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I》苏瑞棠

17、堕入罪恶深渊

　　他曾是老实憨厚的郭靖，傻头傻脑的虚竹，大义凛然的萧峰，正直磊落的袁承志，说一不二的胡一刀……许许多多正面角色被他塑成经典，可侠士外的好人太难做，总是无条件付出，还要任劳任怨，甚至连爱情也割舍，就像《义不容情》中的大哥丁有健。
　　所以，他的戏路渐渐改变，拓展面宽了，不屈从单一性格。直到《银狐》，他才凭借段绍祥再塑经典，而且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形象。段绍祥阴险狡诈，踩着一切情谊的复仇，又不仅仅是复仇，心灵似乎早已扭曲，把自己当神，嗜众生痛苦为乐，将朋友玩弄于鼓掌，终致众叛亲离。这本该是社会动荡不安里的可怜人，由上海到香港，他财产被吞，未婚妻被抢，偏偏那一系列后发的不择手段叫人胆战心寒，同情不起来。
　　而那以后的甘树生，不过得了段绍祥的皮毛，在未疯癫前便知道彻然悔悟，痛改前非。其实于人性阴暗面的剖析，无线往往做的不如亚视，但非艺术的影视的效用是娱乐，太过严肃的东西有谁爱看呢？达不到轻松的目的，这也是亚视受欢迎程度拼不过无线的原因吧！
　　香港的浮华、香港的节奏，几乎是依仗着TVB剧集在广泛传播，长洲、飞鹅山、皇后码头、维多利亚海港……几乎耳熟能详。而时代变迁下的芸芸众生，一国两制的过程及细节，亦在故事里不经意的出现，股票、金融、地产、物流、航空、珠宝……又有哪一个领域没有涉及到？就连刑侦档案也在与时俱进，并不是全部的警察都站在法律标尺旁，贪污受贿只是肤浅的物质欲望，可去ICAC喝咖啡解决，由内心引发的自我裁判价值才应该彻底反省。
　　毕竟，国家法制仍在，如果人人都将自己当成凌驾于法律的法官，那么这个世界，会混乱不堪到何种地步？似乎是人类文明的退化！
　　TVB最新的《刑警2010》，黄日华所饰演的石东升就是这样一个把自己当成判罚者的警察精英。比起段绍祥内心的层层叠叠，以及那一个晚上听罢《三国演义》的滔天巨变，此次对石东升心路变迁的把握该是驾轻就熟的简单。何况现如今的黄日华，的确坐稳了演技派的椅子，不再是那青涩少年，一张明星脸，出道即红。
　　这故事对石东升的安排，是通过一个个案件推进的性格本相，或者，是积聚的潜在变质。开始的他，即便坐了十五年的冤狱，信念依然未改，不能说毅力不惊人，尤其是他能够再次过关而投身警队，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只是时间的沧海，侵蚀的不止两鬓霜华，还有感情的深重。被赦无罪的他，等来的并不是一家团圆，就算父母之恩可以慢慢的报偿，婚姻却走到了尽头，名存实亡的虚空。
　　因为爱，所以放手。
　　若一直这么想的通，也许不会有后续内容。可戏剧就是代常人跳跃心灵底线，做些想做而由于种种原因牵扯不能或不该去做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当石东升杀了仇大虎明明是犯了罪，却有一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快感。对付钻法律空子的投机者，就该如此！不然，滚滚红尘里还有天理么？
　　可惜，人都有侥幸的隐性心思，当一次幸运降临，便自欺的认定幸运会随行。石东升如果不是在仇大虎一案尝到了快意甜头，又怎会利用Yuki男友的痛悔而去唆使其撞车的行径调查Franky的车子？游走法律边缘，徘徊灰色地带，迷途不知返。这已是心理的又一层次，不同于十五年冤狱的寻求真相，乃至面对仇人的刻骨痛恨。紧接着，何美红的死，石东升故伎重施的栽赃嫁祸，完全无视法律。他的步入歧途，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无外因诱导，仅仅是内心的渴望。
　　仇大虎、Franky、梁涧夫妻、玲姑娘、陈颍芝……其实石东升的偏执行为只限于职业范畴的话，还有借口可找，毕竟警察破案碍着各方面的压力，急于求成难免。冤假错狱在现实中也不是没有，且不乏少数。然而，他将这种偏执带入了生活，一再破坏贺佳喆的前途，只为能与简竹君再续前缘。表面上又故作大方，用成全来作为以退为进的手段。也正是这一点感情纠纷，令石东升的人格打了折扣。
　　不过黄日华演的十分出彩，将那一条不归路的几个大致段落刻画分明，没有倏忽间的突兀感，水到渠成的使得石东升就应该往坏了发展，堕入罪恶深渊，让那十五年的冤枉牢狱之灾变的一点也不冤枉，否则也对不起TVB的编剧导演了。
　　石东升，确实比搭档米安定吸引眼球。昔日的郭靖、杨康，却在二十多年后的同一舞台忠奸逆转，不同的只是坏的更阴，好的聪明。显然，是消费大众的欣赏水平提升了，单单的好人不能满足，单单的坏人也不能满足，要求人性多面，复杂立体。
　　时隔二十余年的光阴，黄日华与苗侨伟终于在《刑警2010》中重聚，倒也让人不自觉的怀念起曾经的五虎将，黄日华、苗侨伟、刘德华、汤镇业、梁朝伟，TVB自此没捧出过那样的辉煌阵容，气势不低四大天王。虽有古天乐一颗明珠，却孤单至形影相吊，而后的S4（吴卓羲、陈键锋、黄宗泽、马国明），挣扎多年仍未能杀进大荧幕，还不如林峰家喻户晓。也许，像这样的五虎将会成绝响。
　　仅六集的《杨家将》，可谓众星云集，天庭人间无不热闹，那也是五虎将的第一次聚首，从四郎到七郎，各有各的精彩故事，外加个玉树临风的八贤王总来相救，都能只看帅哥不看戏。只是如此齐聚一堂的机会不多，电影《五虎将之决裂》的上映，似乎是预示着各奔前程的前奏曲，黄日华依旧兢兢业业、苗侨伟弃戏经商、刘德华寻求全面发展、汤镇业退居幕后、梁朝伟在艺术片中找寻演绎的自我突破。
　　想要这五虎将再次相聚，真的遥遥无期了。
　　就像《刑警2010》这样，也算难得，若非苗侨伟实在清闲的出来玩票，又怎会邀到黄日华？拍戏之余朋友叙旧，工作生活两不耽误。这戏还没播完，但怀旧情怀已然酿出，看黄日华现在的石东升，很难把他和丁有健、李大有、王志淙等人相联系，即使本性接近的段绍祥，也有区别。这一身的戏骨，是一步一个踏实的脚印熬出来的，而在戏外，他则是非常好的爸爸，会带着女儿去追星。
　　时代是真的在变，尤见于思想，当他还是靖哥哥，这追星一事显然属不务正业的行为，会鼓励的家长顶异类，谁不盼子女将时间精力全花在读书上？如今，却是人人都响应蔡澜的号召：玩物不丧志。吃喝玩乐要精通，也是一门费时费力的学问！
　　不过黄日华从艺这么多年，事业还是很稳的，与玩物之类从不沾边，有点像郭靖成为北侠的过程。就连反面角色的发展，也不投机取巧，像新闻里报道的那样，一心只做一件事，若接了戏，那是连剪彩他都会拒绝的，不管商家给多少的酬金。这样定的住的人，已越来越少了。
　　因此，那石东升是否会成经典，《刑警2010》是否会破收视，都不再重要。戏中人，到底陪伴了成长时光，是岁月的刻痕，亦是人生里最初理解世界的范本。好在，那时候的范本比较单纯，也比较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