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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曾知晓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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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不曾知晓的过去
“想什么呢？”
在他又一次把筷子伸进两个盘子之间的缝隙里的时候，唐老师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她说：“你从上午来了以后就一脸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这顿午饭做的不合你心意？”
林安奇收回筷子，插了几下米饭，无奈地说：“ 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林老师在旁边搭腔。
唐老师赞同地点头，“对，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你看你这愁的，一顿饭夹了不下五筷子空气了。”
林安奇叹了一声，放下碗筷，看着两位老人，说：“爸妈，我今天见到沈凌文了。不，应该说昨天就见到了，只是今天早上又碰了一次面。”
“哦。”唐老师不以为意，“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她前段时间就搬回泉溪来了，不是跟你提过了吗，你碰见她也是正常的。”
“今天早上那次，是我主动去找的她。”林安奇说。
这下林老师和唐老师不淡定了，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很惊讶。
还是唐老师有经验，最先反应过来，放下碗筷，柔声细语地问他：“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
林安奇摇头，说：“我没有怎么想，我只是觉得她变得不太一样了。但是过了这些年，人有变化是正常的，可是我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但是沈凌文她……”
他的话戛然而止，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怎么了？”唐老师问。
林安奇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抠着碗沿儿，说：“她好冷漠。”声音听着好像还有些委屈似的，“不管是昨天在聚会上，还是今天早上我去找她，她都是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我是陌生人一样。”
唐/林老师：“……”
林老师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说了一句：“有没有可能……她只是单纯地对你没有好态度？”
嗯？
林安奇茫然抬头，看了林老师一眼，而后非常笃定道：“她对别人也这样！”
“……”林老师不敢说话了。
唐老师叹了声气，说：“孩子呀，你要是心里真的还惦记着文文那孩子，你就不该招惹人家小薇。”
“我没有！”林安奇有些憋屈，“算了，我吃饱了，出去散步。”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了，留下林老师和唐老师相视一叹，默默吃自己的饭去了。
*
沈凌文大学也是在泉溪上的，她当年高考失利，只能勉强上了本地的一所专科学校。
林安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坐着公交车，不知不觉地就坐到了沈凌文的大学。
这会儿的学生刚开学没几天，他在校园里闲逛着，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心里想的却是——她是不是也曾在这里驻足，如他一般望着这诸多风景。
遇到沈凌文大学室友的时候，他有些意外，虽然不确定人家还记不记得自己，但林安奇还是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但那位姑娘对他的态度却算不上多好，她上下打量着林安奇，忽然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看来你这些年混得不错。”
林安奇有些懵，他记得自己跟沈凌文的室友们有过几面之缘，但都不熟悉，所以他不明白这位姑娘对他的不满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有过节？”林安奇问。
室友哼了一声，说：“我们当然没有过节，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你不是985高校的高材生吗？来我们这小地方干什么？”
林安奇静默了一瞬，说：“我家在泉溪。”
他想，也许是因为沈凌文的原因，正好他有些事情想打听。
“请问，你跟沈凌文，这些年有联系吗？”林安奇问。
室友惊奇地看着他，笑道：“你竟然还有脸问？”她感叹了一声，“没有联系了，当年你们分手以后，她母亲就死了，然后她就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学校报失踪把她找回来了。但她只是回来办了退学手续，接着就又消失了。”
她看着林安奇低垂着头的模样，心里那股气压不下去，“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不过肯定是比不上林医生这么风光的，说不定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林安奇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问：“她……她当时跟我分手之前的那段时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记得当时他的实验项目正是在关键的地方，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然而偏偏那个时候，沈凌文去找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还总是说想让他陪陪她，问她有什么事情，她又说没事。
他那个时候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注意她的异常。所以后来他们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明白，沈凌文到底是为了什么跟他分手。
室友一听他这话就笑了，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可笑，“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她跟你讲过，但是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安奇在心里回忆着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听见室友又说：“你走吧，我们这个破学校容不下你。”
室友看着他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林安奇觉得再待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就离开了。
*
回到家属院，他先去了一趟林老师和唐老师那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到自己那个小两居就坐在客厅的窗户边，看着对面的那个玻璃温室出神，连Venus跟他说话，他也没有理。
他回来的时候，跟唐老师说自己去了一趟沈凌文的大学，遇见了她的室友，她的室友说他们分手之前的那段时间沈凌文遇到了一些事情。他想问问唐老师当时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然而唐老师并不清楚。
但是唐老师却跟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唐老师叹着气说：“本来呢，你们两个都结束了，你们彼此的事情，我不好再多嘴什么的，但是我看你这心思……”她省略了后面的话，说：“你今天不是说，她变得有些冷漠吗？我想你可能误会她了，她现在这样，多半跟她母亲的死有关系。”
“我记得您说过，她父母出了意外。”林安奇说。
唐老师又叹了声气，言语间有些伤感，“当时你人已经在国外了，说再多也没有，就简单跟你说了这么一句。”
林安奇皱眉，“所以这件事还有别的隐情？”
“她父亲当年是自杀的，是被她家里那些恶亲戚逼死的。”唐老师说。
林安奇震惊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凌文的父亲他见过的，是一位矮瘦的、有些佝偻的、沉默寡言的一位农民。
他一直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但是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忽然觉得胸腔有些堵，闷声又问：“那后来呢？她怎么办？”
唐老师看他一眼，又叹道：“还能怎么办？人已经没了，但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啊。不过我猜测，她那时候受的刺激已经不小了。所以后来目睹她母亲出车祸，人就疯了。”
“疯了？”林安奇难以置信，不明白这样的形容词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凌文身上。
“是啊。”唐老师说，“她当时就在现场看着大汽车把她母亲碾碎了，能不疯吗？”
“你爸当时听说了这件事，我们还跑了一趟她学校，想着看看她，结果她人就不见了。她学校里报了失踪，过了段时间才在沧州找到她。”
唐老师叹气，“警察说，找到她的时候，她在跟着一位拾荒老人捡垃圾。”
林安奇听完，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们当时分手了，而且你人已经在国外了，甚至国外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我告诉你了，你能怎么办？”
林安奇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能为了她回国吗？在你学业的关键时刻。”唐老师问。
林安奇沉默着，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问唐老师：“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会呢？”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以前身为男朋友，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但这并不代表沈凌文在他心里不重要。
沈凌文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唐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沈凌文在自己心里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可是他躲在国外这些年，妄图用逃离故土的方式放下那段感情，却始终放不下长在心里的那个人。
这又怎么算呢？
他最后也没有从唐老师那里听到回答。
他回来以后坐在窗边，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当年的那场车祸。大部分的新闻报道都打了码，但依然可以看出横在路中央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溅射得到处都是的零星血肉。
他越看心里越闷，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评论里说，当时那辆大卡车从她母亲身上竖着碾过去了，当场就把人碾碎成了两半。
他还翻到了一张没有打码的图片，那个程度，已经不是用血肉模糊就可以形容的了。
林安奇紧皱着眉，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他脸色一皱，扔下手机就冲去了卫生间，扶着马桶吐得厉害。
Venus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扶着吐完的人想拉他起来，他却抽开手，靠着卫生间的墙坐在了地上。
见他微喘着气，脸色苍白，吐得双眼发红，Venus也没有再强迫他，只是把水塞到他手里，轻声问：“Andy，你还好吗？”
林安奇仰头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微弱道：“我没事。”
他沉默着缓了好一会儿，Venus就在他身旁坐着，陪着他。
过了好久，林安奇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点，轻声对Venus说：“Venus，我们的实验，也许要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