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暖》清塘虾

44、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行人的草原之行结束于三天后的中秋节，梁墨妈妈要赶回去给学生上课，梁墨也要回学校，他自己有课，也要给学生安排上课。
　　午餐时，三个女生把自己带来的食品礼物拿出来，作为给小白姨、白欣、梁墨妈妈的回礼，大家一起吃了顿没看到月亮的团圆饭，各自道别出发。
　　在回程路上，梁墨依旧靠在任寰宇肩膀上打盹，他眯着眼睛轻声说，“这个中秋过得真好，有你，有妈妈，还有这么多朋友。”
　　任寰宇侧首亲亲他额头道，“以后都会这么好。”
　　回到学校，其他人继续着自己的假期，选择了一个近一些的皇陵景点又去玩了两天。而梁墨有课程安排不能去，任寰宇自然选择陪他一起，每晚都熬些粥汤，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6号这天，全国都处在回程高峰，快进城的高速公路堵得宛如大型停车场，到处扔着果皮包装袋，比旅游景点还要脏乱。
　　梁墨昨天改谱子到半夜，任寰宇决定跟他一起出门，路上他也可以放心睡个回笼觉。坐在公交车上，梁墨抱着自己的包，捏着吃剩的半个粉丝包，已经靠着任寰宇睡着了。
　　任寰宇把他手中的塑料袋拿到自己手中，扶好他的头，把兜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他眼睛，任由他手中抱着书包安心睡着。
　　还有两站要换乘地铁了，梁墨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任寰宇低头看看，梁墨睡得正香，嘴唇微张，鼻孔一收一放。任寰宇看得心猿意马，按捺住在那红唇上嘬一下的冲动，他伸手轻拍梁墨的腿，又摸摸他的脸，“醒醒，马上要换地铁了。”
　　“嗯？”梁墨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又闭上。
　　“还有一站，你闭着眼清醒一下，别再睡着了。”任寰宇低声说。
　　“嗯，就是眼睛好涩，再过会就好了。”梁墨也低声嘀咕。
　　“还有，你手机刚才响了，应该是短信，进地铁站前看一下，下去了信号不好。”任寰宇又道。
　　梁墨把手伸进包里，摸出手机塞给任寰宇，“你看。”
　　任寰宇一笑接过，按亮屏幕找出短信：梁师兄，上次跟你说的事，我真的真心实意，你就答应我吧。
　　“梁师兄，我真的对你真心实意，你就答应我吧！这是谁？”任寰宇故意瞎念。
　　“什么？”梁墨一睁眼看向手机，抓着任寰宇的手臂拉到自己面前，“嗨你这人，怎么瞎说呢？”
　　“逗你呢，正好侦察一下敌情，说吧，这是谁啊？”
　　“你这叫什么侦察敌情，一秒不到就被识破了。”
　　“本来胡说是为逗你，但你看你的反应，也不抢手机，也不遮掩的，所以我已经得到情报了：未见敌踪！”
　　梁墨笑着回他，“有个屁的敌踪，先下车。”
　　公交车缓缓靠站停好，两人从车上下来，向着地铁站方向，梁墨边走边说，“他叫常筱，是今年新考进中音作曲的大一学生，他也来了吴老师的班跟我们一起上课，他说他对键盘乐特别感兴趣，跟两个人合作改编了贝多芬的‘命运’，由原先的钢琴独奏改编成三台钢琴合奏，不分声部，各有主旋律各有伴奏。他非要让我加入，我一直在犹豫。”
　　“三台钢琴？”任寰宇好奇。
　　“对，有点像合唱里的多个声部吧，我只大致看了一下他的谱子，猜想应该是这个意思，三台钢琴同时演奏，当一台琴是主要旋律时，其他两台琴相当于伴奏。但也并不是那一台永远演奏主要旋律，应该是穿插着来的。”
　　任寰宇眯着眼睛想了又想，摇着头对梁墨说，“我想像不出那是什么样的。”
　　梁墨哈哈一笑搂他腰道，“那就不要想，快去买票。”
　　梁墨一到周末要跑多个地方上课教学，早早办理了学生地铁月票，任寰宇偶尔跟他出来也没有月票，只好每次去花两元钱。
　　任寰宇跑回来，两人下楼进站。
　　“吴老师说他爸爸是中音乐团的首席指挥，我这次回去问过我妈，我妈也知道他，以前她们团去演出，还请他做过指挥呢。”梁墨继续说。
　　“老子英雄儿不一定好汉。”任寰宇皱眉道。
　　梁墨一下乐了，“你别把他当成假想敌呀！认真搞学术交流好不好？”
　　“阿姨给你意见了吗？她怎么说？”
　　“我妈说这种实验性质的可以试试，但要花费很大的时间成本，练习、排练、修改都很花时间，而且在这个曲子上，没人实践过，很怕最后搞成四不像。可是，”梁墨一抬眼冲他笑，“她还说，年青的时候该试就去试，时间是这个阶段我最雄厚的成本。”
　　“所以你也很想试试吧？”
　　“确实很想。”梁墨点头。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答应他啊！”任寰宇道。
　　“我本来打算今天上课答复他的，谁知道他这么心急给我发短信。”
　　今天上午的课程拖了点堂，学生对几个属七合弦吃不准，梁墨干脆多讲了半个多小时。课程结束时已经快12点了，任寰宇在小区外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看到他跑过去说，“在这里吃了再走吧，等到了中音怕要来不及吃饭了。”
　　梁墨想说：算了不吃了。但看着任寰宇又说不出口，只点点头。
　　任寰宇知道他胃不好，每餐总是弄些汤汤水水好消化的东西，尤其晚上，总熬粥煲汤，一定要他喝掉才罢休。梁墨怀揣着明白和感动，也老老实实听话，三餐准时，不贪凉不贪生，每晚乖乖喝掉任寰宇准备的汤粥。
　　两人进到一家街边小面店，任寰宇点了两碗面，跟梁墨对坐。待热腾腾的面上来，他反而挡了梁墨的筷子，伸筷在他面碗里夹起面，另一手做扇风状，“太烫了，稍微凉一点吃。”
　　梁墨笑着道，“时间来得及，你也吃。”
　　任寰宇一边夹着面条扇着风，一边对梁墨说，“你慢点吃，等一下地铁出去打个车就来得及了。”
　　梁墨扶了把他的手道，“我自己来，你也吃。”
　　还好，两人从地铁站出来时时间富裕，而且外出游玩的私家车主们大多还没回来，路上交通状况良好，两人还是坐公交车来到中音学院。
　　中音校园里种有很多高大的树林，空气很好，也有静音效果，任寰宇偶尔陪梁墨来上课，就会坐在树林里等他。
　　“有很多排练教室空着的，你还是在教室里等吧，一会树林里蚊子要多起来了。”梁墨拉着他衣袖，边说边走。
　　任寰宇点头答应，两人脚步匆匆向教学楼走去。
　　远远一个人在楼前晃了两晃，就冲着梁墨快步跑来，直跑到近前才略微收住脚步盯着任寰宇看。
　　梁墨正跟任寰宇聊天，完全没看到冲他跑来的人，任寰宇反倒比梁墨早一步看到来人。
　　“梁师兄！”来人出声招呼。
　　梁墨回头，“呃…… 常筱你好！”
　　“梁师兄，我把改好的谱子给吴老师看了，他说很有新意，可以试试，你答应我吧，你只要答应咱们马上就开始排练！”常筱面容姣好，连声音里都透着甜意。
　　“哦，”梁墨抬头看了看任寰宇，“我今天正想跟你说呢……”
　　“师兄，”常筱一伸手拉上梁墨的胳膊，“边走边说吧，马上要开始上课了。”
　　梁墨顺势抬起手看表，躲开了常筱的手臂，“是啊，要上课了。你先去吧，我跟朋友聊两句，马上进去。”说完回头对着任寰宇道，“我下课打电话给你，就在这里见好吗？”
　　任寰宇点点头，把背包里的热水杯塞进梁墨手里，“我找个地方看书，等下电话联系。”
　　常筱并没走远，站在几步外的地方看着他们两人，待梁墨回身过来，他也伸手向任寰宇摆了摆，任寰宇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树林边。
　　找了处座椅坐下，任寰宇拿出平板继续看前几天的原版书，思绪却不停转着刚见到常筱的情形。这个小伙子个头不高，人到是阳光帅气，上来就拉梁墨的手臂，看来性格是格外开朗。但任寰宇并不喜欢这个小孩，也许是前面两人开过几句不当真的玩笑，也许是他看梁墨的目光太过热切，反正任寰宇就是觉得，不该与这小孩亲近。
　　但他今天早上才刚刚赞成过梁墨的选择，难道要因为“我不喜欢常筱”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要求梁墨放弃？
　　任寰宇不由劝服自己，即使真有人追求梁墨，自己也该相信他能处理好，如果事事处处都要干涉他，必然会引起两人矛盾，还显得自己气量狭小。
　　又想，那小屁孩也不一定是弯的，现在的小孩，一上来就喜欢勾肩搭背显得热络，打场游戏吃顿饭就觉得找到了志趣相投的朋友，很是肤浅。自己跟梁墨的感情则是经历过考验，也经历过深思熟虑的，一个小孩而已，不能草木皆兵。

　　梁墨电话终于打来，任寰宇回到两人分别的教学楼前，梁墨已站在那里等他。
　　“终于下课啦，走吧。”梁墨冲他笑，“你一直在外面吗？有没有被咬？”说着弯下腰看他腿脚。
　　“没有，我喷了花露水，”任寰宇搂住他腰一带，梁墨整个人就落在他怀里。
　　“累吗？”梁墨问。
　　“不累啊，什么都没做。你呢？我觉得你很兴奋，有什么好事告诉我啊！”
　　“常筱把改好的一个部分给我看了，我仔细想了想几台琴的配合，觉得效果很棒！有点忍不住想听出来的效果，特想马上开始排练。”梁墨确实兴奋，脸都红了几分。
　　“看来那小孩有点能耐啊！”任寰宇叹道。
　　“他哪里小啊，他跟你同年的。他在国外学了一年作曲才回来继续上学的。”
　　任寰宇皱紧了眉头，过了会道，“那他个头小，这回没错了吧！”
　　梁墨哈哈笑起来，“要是跟你比，差不多人人都个头小。你这是天赋异禀，不能算数。”
　　任寰宇摸着鼻子笑道，“个头确实天赋异禀，”又把他拉进怀里轻声道，“那个是不是也算天赋异禀？”
　　梁墨瞬间窜出老远，红着耳朵瞪他，也不说话。
　　任寰宇一脸奸笑的道，“走，赶快回家了，饿了！”

　　果然，任大帅哥说自己饿了就是饿了，一进家门就把泡好的米和肉糜加水熬粥，梁墨书包还没从肩膀上摘下来，他就收拾完毕把梁墨直接捉进了浴室，理由很简单，他就是饿了。
　　粥终于熬好了，可梁墨却不愿意动，任寰宇几次催促无果，干脆跳下床去了厨房。他洗了几颗青菜，剁碎后放在碗底，再把熬好的热粥盛入碗内，加了几粒盐，再用勺子把碗底的菜和肉粥拌匀，端到床边去。
　　“起来啦，喝了粥再睡！”他伸手摇了摇梁墨。
　　梁墨用被单蒙上头回道：“你走开！”
　　“好好好，我走开，我走开你把粥喝了！”任寰宇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梁墨背对着他，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现在表现的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刚才呢？你……”像是说不下去了一样略微停顿道，“不吃，你拿走！”
　　任寰宇又凑上来，一下下揉着他的腰背道，“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对不对，你看现在对着你，你闹脾气我只能屈啊！”
　　梁墨被他揉得一阵热，回头道，“呸！刚才我也发脾气了，你怎么不‘屈’啊？”
　　“别胡说！”任寰宇伸手把他抱扶起来靠坐着，“刚才我要是‘屈’了，不被你从家里扔出去才怪！”说着递出一勺粥到梁墨嘴边。
　　梁墨张嘴吃了，接过碗勺道，“我自己来，你也吃吧！”
　　任寰宇也盛了一碗坐在他身旁慢慢吃。
　　突然，任寰宇问，“梁墨，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啊，你为什么这么问？”梁墨停下勺子看他。
　　“我完全不懂音乐，一点儿艺术感觉都没有，你为之激动兴奋的事情，我听不懂，也不能跟你分享，你会觉得我无聊吗？”任寰宇认真的问。
　　“当然不会啊傻子！”梁墨放下碗转身双手搂住他的腰，“当然不会，我很喜欢给你讲，每次我讲你听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格外厉害，把学霸都听呆了的演讲，你说棒不棒？”
　　“棒！”任寰宇也放下手中碗，双臂使力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
　　“其实音乐是种感觉，不同人感觉不同，我并不喜欢整天被那些形而上的条条框框圈住，很多人很虚伪，他的表情告诉你他不懂，嘴巴里却说着第几小节跟第几小节前后呼应，完全是照本宣科。所以我喜欢你，更喜欢跟你聊音乐，你会告诉我第一遍比第二遍快了几秒，你也会明白告诉我你没听懂，你特别诚实。”他抬起头看着任寰宇的眼睛，用力亲了一下他的唇。
　　“还有，我妈他们团的小提琴手，平均离婚率是2.5次，他们有为孩子离的，有为事业离的，也有为第三者离的，更可笑的还有为谁当首席离的。所以，我才不要找一个学音乐的共渡一生，光是跟对方探讨音乐，一年也得分手三五次。”
　　任寰宇搂着他的腰，回应他的吻。梁墨是那么光彩夺目，又是那么善解人意，别人不爱他才是傻子，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跟自己共渡未来，自己何其幸运？！
　　“你那么棒，梁墨，我好幸福……”任寰宇的话音消失在吻里。