？”听完村长的话，傅行远也慢慢找回了自身的镇静，要真如村长所说，虽然上一任村官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但相比于之前就要好了很多。
甚至只要村长和村民不/检/举，那位村官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也是当这样，傅行远才是在村长的话语思路下，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与推测。
“你说的没错，”村长点点头回了一句，随后便将双腿一盘，坐在了身下的石块之上，随后才再是道：“当时其实也有村民说是不是水太少了的问题，毕竟第二年水虽然不多，但也还没有到庄稼之外的杂草全部枯死的程度。”
“要知道杂草的生命力可比一般的花花草草要强的很多，”
“只是，”村长将旱烟/枪/抵在石台上，双目也稍有迷离地再次说：“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因为更重要的是上一任村官对于非遗物品的事情有了进展，我被那件事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
“再加上也有村民自发去引水灌田，所以我就没有多理会。”
“可是，”说到这村长又不禁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已经灰白的头发，“那年的春天因为降雨实在稀少，再加上夏季燥热干旱更甚前几年，因此引水灌溉农田的作用，并没有起到太大的帮助，这批稻种实在太能吃水了。”
“所以到秋天收种时，我才猛地发现村里的田，肥力已经下降了很多很多。”
“不过那时候的我虽然有所察觉，但还是以为更多是干旱的问题，”
“可当第三年干旱更甚去年，并且大家种的还是上一任村官给的种子，因此到了第三年的秋天，不禁稻种收获稀疏，农田也遭了大殃。”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错误，那个时候才想着弥补，但事情已经晚了，就算我们第四年再种回原来的稻种，且第四年风雨很足，但第四年的稻种还是不如第三年，更别说第一年和第二年。”
“那时村官跟我说他会解决，可谁又想到没过多久，他就重病离世了，到最后我们只能将苦咽下，继续生活。”
“其实那时候，我是想过以/死/谢罪的，但是我还是割舍不下父亲的期许，而且大家哪怕知道是我的错，还是没用责怪于我，所以我咬着牙撑了下来，我怕，怕我真的没撑下去，到时候村里的人指着我的/坟，骂我是个/狗/东西。”
“怕下面的列祖列宗骂我不孝，怕我爸对我失望，更怕村子真的走到尽头，只能背井离乡。”
“我是他们的支柱，可我实在是太累了。”村长又一次红了眼眶，他今天本意是不想说这些的，但再一次回到瀑布，他还是想起了他最信任，也最坚信能带着他们走出贫苦的那个人，也想起来身旁有着让他得以解脱这数十年沉重压力大傅行远。
他想忍着，还是没有忍住，他不敢向别人诉苦，因为他怕连他都撑不下去，别人又该怎办，但是他真的太累了。
上一任村官留下的烂摊子，他在往后的时光里不断地偿还，虽说是应该的，可那看不到头的换补日子，还是让村长感到害怕，所以他才会拼了命地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这充满未知与荆棘。
索性，他/赌/对了。
而看着眼前情绪已经不能自理的村长，坐在一旁的傅行远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与其说村长是在寻求安慰，不如是在发泄，发泄他积压了数十年的情绪，这个时候，与其去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不如好好陪着对方。
亦是念想如此，傅行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安慰的话，而是双手抱膝，抬头看向那似是垂落不止的瀑布。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喜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