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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如今,那些曲折幽深九曲回肠的胡同已经在眼前寻不到了。忘了哪天去后海,才发现烟袋斜街竟藏在它后面,和记忆中完全两样。童年在胡同里玩耍的记忆还鲜活如昨……
      斜街,当我日后试图追忆起它的时候,它已不是一个街道,几条胡同,有着确切范围的地理名词。而是飘香的羊肉串摊,繁杂的小杂货铺,院落里积着的古玩意。落日斜晖下的鼓楼,雄伟庄严,俯视它脚下的这片历经变迁却依然坚实的土地,并生生世世护佑它的百姓能够和平安定,芬芳依然。
      往事如梦,回忆如歌。我家搬来的晚,搬走也早,匆匆过客。但这里却是我记忆的最初。
      小时候的我,非常怕狗,越怕,那狗就得寸进尺,只会对我汪汪,它一叫我就会被吓哭,并落荒而逃。那狗在后死命地追,再叫,我再哭……这实在是种恶性循环,并且让我时常陷于对狗的恐惧之中。
      有一次,和我同路的那位同学生病没来上学,不得已我要独自回家。这就意味着我要独自穿越两块危险地带,如果赶上哪家撒了狗或是主人不在家……不敢想象。
      于是我决定绕远路,沿着护城河拐上大路,也能到家。
      在我奋力前行的时刻,前面出现的一幕,比凶恶狗的狗还让我胆战心惊。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欺负一个小男孩。我一定是被这种赤裸裸的暴力吓到了,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那个小男孩就是何志飞。
      我听见他们骂狗崽子,野杂种,私生子,你妈被XX生下的你等一堆我从没听过的不堪入耳的词儿。何志飞伤痕累累,眼露凶光。疯了似地嘴里发出野兽般悲鸣,一次次冲上去,一次次被甩在地上暴打。我脑子里其实马上想到了思想品德里的若干模范好儿童,并且我身为班长也经常帮助弱小,但此情此景,俨然又是我认知外的光景,所以我只能傻站在那里,丝毫也帮不上忙。
      然后,田俊登场了。
      有句老话,叫”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田俊那时正好七岁,能不能看老我不知道,但她七岁时的睿智魄力怕是你到了十七岁也未必能赶上。
      她只干了两件事,她说,老师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打人,还说,老师让我先把你们的书包没收。
      那些孩子不是凶神恶煞的狂徒,只不过是一些争强好狠的小学生。那时候的小学生心目中,老师意味着权威,意味着专制。面对权威你只得服从,即使“权威”试图掌握你的命脉—书包,作为扣留你的武器,你也不能有丝毫怨言。
      他们也一定以为自己这次罪大恶极,心慌了,竟然被田俊不慌不忙冷静泰然的样子蒙混过去,一个个扔了书包。
      他们没有想为什么老师不和她一起来?而且和书包有什么干系?但,就是这种不合常理造就了田俊的瞒天过海。
      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我也被她骗到,心想老师快来了,主持正义的一方终于出现了。
      田俊说,你们还愣在这干吗?趁老师没来还不快跑?
      他们像接到圣旨,连个彼此的眼神交流也没有,四下狂奔逃命去了。然后,田俊就把他们的书包一一踢进了护城河里。拉起何志飞的手,扶着他走了。
      田俊,从那一刻起,成了深藏在我心里多年的谜团,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只有在她那里,才能寻到答案。

      忘了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它却是我和田俊,何志飞三个人之间长达十几年扑朔迷离的开场。
      回到家后我把它写进了周记本里,那时候没明白前因后果,中心思想大概是悔恨地批判自己不能助人为乐舍己为人什么的,并且我的这番经历再也不是马路上拣钱扶老奶奶过马路那般,样本式抒情。它让我体会了一场情动于衷,而发于笔端的酣畅淋漓。
      老师被震撼了,并且给予了高度评价,被当作范本,四处宣讲。
      然后有一天放学,我被一个二年级女生请到操场,她指给我,那是田俊。
      田俊出奇的瘦,男孩子似的。我害怕,想跑。
      她从书包里拿出几块红红绿绿的糖果,给我。说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当时我并没怀疑,甚至有些侥幸地感激,有她在旁边,我就再也不会因为被狗追赶而吓得哇哇大哭了。就这样,我认识了田俊,继而结实了何志飞。
      下学后的黄昏,我们三个会肩并肩穿梭在胡同中,何志飞手里时常挥着柳条闷头走路,田俊和我聊着学校趣事,边走边跳。这成了童年里,我最常忆起的画面。
      对于何志飞,整个小学的朝夕相处里,我对他的印象却很薄弱。他不爱说话,偶尔说出的话也会跟你唱反调。田俊就不同了,风趣幽默,包容豁达。我喜欢她的程度不亚于任何新出产的动画片。这句话也同样记录在我的周记“我最好的朋友”里。
      我是在和他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时候听说他俩其实是兄妹关系。他们不住一起(离得也还算近),父母没有相同,却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其实对他们的错综复杂不是没有感知,就像,两家虽老死不相往来,却对两个孩子敞开大门。还有,田俊与何志飞的情谊之深之复杂,外人甚至是今后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我,也还在云里雾里,捉摸不清。但那期间街坊邻里间的龌龊流言,隐讳曲折我完全不予理会,我的眼里只有俊俊(很久以来对她的称呼)。
      我五年级,她已要升入初中。她是尖子生,被保送去了市重点。那时候没有择校一说,除了学习出类拔萃的,都要就近分配,何志飞就是。
      我们不再一起回家,却时常一起玩。直到我也被保送到她的学校。
      现在想来,我和她的关系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新的突破。
      原因是我俩突然爆发的一场空前绝后的冷战。
      她早我一年进校,交了很多好朋友。而与刘欣,显然又比其他人亲密许多。我发现这个刘欣在逐渐取代我的地位,霸占着俊俊。于是我生气,又不好发作,惯常地和她玩与她看漫画,直到我看到她俩竟然抱在一起……我当时在上课,俯瞰下的操场立即灰败下来,追跑玩乐的声音顿时隐没无声,连带着整个心也跌入谷地。我把头埋下来,一滴一滴的泪撒在地面上。
      从那以后我好几天不与她说话,任她怎么摸不着头脑连哄带劝也没用。我很固执,一件事下了决心就非要鱼死网破不可。她害怕了,却不知什么原因,很可怜。
      田俊,让她害怕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亲眼看见父母吵架。我见过她手脚乱颤的样子,因为她父母的一次几乎决裂的争吵。其他时候,她语速很慢,像是每句话都要仔细分析后,才会张口说出来。而且她的眼神总是处于一种探究或者深思的状态,往往这个时候,她像个大人,一个处心积虑的大人。
      而现在,她把我逼在洗手间里,上操铃打了一遍又一遍。
      一连串炮珠似的:“死也要我死的明白!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像是质问,急不可耐。
      我咬紧牙关,跟她犟着,一字不说。她深深盯着我,几乎是以压迫的姿势紧盯住我。周身散发着一触即发的爆炸情绪。
      我倏地软弱了。其实,她一直是疼我宠我的。为了给我买漫画书骑车骑到大使馆;在我生病期间寸步不离;平时的嘘寒问暖,麻烦事推给她承担……很多很多不胜枚举,而现在我把她气成这样,甚至连个理由也不曾给她。
      “没什么,没事了”我低下头,开始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心胸狭隘自惭不已。
      她没了反映,然后低低地说:“你听说什么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何志飞和她家的瓜葛。这件事我们虽心照不宣,却始终盘亘在彼此心头。
      那时候小,沉不住气,怕她误会,自己先没了主意:“我要上操了,你起来。”我推她,空间有限,推又能推到哪去?她成心又逼上来,比上次更近,几乎与我贴在一起,我脑子轰地一下!脸发着烧。
      她也变了木头,退后一大步。总之气氛很不对,我想我一定是发烧了,从头到脚火烧了似。
      我低头,她也是。我俩杵了半天,外面都放起了第七套广播体操,大喇叭震耳欲聋。
      “我看见你抱她来着。”我轻轻说。好吧,给她个理由。
      “啊?”她愣了下:“你说刘欣?我们玩沙包……”我不想听了,是没脸听下去。这回是硬推她到门口:“嗯,操是上不了了,去教室写作业去吧。”
      趴在桌子上,心情既开心兴奋又紧张不安,一种被戳破心事或者破茧而出、蠢蠢欲动的情绪蔓延在心头。她也好不到哪去,站我桌前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
      “放学等我。”跑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77最爱写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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