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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坠无妄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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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已毁。
江逢背着程云回,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转身避入小径。
其实他本想直接用法术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奈何这是具凡人的身体,用着从上古妖兽那里借来的法力,实在已经不堪重负了。
就算不能护得了扶桑树,至少也要阻止程云回的灭世大计。
那么他还得多活点时间才行。不到万不得已,法术是不能用了。
至于安宴……
若是老老实实不做小动作,想让它帮个忙还得好说歹说的。等到征得同意了,黄花菜都凉透了。
总之就先不管它好了。
脑中思虑翻飞,已经绕了好几个弯子。
正想着,膝下一软,脚底突然打了滑。
江逢下意识调过身,揽住程云回腰间,带着两人的重量齐齐砸在了地上。
原本的伤还没好全,这一下撞得他五脏六腑都挤一块儿了。
骤然的晃动唤醒了程云回昏昏沉沉的意识。
她摇摇头,抬手想撑起身。
“嘶——”江逢龇牙咧嘴。
为什么痛就非得是货真价实的啊。
“……江逢?”
程云回听见一声痛哼,才发现人被她垫在身下。
少年沉默了一瞬。
他略有迟疑的开口道:“师姐醒了。”
声色滞缓,许是不大舒服。
彻底清醒的程云回很快便理好了思绪。
她看着被压在身下的江逢,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非但没有起身,还就着这个姿势,一只腿卡进他双膝间,同时一手抚上他的脸。
程云回轻笑道:“哦,原来祭台炸毁了。”
江逢眼睫低垂,五指捏紧,指尖不安的磨搓着,看起来无所适从。
她亲昵的低头:“小师弟你,不会是想说——”
停顿被刻意拖得老长。
“此事与你无关吧?”
两人双双倒在石子路上,花草掩映,鸟语窃窃。
偶尔微风几许,山间云雾缥缈,为天地镀上一层朦胧。
人影绰绰,鼻息纠缠。
佳人在怀,少年却薄唇紧抿,久未出声。
程云回倒也不恼,面上笑得柔美,眼波含情。
“你这么担心我,赶到得如此及时,”五指轻巧的搭上他双肩,“师姐我啊,现下可是越发的喜欢你了。”
这才没几天,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不仅到处乱跑,还敢骗她了。
侧首间笑语盈盈,眼底却是天寒地坼。平日里对外清冷恭顺,如今不加掩饰,心中的恶念化作逼人寒气,仿佛能凝水成冰,激得人栗栗危惧。
此番受点伤也好,方便让人老实点呆在她身边。
理应是,最好不过。
盘算着心事,下唇不经意的蹭到他掌心里。
江逢半闭着眼,只能略略看到凌乱的发顶,不曾瞧见她神情。
他犹豫一会,终是开口道:“我,师姐先起来。”
“我送你回去。”
程云回眉头微挑,复又支着脑袋看他。
她蓦地一笑:“好啊。”
然而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江逢面露无奈。
若不是想温柔点,他直接起身也不是不行。
要不干脆省点麻烦,强行把人打晕?
看出江逢走神,程云回顿时心生不满。
强硬伸手掰回他的下巴。
“你不在看我,”她微眯双眼,咬文嚼字道,“你在看什么?”
少年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直直对上她的。倒把程云回看得心下一愣。
不由又靠近他些许,神色暗沉,正要开口。
一只手突然覆上脑后,骨节修长,指尖力道轻缓。
唇上传来柔软的温热。
程云回这下彻底愣住了。
少年眼睫轻颤,微微支起身,以唇封缄。
晌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天光乍亮。草木羞怯,垂首于风中荡漾。
她下意识抓起那人胸前的衣服,瞳孔微张。
江逢这是在,主动亲她?
复苏的悸动来势汹汹,复杂的心绪如黑潮呼啸,势如破竹的冲垮了她牢牢铸起的理智防线。
她不是,要报复他吗?
还没回过神,程云回已经箍住江逢的脖颈使劲把人按向自己,撬开齿关,攻城略地。
眼底欲念疯长,不复清明。
在亲吻的时候,程云回总是不喜欢闭眼。她眼中浮华夺目,贪婪的用目光去雕琢少年的面庞。
是了。
她爱他。
熟悉的清香绕着指尖打旋,沿着骨缝钻入肺腑。心房不知何时涌入一汪春水,漾起水波涟漪。
但也不止如此。
她还想报复他。
换气间隙,程云回低声细语,含糊不清的笑。
心中的阴暗在歇斯里地的咆哮。
是了,她要这个人,此生都离不得她。
……
江逢试了几下,才好不容易起身,面色微红,还有点气喘。
这程云回也太过难缠。
眼瞧着时间要来不及,他选了个法力损耗最小的方式把人放倒。
重新背好她,不得已加急了步子,走的都有些不稳。匆匆转过几个弯,方才遥遥看见了那熟悉的住所。
待到看清前面立着的几人,他不由眼尾一跳,这下倒也不急了。
一切正如预想那般,分毫不差。
不紧不慢的背着程云回,江逢没什么表情的靠近那几人。
“江逢。”
原是季清臣和几个侍从。
他负手而立,在江逢走到跟前的刹那转身,面若寒霜,连同声音也像参了冰渣子。
季清臣淡淡的看着他:“你还是来了。”
少年突然扬起唇角,挑衅一笑。
“许久没向师尊请安,不知道您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几时啊?”
总共说了几句话,句句都带刺。嘲讽和不屑撕开逆来顺受的表皮,神情隐隐带上几分旧日的桀骜。
这一席话说得绝对算不上好听,季清臣并无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略一颔首。
身侧几人便走上前来,强硬的架起江逢高瘦的身子骨,一人接过程云回,脚步不停的带着她回到屋内。
同样没什么激烈的情绪,丝毫不反抗的任由他人钳住自己。
收敛笑意,少年眼神放空,微微低垂着头,蓬松的碎发盖住了面上的神色。
季清臣打了个手势,两个侍从半押半推着他走向反方向。
干了这么久的活,其实江逢本还想耍点嘴皮子。
只不过身体极度困倦,实在没什么力气。
不如当个尸体,舒舒服服的被人拖着走了一路。
清流湍湍,怪松盘石。
日头高照,湿热的蒸汽驱散了化不开的雾霭,只见空中茫然一片,不时折射出几缕鲜艳的色彩。
无妄涯边缘。
瀑布千垂,飞流争喧。砯崖万壑,白浪四溅。万丈之处,似有雷声轰鸣,空谷传响。
江逢只略略掀开眼皮,面色如常。
没怎么动作,顺从的被身后两人推搡着来到崖边。
他蹒跚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
两个侍从双掌合一,电光石火间——迎着悬日狂风,分毫不差的击中少年的后心。
耐不住心口剧痛,仰头吐出一口黑血。
江逢身子微晃,支撑不住的一头栽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