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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不过过眼云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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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想的那样,由于孕妇本身遭受到了极大的身体伤害,再加上手术属于临时进行,相当于对母体进行了二次伤害。”
“因此不论主刀医师再怎么努力,在三小时后,孕妇还是没有被抢救回来。”
“只有一个代表着孕妇生命结晶的男孩存活了下来。”
“不过,”谢磐说到这,也抬首看向远方正不断燃爆的花火,旋即才再是说道:“不过在手术室外,一直等候着孕妇的男人,并没有很强大的心理准备,去很自然的接受这个结果。”
“所以在新生婴儿还在统一温控室里接受保护时,男人就带着孕妇的尸/体,直接离开了半个月。”
“然后呢?”齐翼听完这段,又见谢磐再次陷入沉默,也不禁稍稍侧头,望向身边笔直站立着的人。
而闻听齐翼催促的谢磐,却是将头微微低敛,不再看向远方花火,方是再说:“然后就是那个男人在半个月后,被另外一个模样艳丽的女人,领着重新回到了医院。”
“也就是在那时,医院的人才知道,这个行为举止都透露着深情专一的男人,跟为他拼死生孩子的女人,只是情/妇/关系。”
“甚至,”谢磐将本就冷淡的话音再次降低几个度,才继续道:“甚至这个孕妇生这个孩子,也并不是怀着好意。”
“她只是想靠着这个孩子,让那个废物男人,跟他的妻子离婚,之后自己上位。”
“不过,”言及此,谢磐面上也稍显些许嘲弄笑意,“人算不如天算,孕妇也没想到,只是出门一趟就差点因为车祸而当场死亡。”
“最后不得不被送来医院,但还是无济于事。”
“她人没了,只留下了一个孩子为她在人世赎罪。”谢磐耸了耸肩,随即便又转头看了一眼齐翼,“说到这,齐医生能不能把接下来的故事补全?”
齐翼听着谢磐的话,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也只是基于在剧本杀小店谢磐表现出的一些不理智行为,才试探性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内容。
可也没想到自己仅是逼问了一下,谢磐就直接和盘托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齐翼一时间也来不及构思接下来他们口中的男孩会发生什么。
毕竟齐翼自身也仅是根据多年行医经验,构架了一个大致不差的孕期医/疗/事故。
要是再想深究接下来的内容,则完全算是超出了自己的想法范围之内。
是以在沉默半晌,但谢磐目光始终没有偏移开来,齐翼方才是稍显艰难地开口道:“后来男孩被这两人带回去养育,然后一路成长到现在?”
话语中充斥着迟疑和不确定,但也勉强回答了谢磐的话。
事故谢磐也只得挑了挑眉,随后便是将看向齐翼的目光离开,“齐医生不是想听我说,我的白手起家经验吗?”
“嗯?”齐翼闻言有些困惑地哼了一声,接着便也将看向远方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谢磐。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无声的表达,也好想是在询问着谢磐,为什么突然聊这个。
但谢磐却没有想恢复齐翼这个问题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孩子是没错的。”
“再加上女主人心软,所以最终被抛弃了十五天的孩子,还是被女主人和那个废物男人,给带回了家。”
“女主人待小孩还不错,可能是觉得祸不及他人,也可能是觉得对一个小孩下手没必要。”
“反正在小孩六岁之前,他的生活都足够顺遂。”
“可世事变幻,从来不以人的意愿去做出好的改变。”
说到此,谢磐双眼也不免稍稍表露出困惑迷茫之样,甚至还微微抬起了手臂,朝面前的空气抓了一把,似乎是在以此抓住自己虚无的命运。
“小孩六岁后,女主人生了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不过不是那个男人的。”
“什么?”齐翼皱着眉,眼神有些惊异地看着谢磐。
“男人能干出找小/三的事,女人也找一个,也算是扯平了不是吗?”谢磐轻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
“小孩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某天在家里面听见了女主人跟一个陌生男人的聊天。”
“聊天里,小孩不仅知道了自己是小/三/孩子的事实,还知道了女主人出/轨,还知道了男主人并没有放弃在外面寻找情/人的事情。”
“那一刻,小孩感觉自己的世界就像是被雷劈开了一般。”
“除了看不清这个世界,还觉得自己之前一口一个叫女主人妈妈,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深觉膈应恶心。”
“但,”谢磐顿了顿,将低敛的眸子轻抬再次看向齐翼,“齐医生觉得这个故事说到这,还想听下去吗?”
“如果你不想说……”齐翼话还没有说完,谢磐便点了点头,“那就是想继续听?”
“我,”齐翼张了张口,刚吐出一个我字,谢磐便又别过了头,再次道:“尽管小孩知道了这些东西。”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将这些内容,对着两位大人和盘托出。”
“只是沉默地对那个眼袋深重,似是纵/欲/过度的中年男人说道,他希望回到乡下老人家那去住。”
“男人很不理解,就连女主人语气里也透着困惑,他们不理解一向活泼的小孩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可这样的选择,却很符合两人的心意。”
“男人本就不喜欢小孩,因为每次看见他,都能看见曾经为他死去的女人,哪怕她从来没有过名分。”
“但在怀念那个女人,和恶心现有女主人上,这个废物男人还是很有一把手的。”
“他在纪念着死去的人的同时,也在无视着身边的人。”
“而女主人自然也是开心的,她的亲生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她也再做不到对小孩强忍着包容的心,继续以正常态度看待小孩。”
“因为这也在时刻提醒他,她的丈夫从来不属于她,哪怕她自己并不在意这一点。”
“所以在三方都有心的情况下,小孩刚提出这个请求不过一天,小孩便被打包送到了乡下。”
“并且在乡下一生活就是八年,直到读初中时乡下老人去世,小孩才被重新接了回来。”
“那这八年,小孩过得怎么样?”齐翼突然问了一句。
“不怎么样,”谢磐并没有在意齐翼的打岔,见对方想要了解一下小孩的八年时光,便也在稍作停顿后,就再次出声道:“小孩刚被送去乡下,才发现跟他有血亲的老人,也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人。”
“对方是一个酒鬼,常年的酗酒使得对方的身体早就亏空殆尽,每天都需要许多药物吊着他所剩不多的生命。”
“因此小孩绝大部分的生活费,都被他用来给自己续命。”
“少数则被对方拿来买酒,只有最少最少的一部分被老人拿来换取了吃食。”
“以供小孩成长所需,但尽管如此,小孩还是强忍着年少饥饿,没有选择回去。”
“他的身份地位太尴尬了,与其回去不知所措,至少这里还可以大口喘息,体会一点点来之不易的自由。”
“可这样的时光也没有持续多久,老人喝醉就喜欢打人,以前不动手是因为老人尚还有一丝理智,加之身体太虚弱,做不到对他人大打出手。”
“然而小孩和钱的到来,让他身体得到了少许力量,是以在往后长达七年的人生里小孩的身上始终有着许多鞭痕。”
“更因为一些事情,让小孩被同一个地方的其他小孩孤立,使得小孩在那贫瘠的荒野下,最终长成了一株无人问津,却又异常□□的狗尾巴草。”
“再后来,”谢磐走到一处长椅上,缓缓坐了下去,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才再是对着前方的齐翼说:“再后来小孩上初中,还是被孤立。”
“但好在老人走了,他也一并被带回了阔别八年的家中。”
“在那里,他惊讶的发现他以前认为废物的男人,竟然赚了不少钱,还收了性子,开始做起了好男人。”
“女主人也没有再跟其他男人有着联系,而是当上了家庭主妇,照顾着他名义上的那个才七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衬得八年未归,整个人面黄肌瘦的小孩,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尽管小孩对此不太在意,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也越发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多疑的性格让他始终跟这个家庭里的三个人亲近不起来,而家庭当中的三个人,除懵懵懂懂的弟弟外,另外两个人也心照不宣地对男孩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客气。”
“这也让从未体会过家庭关爱的小孩,再次对家庭失望,最后他无处宣泄的感情,只能投注到动物身上。”
“并以此在大学期间,偶然抓住机遇,从而不断向上攀爬。”
“很励志。”齐翼安静半晌后,沉声回道。
在听完谢磐说到小孩回乡后,齐翼就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出言逼问,但话到嘴边,他不仅没有阻止谢磐再说下去,甚至还再一次戳开了对方的痛处。
一时间,齐翼除了感慨对方人生就如一部疼痛无比,却很励志的来表达自己情感诉求外,就再也无法组织更多的语言。
而听到齐翼久久无言,最终只吐出这几个字的谢磐,也仅是淡漠地瞥了一眼齐翼。
“所以齐医生觉得,这样的小孩,不信任别人,不正常吗?”
“正常,”齐翼用干涩的喉咙回了一句。
“既然正常,那齐医生以后,还是不要用治疗病患的理由,随便插足别人的事情了。”
“毕竟有些事情,是救不了。”
说完,谢磐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随后继续朝着外间走去,只是在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了脚步,再次淡声道:“至于剧本杀里的哭泣,也不过是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故事,感慨一下人生如梦。”
“小孩或许不出生,才是最好的。”
“一切便仅此而已,”
“希望齐医生能理解。”
“理解。”齐翼站在原地,再次开口。
“那就,”
“谢谢,”谢磐挥了挥手,而与此同时,天边最后一簇花火也在骤然爆裂间,化作点点星火散于天地间。
骤亮的天穹后,带来的便是视线的猛然变暗,望着不断朝外走出的谢磐,齐翼只觉得对方就像是在踏入一个更深更黑的地方。
那里像是地狱,又像是死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