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久别重逢，没有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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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在桐花路的道路两旁，有一片长长的枫叶林，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01.久别重逢，没有欢喜
"桐花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依次从后门下车……"
沈凌文踩着夏末傍晚的微风下了公交车，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抬步走向了公交站对面的“好运来餐馆”。
她其实并不喜欢同学聚会，但这次聚会是她高中同桌组织的。上学的时候她们俩关系还不错，她不好不来。
只是在聚会上看见某个人的那一刻，她接着就后悔了。
彼时她正跟同桌闲聊，同桌问她的书店开得怎么样了，又说起毕业以后的安排和最近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最后聊到了她的男朋友。
“他跟我求婚了，说是想等生日过了，到了法定年龄就去跟我领证。”同桌笑着说，“他也太着急了，我俩这才刚毕业呢，他就急着要把我拐回家。”
话是这么说，但她谈到自己男朋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去过。
这丫头还是这么傲娇，嘴上埋怨着，心里估计都高兴死了吧。
沈凌文也很给面子地笑笑没说话。
接着又听她悄声在她耳边问：“你跟……你们还没有联系吗？”
沈凌文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她无奈笑了声，说：“没有呢，大家早都各奔东西了，不联系是常事。”
同桌遗憾地“啊”了一声，低声说：“那也太可惜了。”
沈凌文一笑置之，没有多说什么。
包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声音不小的交谈声，沈凌文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推开门露出了三分之一身体的人。
那人握着门把手，原本应该是想要进来的，但是门刚打开似乎又被人叫住，于是就这么半掩着门跟门外的人说话。
等他们聊完，那人推开门进了包间，沈凌文才看清他的模样。
只是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呀！”同桌惊呼一声，小声在她耳边说：“这不是林安奇吗？他怎么来了？我记得他当时是理科班的呀。”说到这儿，她仔细想了一下，然后一脸八卦地看着沈凌文，说：“难不成他是为了你来的？”
沈凌文从惊讶中回过神，摇头笑了笑。
刚刚林安奇进门后看到她的时候，同样也很惊讶，而且惊讶之余，竟然还有些心虚。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但是无论如何，他这种反应都不像是知道她会来的样子。
沈凌文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微微低着头没有去看那个在她对面落座的人。
虽说往事已矣，但他们之间着实已经没有什么话说了。
遗憾吗？
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有些唏嘘。
那些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时光，不过才过去几年，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有些记不太清了。
“林安奇？”
沈凌文听见同桌开口，调笑着问他：“我们林大医生终于舍得回国了？”
林安奇礼貌一笑，说：“学习结束了，就回来了。”
同桌拖着音调“啊～”了一声，又问：“不知道林学长这次带家属了吗？我们这次聚会可是允许带家属的哈。”
林安奇下意识看了沈凌文一眼，又飞速收回了视线，低声“嗯”了一句：“她还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这话一出，低头喝茶的沈凌文和撑着下巴跟人家叙旧的同桌都愣了愣。
两人心里的反应出奇一致：还真有家属。
只不过一个是感叹，一个是惊讶。
林安奇女朋友到的时候，他下去接了人，把人领了上来。
包间里的都是老同学了，对于沈凌文和林安奇的过往也都很了解。这下见到沈凌文、林安奇和他新女朋友三个当事人凑到一起，只觉得怕是要不好，可能要修罗场。
但沈凌文依旧在做自己的事情，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自在，林安奇也刻意避开了沈凌文那边的视线，抱歉着跟其他人解释：“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对中国不熟悉，我怕她一个人在酒店无聊，所以就带她一起来了，各位别介意。”
“嗐，我们介意什么，本来这场聚会就是想让大家都把家属带来看看的。”同学中有人调笑道，“是吧，课代表。”
同桌看了看沈凌文，笑笑说：“当然，咱们这次就看看，谁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着落。”
其他人跟着笑笑，刚才那股凝滞的气氛终于一拍而散。
沈凌文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着手机，听着他们说说笑笑、谈天说地。虽然这样的活动她不想参与，但是作为一个看客，这种感觉意外地还不错。
“说起来这好像是文文第一次来吧？”同学说话间，有人提到了沈凌文，而后一群人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
沈凌文抬头，看着他们，微笑着说：“很抱歉，之前时间很不凑巧。”
这当然是借口。
她其实对高中的许多同学都没有印象了，所以不愿意来参加一场“陌生人”的聚会。
“我跟你们说，文文现在一股成熟稳重的文艺女青年的味道。”又有人开口，玩笑着说：“你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她高中整天上蹿下跳、揪着班里男生打的模样。”
沈凌文没法接话，只能淡淡一笑。
他们说的这些，她都没印象了。
同桌自然地替她解了围：“那是你们欠打好吧，整天蹦得跟个猴儿一样。”她指指刚才开口说话的男生，恨铁不成钢地说：“尤其是你，赵炎，你最可恶，每天坐我俩前边儿跟有多动症似的。”
同学们哄笑起来，沈凌文没忍住也跟着笑了笑，就听见赵炎不满地控诉：“什么呀，那根本就是她不把我们当男人好嘛，她把我们当她姐妹。”
或许是气氛太好，也或许是酒喝多了有些上头，赵炎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合不上了。
“我跟你说，你那时候难道没见到文文她对我们的态度和对林安奇的态度，那简直是……”
话没说完，他就被身边的人捅了一胳膊肘，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还热闹的包间，瞬间安静了。
甚至好像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尴尬。
赵炎终于清醒了一点，像个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低头喝了杯白开水。
包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了窗外聒噪的蝉鸣和过往的汽笛声，在这个闷热的夏日里，令人更加烦闷和窒息。
沈凌文没有接这句话，垂眸盯着手里的酒杯，食指在杯沿上一圈一圈打着转儿。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林安奇的女朋友。
她好像不是很能听懂中文的样子，微笑着问赵炎：“你们是在说安奇中学时候的事情吗？”
中文很流利，发音也不错，应该只是听力有些费力，更何况这里许多人都有点喝上头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也有些带着各地的口音。
赵炎巴不得有个人来解救他，也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有人接话，他就可以跟人家聊。
“对！”赵炎松了口气，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兴致勃勃地跟那位姑娘聊起了高中时的林安奇。
周围人看着也松了口气，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聊天。
偏偏这里有个喝多的，跟人家美女聊兴奋了，大大咧咧地问：“你跟林安奇是在国外认识的啊，那你们是同学吗？”
女孩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一名作家，有一次为了收集素材，去到了安奇的学院，所以才认识的。”
赵炎可能是真喝多了，一听“作家”两个字，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是脑海里一瞬间就想到了沈凌文。
他激动地一拍桌子，视线转向沈凌文，没等别人拉住他，就略带自豪地兴奋开口：“这不巧了吗！我们文文也是作家啊！”
一众视线再次落到了沈凌文身上，其中最明显的那一个来自林安奇的女朋友。
“喝多了吧你！”身边人咬牙切齿地端起一杯白开水送到赵炎嘴边，堵住他的嘴。
赵炎推开他，不满地嚷嚷着说：“干什么，我又没说错。我们文文本来就是大作家，高中的时候，学校杂志登过她多少美文啊，她就是我们班的大才女。”
沈凌文迎着感受最明显的那条视线抬头，对上了那个女孩好奇的眼神。
“你也是作家吗？”女孩问。
沈凌文看着她，沉默一瞬，握住了手边的红酒杯，“不是。”而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女孩听到她的回答意外了一秒，然后笑了笑，又说：“我叫Venus，你呢？”
“Venus？”沈凌文对这个名字很意外，一不小心说了出来，这下也不好不接话了，
“嗯。”Venus笑着说，“是不是很好听？”
沈凌文不想跟她多聊，于是避开了她这个话题，语气有些冷淡地说：“Shakespeare.”
“嗯？”Venus大概没有明白她那句“Shakespeare”在表达什么。
沈凌文：“My name.”
Venus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沈凌文会取这个名字，愣了一会儿后，没忍住“wow~”了一声，语气甚至有些兴奋：“It's so cool!”
沈凌文没有再理她。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她觉得不舒服。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若有若无地牵动她缝合好的血肉，而这种环境，是她这些年一直在逃避的。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便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放着的外套，搭在自己胳膊上，冲着众人颔首致歉：“抱歉，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又低声对她的同桌说：“抱歉，改天单独请你吃饭。”
她的一举一动不急不缓，却非常果决，以至于一众人看着她走出包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挽留。
林安奇和她女朋友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沈凌文离开时经过他们两个，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径直离开了。
沈凌文走了以后，老同学们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沈凌文才是他们班里的人，要走……也不应该是她。
谁让人心都是偏的呢。
这里头唯独赵炎是个没心没肺的，趁着别人不注意，不知道又喝了多少，这会儿说话的时候，感觉舌头都大了。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看着林安奇，语气似乎非常好奇，问：“林安奇，你说你为啥跟文文分手啊？你俩高中好的跟要长在一起似的，刚上大学也挺好的，怎么就突然分手了呢？”
林安奇握紧了桌下搭在腿上的手，没有说话。
偏偏赵炎还不依不饶，这会儿也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了。
“你倒是好了，出国留学去了，还交了个美人女朋友。”他说着，叹了声气，继续道：“可怜我们文文啊，消失了这几年，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过得不好不好。”
他话刚说完，林安奇就站了起来，语气平常道：“抱歉，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着低头看着女友，说：“走了，Venus。”
然后就牵着女朋友离开了。
人一走，赵炎瞬间就直起了腰，眼神也不迷离了，说话也不大舌头了。
身边人叹了声气，说：“你这是何必呢，跟他闹得不愉快有什么好处？”
“好处？”赵炎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咽下去后，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跟他发冲，还用好处？”
“你今天怎么对他意见这么大？”身边人不解。
赵炎又喝了口酒，说：“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才说了两句就听不得了。怎么，是怕刺激到他小女朋友？”他讽刺地“呵”了一声，“当初也没见他这么维护过文文。”
虽然不知道他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他对沈凌文的了解而言，但凡林安奇对她上点心，文文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赵炎喝了会儿闷酒，烦躁地“啧”了一声，问：“他妈的到底是谁把林安奇叫来的，他又不是我们文科重点班的人，凑个屁的热闹。”
班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我。”
“卧槽？”赵炎震惊了，“我说班长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儿啊，你什么时候跟姓林的那孙子勾搭上的？”
“文明用语。”班长冷漠开口，“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破镜重圆的希望，现在看来是没有了。”
赵炎吊儿郎当地举着酒杯，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第一次听人把当红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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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餐馆的沈凌文没有回家，到临近学校的超市买了一盒女士细烟，然后去了学校男生宿舍楼后面的铁栅栏墙那里抽烟。
高中的时候，总有许多少男少女喜欢叛逆，放着大门不走，假条不用，非要寻找爬墙的刺激感。后来就有学生被铁栅栏上的尖刺穿透了大腿。再后来学校就加强了这方面的管控，半夜爬墙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
但少年心中那股寻求刺激、无处释放的野性是无法消弭的，所以至今仍有许多不怕死的孩子们乐此不疲地翻着这面黑漆漆的铁栅栏。
沈凌文在这儿躲着抽烟的时候，就逮住了一个。
那男孩从栅栏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了她脚边。
男孩蹲着还没起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她的脚，还以为是学校派来守在这里逮人的，蹲在原地静止了好几秒都没敢动。然后余光瞥了瞥身边的人脚步没有挪动的意思，蓄足了马力，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她靠着栅栏，偏头看着少年跑远的方向，吐了口烟圈，心里笑了一声。
心底那声笑刚落下，余光里就感觉有个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转回头，视线自然向下，最先看到了那双精致的皮鞋，然后抬头，看到了离她半步远的林安奇。
那人正皱眉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烟上，语气有些严厉地说：“把烟掐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久别重逢，没有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