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罗周周》苏·玛丽

2、茶棚八卦

　　沧宋，永熙十五年

　　初入腊月，正是小寒刚过，大寒未至时节，泥道上，落叶堆积，却是生生被归家的旅人踩出一条道来。天气寒冷，行人多半行色勿勿，也有那走累的，看到路边有一茶棚，炉下柴火不断，炉上热气蒸腾，便忍不住要往那里坐上一坐，让小二端上一碗热姜茶来，咕噜一口下肚，便似一股暖气从丹田处生出，人也热乎了。

　　累了的旅人也不急着赶路，三三两两的坐在茶棚里，有布幔挡风，有热姜茶暖身，再看身边虽然认得的人没有几个，但人人身上都带着扑扑风尘之色，彼此倒平添了几分亲切之意。于是，相互之间便有了那攀谈，或问何处生意好做，或问何处有趣事怪事以供笑谈，或夸耀自己一年奔波所获几许，然古往今来八卦二字实为人之本性、深入人心，聊着聊着话题变向着当世那几个风流人物去了。

　　忽而只听一人感叹，“我等在外奔波一年，京城之事，鲜有听闻，便不知今年有何趣事。”这时茶棚小二过来添水，闻言便笑道：“小子本是个粗人，但整日在此伺候着，京城的杂事也略知些些，便与大家分说一二，以做茶谈。”茶棚中人顿时俱是大喜，那人接着道：“如此甚好，便请小二说说。”

　　小二不说话，偷偷打量着那人——面相白净、斯文秀气，那双眼睛甚是出彩，透着灵动、璀璨生辉，小二如此看着心中不禁一动，只可惜身量不足六尺，不然倒真是个翩翩佳公子。小二眼尖，看出此人身上穿的袍子虽然样式普通，面料却真真是天青绸，不需绣那些繁复的花纹，素净中也透着低调的高贵。

　　这位公子由着小二看却也不恼，甩出一块碎银，眨着双大眼等着小二继续讲故事。刚好一辆马车从那弯脚处缓缓行来，双马拉辕，车重声空，前头有家仆引路，后头有随从相护，莫不是抬头挺胸神气活现之辈，便是连那两匹拉车的马，瞧着也精神得很。更不提那马车车厢，车顶雕刻着繁复的平安纹，车前挂起着两盏七彩琉璃灯，车身装饰得华美大气，车辕处刻着端正的“高”字，生怕人瞧不出主子那富贵身份。

　　小二也不客气了，收了银子，道：“你们许久不回，大概不知道，最近这京里可是闹的鸡飞狗跳，最风光的莫过那高太尉高家了。”

　　“高家？哼，高太尉小妾一打，连个儿子都没有，那女儿若在地方也就罢了，在京城可仅算的上个出挑。”有人出声反驳，是了，有左相三小姐坐镇京城，一树海棠也压不过独孤伽罗这多梨花，即便这几年病卧家中也频频传出令人称道之作。

　　小二得意道，“客官此言错了，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风水可是转到高小姐这边了。”

　　有人看不惯小二这副得意相，不耐烦道：“你却说说怎个转法，那高小姐还能盖过独孤三小姐？”

　　小二也不恼，笑嘻嘻道：“文公子退了那独孤小姐的婚，又去太尉府提了亲，可算是盖过了？”

　　这话引得茶棚内一阵哄乱，只听一声脆响，小二转过去却是刚刚那位素袍公子失手摔了茶碗。有人心思灵活，已是反应过来，道：“莫非刚刚过去的就是这位高小姐？”小二一拍大腿，高声道：“是了，如今谁还比得上高小姐风光，文家已下聘，年前可就过门了。”“哎？那左相虽是个老好人，官却也不比太尉低，怎能由得高家这般欺到头上？”“独孤家哪能善罢甘休！要么就说京城现在已经是鸡飞狗跳了！”“哼，这亲结的可是仓促，背后不定在搞什么营生。”“嘘，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得！”……

　　小二还在继续口沫横飞，声情并茂的八卦着，素袍公子却起身出了茶棚，小厮连忙跟上。目送那公子上了马车——马车普通的紧，远不如高家的抢眼，然细看之下却发现那棚帘竟都是武侯锦做的。小二不禁抖了抖，适才真是放肆了，天子脚下，谁知道这些阔绰的公子哥都是个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